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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死亡的凌晨。
罗刹之国。
马潜龙和李军都死了。
时间凝固了数公里,空间也定格了几分钟。
一直隐藏在天机幕后的两个人,在分别亮相之后不久,几乎同时离开了世界。
但是,耀眼的灯光照射着三具尸体。
在死去的马潜龙与李军身边,还躺着被打死的狼
狗“天神”,嘴至死都紧咬着李军的肩膀。
童建国静静地站在原地,左臂吊着绷带,右手握着手枪,枪口依然对准了李军。
什么都不需要了,这发子弹是送给他的最好礼物,结束了他这一辈子所有的苦难。
枝第一个扑了上去,抓着死去的“天神”大哭起来,猫咪“白”也徘徊在“天神”身边,不断发出悲惨的叫声。这条忠诚的义犬,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主人和大家的安全。
叶萧也为“天神”的死而感动,深深地吸了口气,走近一动不动的童建国:“够了,一切都够了。”
“这就是我们的末日审判?”
冷冷地看着死去的李军。
“这是他自己的末日。”童建国终于话了,将枪塞回到腋下,“自己给自己审判,并由我来执行。”
完他的眼眶有些湿润。那么坚强的汉子却脆弱起来,为亲手打死曾经最好的兄弟?还是为这些天来的精神折磨?抑或是为自己的悲哀?
十五岁的秋秋几乎瘫软了,是马潜龙拯救了她的生命,转眼间他自己就离开了世界。
还是孙子楚看得最开:“好啦,别在这围观死人啦,我们快逃出去吧。”
话音未落,一个长长的影子侵入灯光下的舞台。
叶萧惊得转头看去,却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僧人。
一个年轻的僧人。
一个年轻而英俊的僧人。
他长着典型的泰国男子的脸,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黝黑的脸庞异常削瘦,整个人看起来营养不良。僧人的头发剃得很亮,却穿着一身破烂的僧袍,手里捧着一个缺口的破钵,灯光下闪烁着兴奋的目光。
这身打扮就像八百年前的僧人,又是从后面的古老建筑里冒出来的,难道来自八百年前罗刹之国的幽灵?
他是一个森林云游僧。
终于,他筋疲力尽地跪倒在地,精神却异常地激动,无比虔诚地默念经文,深情亲吻脚下古老的佛像。
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如果你已经忘记了,请翻开《天机》的第一季看看。
正准备离开这里的人们,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僧人惊呆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伊莲娜还害怕地躲到了叶萧身后。
只有童建国心地走上去,用泰国话问道:“你从哪里来?”
年轻的僧人抬起头来,似乎毫不介意他们的存在,也不介意旁边躺着的三具尸体,用泰国话轻声地回答:“未来。”
随后,森林僧嘴里念出一个奇怪的音:“apara^nta。”
此话大家都没有听懂,童建国也觉得这不像是泰国话,只有孙子楚睁大了眼睛,大声道:“未来!这句话是梵语,意思就
是‘未来’!”
“未来?”
童建国改用汉语念了出来,刚才僧人分别用泰国话和梵语出了“未来”,难道他真的来自未来?从二十二世纪穿越时空而来?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想起了玉灵对他的交代――未来!
“我明白了!”童建国突然大喝一声,因为一下子过于激动,吊着绷带的左臂一阵剧痛,只能咬着牙关,“快跟我来!”
他抛下眼前跪倒不起的僧人,一个人走向大罗刹寺金字塔的后部,叶萧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其他人也只能跟在后面。
只有枝落在最后,她仍然抱着狼狗“天神”的尸体哭泣。
叶萧赶紧跑回去把她硬拽起来:“快走吧!”
悲伤的枝被他拖走了,神秘的白猫却留在原地,继续陪伴死去的“天神”。
当逃亡者们全部离开之后,灯光照耀的台基上,只剩下两具人的尸体,一具狗的尸体,一个激动的森林云游僧,还有一只美丽的猫。
再见,李军。
再见,马潜龙。
月黑风高。
队伍已经倒了过来,童建国强忍胳膊的疼痛,举着手电走在最前面,其余人依次跟着他,而叶萧和枝留在最后压阵。
灯光很快就被抛在身后,他们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只能依靠手电辨别方向。走到大罗刹寺的西北角,电光里照
出一座塔门――几天前他们中的好几个人走入过这扇门,由甬道直入金字塔的深处。
“这里就是逃生的路?”
林君如充满疑惑地问了一句,童建国头:“听我的没错,就在里面。”
“不!我不要进去,我害怕!”
秋秋摇摇头要往回跑,却被伊莲娜一把拦了下来。
“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可以进去试试。”
抢先进入了塔内,这是她第三次踏入其中。
童建国赶紧在她身边走进去,而叶萧也在后面驱赶:“快进去吧!我们没时间了。”
于是,八个人全部走进塔门,被古老的大罗刹寺吞没。
又是深深的甬道,他们打着手电往前走去,彼此都不再话了。若这条路还是错误的,那么他们将永远被困死在此。
一直往上走了几百步,那扇大石门再度出现,下面摆着“?禁入?”的牌子。现在叶萧已经知道了,这块牌子是大约一年以前,南明城的考古队所竖立,而考古队长正是枝的父亲。
枝看到爸爸留下的遗迹,不禁心头一阵颤栗,悲伤地跟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手电很快照亮了一个大厅,眼前就是致命的三扇门。
本书第二季曾在此洒下浓墨,因为这三扇门是那么关键,以至于第四季的大结局依然如此!
众人再度痴痴地看着三扇
门――
左边石门雕着一个老人,穿着古希腊服饰,门上的古梵文读音“pu^rva^nta”,意为“过去”。
中间石门雕着一个美女,脚下有一双高跟鞋,门上的古梵文读音“madhya^nta”,意为“现在”。
右边石门雕着一个胎儿,像在母腹中即将诞生,门上的古梵文读音为“apara^nta”,意为“未来”。
左门的古希腊老人是“过去”,中门的时髦女郎是“现在”,右门的腹中胎儿是“未来”。
在中间的“现在”之门里,埋藏着一具棺材,还有致命的密室。
一年前“大空城之夜”灾难的源头,就藏在“现在”门后密室的石匣中。
在左面的“过去”之门后,通往大金字塔的端,那里有揭示罗刹之国毁灭秘密的壁画。
那么剩下的只有右面的“未来”之门了。
谁都没有进入过这扇石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门上,那蜷缩着的胎儿浮雕,惟妙惟肖地表现了人生的未来。
“你是要我们走进这扇‘未来’?”
看得懂梵文的孙子楚回头质问童建国。
“是,我之所以知道怎么逃出去的路,全是玉灵悄悄告诉我的!”
现在,可以揭开这个谜了。
在玉灵随身携带的簿子里,记载了云游僧大师一生的追求,其中最传奇的经历就是发现罗刹之国的过程――大师是从一条地道走入罗刹之国,经过大金字塔内部出来的,那么必然有一条地道通往外界,否则如何能进来呢?
刚才,戏剧性地出现了那个年轻的云游僧――想必是沿着师傅走过的路线,独自进入了罗刹之国圣地。
而当童建国问他从哪里来时?年轻的僧人却分别用泰国话和梵语念出“未来”。
没错,就是“未来”――眼前的这道石门,代表“未来”的石门。
未来之门!
年轻的僧人一定是通过这道石门,才走进罗刹之国的!
“未来”代表了逃生之路,代表了我们新的生命,代表了初生的胎儿,代表了人类的明天。
就是这条路。
童建国在为大家解释了一遍之后,还是有人将信将疑,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谁都没有走过这条路,也许是死路,但也许是活路,必须要试一下!”
叶萧的话让他们安静了下来,彼此头准备前进。
“走吧!我们去‘未来’!”
还是吊着绷带的童建国,第一个推开右边的石门,跨入胎儿浮雕之下。
接着是孙子楚和林君如,然后伊莲娜扶着秋秋,也心地走入门内,回头看了看押后的叶萧和枝。
叶萧头刚要走进去时,身后却响起枝的声音:“等一等!”
走进“未来”石门的人们都停了下来,叶萧也回过头来睁大眼睛。
“你还记得吗?”枝停顿了一下,淡淡地,“你答应过我,要无条件地帮我完成三件事。”
刹那间,叶萧的心里揪了起来,但只能故作镇定地头道:“是的,我既然发过誓,便一定到做到。”
“你已经为我完成了两件事,我非常感谢你。”
第一件事,是让叶萧吻她一下。
第二件事,是让叶萧放走刚刚抓住的黑衣人×。
第三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枝,她却旁若无人地走上一步,对着叶萧的耳朵:“现在,你要为我做第三件事。”
叶萧的嘴唇在颤抖:“什么?”
“留下来。”
“什么?”
“我要你陪我留下来。”
枝淡淡地出了她的第三个要求,也是最最致命的要求。
过去、未来、现在,三扇门前,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理喻!摇着头:“你疯了吗?要他和你留下来?你不想出去吗?”
“不,我不愿意走,不愿意离开这里。”枝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回到那荼花开的院,忧伤地摇着头,“我不属于外面的世界,我只属于南明城,我必须要留下来。”
“疯了!真是疯了!”
在大家都纷纷摇头的时候,叶萧却紧盯着
枝的眼睛:“你是真的吗?”
“当然!”
枝冷静地回答,她的目光里闪烁着什么,那是无比坚定的念头,谁都不能阻止她。
“好!就算你一个人要留下来,但凭什么让叶萧也陪你留下?”
这时,孙子楚从门里走回来,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却完全无法理解枝。
“请让叶萧自己做出决定,我相信他的誓言。”
“切!”孙子楚轻蔑地瞪了她一眼,拉住叶萧的胳膊,“别和这个女人?嗦了,我们赶快走吧,就让她一个人留下来。”
“等一等!”
叶萧低沉地吼道,把胳膊从孙子楚手中甩开。
他反而往枝跟前走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睛:“你――想清楚了吗?真的要留下来吗?”
“是,从我重返南明城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打算再离开过!这也是我答应李军的原因。”
“你不会反悔吗?”
“绝不!”她冷冷地回答,宛如生命最后的留言,“叶萧,我希望你留下来。”
“为什么?”
“没有原因,我只希望你留下。”枝停顿了许久,表情再也不像二十岁的女孩,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陪我。”
叶萧的心,已沉到了水底。
他低下头,思考了一分钟。
“我答应你――留下。”
这句回答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包括枝。
平静了几秒钟后,孙子楚大喊道:“叶萧,你也疯了吗?”
“你别冲我大叫。”叶萧缓缓回过头来,“只要我承诺过的事,无论如何一定会做到。”
“这算什么承诺啊?要你去死你也去吗?你是不是已经被这个女人迷住了?”
“你想得太复杂了,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发誓答应她三件事情,男人出的话不能更改。”
孙子楚几乎要气昏过去了,“你***以为是《倚天屠龙记》啊!”
“闭嘴吧,你们快走,不要再等我!”
叶萧执意地将孙子楚推走了,而走过来:“叶萧,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我必须履行我的诺言。”
他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童建国回到他面前长叹道:“你啊,真是个男人!”
“这就是命运吧!”叶萧苦笑了一声,“童建国,虽然你曾经追杀过我,但我也很佩服你。现在你手里有枪,保护大家的责任,就托付给你了!拜托!”
“放心吧!”
看着这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儿子的年轻人,童建国只感觉到很可惜。他重新走进石门,招呼大家跟他一起走,只有孙子楚还喋喋不休,“叶萧,你脑子糊涂了吗?”
“够了,快走!”
童建国将孙子楚硬
生生地拖进了石门。
谁都无法理解枝,更无法理解叶萧,大家只能遗憾地向他们道别。
最后一个走进大门的是,她回头望着叶萧,得到的却是绝决的目光。
“再见――不,不会再见了。”
当他们全部走进石门之后,叶萧缓缓地将石门永远关上,将自己留在天机的世界里。
三扇石门之前,只剩下了叶萧和枝两个人,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却不话。
枝看着他的眼睛,却关掉了自己的手电。
石室中仅剩叶萧的一支手电,但他也马上把手电关了。
世界再度陷入黑暗。
彻底的黑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萧背靠在石门上,无奈地叹息着,也许自己的命运如此。
“我不想走,我也不想你走。”
“你知道吗?”既然已是满目漆黑,他也闭上了眼睛,“我根本不爱你,虽然我也不恨你。”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诺言。”
这短暂的两个字,让枝停顿了许久才:“你把诺言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是。”
“所以――”她颤抖着出三个字,“我爱你。”
“对不起,你的爱,与我无关。”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未来不属于我,因为我的爱,遗失在了过去。”
×
黑衣人×。
黑色的帽子,黑色的眼镜,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还有黑色的夜。
站在巨大的棚底下,雨水形成一道整齐的瀑布埋在黑夜里轰鸣着倾泻而下。水幕之外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几排灯光如满天星斗,缀在无边无际的沉默城市之上。
有些风雨固执地穿透水帘,直扑到他没有表情的脸上,轻轻钻入鼻子上的毛细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让他自己都感到十分滑稽,于是放声大笑起来,在大雨的伴奏之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笑得那么响亮,但很快就变成了苦笑,最後消逝为轻轻的叹息。
但淋漓的雨声还在继续,他摘下带了许久的墨镜,疲倦地将后背靠在墙上,似乎这的一切都是湿的,透过衣服浸泡着他的身体。他掏出一个扁扁的金属瓶子,熟练地拧开瓶盖,将瓶口塞进嘴里,仰起脖子喝下一大口——里面装满了上好的洋酒,平时藏在衣服里随身携带。
酒精滋润了他的口腔与舌尖,又经过喉咙灼烧胸口,让他解开衬衫扣子,大口喘息了起来。
是的,他的名字叫×。
这个他的许多个名字里,他自己最最厌恶的一个,也是使用最多的一个。
×——但这确实是最贴切的一个,这一他自己也承认,他的人生就是一个×,起是×,终也将是×。
他始终眯着眼睛,面对烟雾弥漫的雨幕,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拿起瓶子又灌下一口,神经稍微麻醉了片刻,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少年的时候,总是整夜麻醉自己。他没有办法继续读书,也没有其他的出路,终日拎着拳头和酒瓶,浪荡在南方炎热的街头。他的家乡在海边,是个有名的偷渡客之乡。有一天,他的舅舅从太平洋另一端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去那里做事。一个月后,父母给他凑足了几万块钱,他便坐上了前往另一个世界的轮船。
在唐人街的第一年,他躲在中餐馆里端菜刷盆子,为了偿还父母为他借下的债务。时常会有移民局的官员过来抓人,他就在迷宫般的街道里东躲西藏。后来,他又因为喝酒而与人打架,结果打伤了一个老大的儿子。自然,他被抓起来打个半死,像流浪狗一样被抛弃在街头。中餐馆的老板不敢再雇用他了,他受伤了也不敢去看医生,一个人躲在贫民窟的破房子里呻吟着忍受伤痛。
后来,有两伙人发生了枪战,他亲眼看着一个黑人被乱枪打死,陈尸街头却没有人来管。在警察赶到凶杀现场之前,他偷偷藏起了死者的手枪。他带着手枪去向别人复仇,只是想要吓唬一下他们,顺便狠狠揍一顿了事。但没想到遭到对方强烈的反抗,他的手枪一不留神走了火,子弹钻进那个人的心脏,便再也不会跳动了。
他很快被警察逮捕了,作为二级谋杀罪的非法移民,判处了十七年的监禁——这段日子成为了他最悲惨的记忆,其中不乏被一群男人**,尽管他每次都能打倒那些家伙,但毕竟势单力孤,就连监狱看守也不放过他。
两年后的一个早晨,他突然从监狱里消失了——警方动员了成百上千人追捕他,却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这次成功的越狱,使他进入了另一种人生,并为他赢得了“×”这个名字。他成为了一个职业杀手,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像机器一样去杀人。仿佛死在他枪下的不是生命,而只是一堆木头和液体。
许多年来,他再也不和国内的家人来袭了,也不再有任何一个朋友。他甚至断绝了女色,不再有人能对他产生诱惑。他永远独来独往于世界各地,没有固定的房子和联系方式,只通过一个邮箱接收客户的订单——杀人的订单。
几个月前,他接到了一个新的订单,而订单的内容却不是杀人。
犹豫再三之后,一架直升飞机带着他降落在大西洋中的一座岛上,在那里他见到了……
未来之门。
童建国、孙子楚、林君如、伊莲娜、秋秋、。
六个人依次走过甬道,六道电光笔直地照向前方,谁都没有走过这里,只感觉幽深得似乎通向地狱。
仍在想着身后,怀疑叶萧是否会突然追上来?但他们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后面却丝毫没有动静,完全的死寂包围了六个男女,还有不知未来是什么的忐忑不安的心。
脚下的台阶渐渐往下,手电扫过石壁上的浮雕,无数张面孔看着他们,大家的第一感觉是毛骨悚然,但很快就惊叹着停下脚步。
所有的手电对准墙壁,像突然开灯的美术馆,照出珍藏千年的精美艺术——长达数十米的浮雕群,栩栩如生地刻着许多人物和建筑,在电光中显出明暗的凹凸,如一幅历史的画卷。
不,那不是历史,而是未来。
孙子楚的眼球几乎迸出了眼眶,颤抖着靠近着辉煌灿烂的浮雕,凑得几乎只剩下几厘米,却不敢伸手触摸着伟大的杰作。
这不是八百年前的未来,当年的未来是现在。这是八百年后的未来,是今天的未来,是我们从今往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在未来之门里的甬道中,六双眼睛都被震撼了,他们不敢靠近也不敢后退,看着这面记录了人类未来的石壁,这组令人触目惊心的浮雕,仿佛在看一部明天公映的电影预告片,似乎在阅读一本明年上市的新书梗概,宛如在试听一盘十年后才会流行的歌曲样带……
二十一世纪?
还有往后的二十二世纪……直到公元后的第四个千年。
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未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人类的命运将会如何?
虽然,古老的石壁上已给出了答案,但这一切都是天机——不可泄露!
这才是天机!
当大家都站在人类的未来面前,拼命地想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一把钥匙或是一串密码,并不愿离去的时候,身后的甬道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颤抖,一股热气从未来之门汹涌而来,化为强劲的爆炸冲击波!
“趴下!”
吊着绷带的童建国拖着孙子楚趴倒在地,其余人也都赶紧蜷缩在地上,热浪擦着大家的头掠过。
头的石壁和身下的石板全都在剧烈地颤抖,让每个人的心都几乎碎裂。童建国想起南明大球场里埋藏的数吨炸药,这是沉睡之城的大爆炸吗?
“快跑!”
等到第一次冲击波过去之后,他们站起来匆匆往前跑去。童建国还在维持秩序,避免互相拥挤反而跑不快。
他们迅速穿过狭窄的甬道,把猛烈晃动的石壁,还有人类的未来抛在身后。
虽然,还不断有气流冲过来,但六个人都没有受伤,他们沿着不断向下的甬道,渐渐远离罗刹之国。
再穿过一道石门,已经不再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大家用手电向四周乱照,竟变成了天然的地下环境,到处都挂着钟乳石,电光之下五光十色,这是西南常见的溶洞奇观。
“一定会有出口!”
童建国忍着胳膊的伤痛,兴奋地大喊一声。
大部分溶洞都像迷宫般复杂,但这个溶洞没有其他岔路,出了石门就是有一个方向,大家沿着这条道直行就是了。
又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吧手电往脚下一照,原来是一条地下暗河,在溶洞中湍急地流淌,这是明显的喀斯特地貌。
有水就必定会流出去,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希望。他们顺着流水的方向,心地沿河往下游走去,一路看到鬼斧神工的钟乳石,甚至暗河里还有奇特的鱼。
生命!
鱼就是生命,这里不是坟墓,而是通往生命的地道,宛若母腹之中二次分娩。
突然感悟到:“我明白了!这里就是八百年前,罗刹国王逃亡的秘密通道。”
在流水的伴奏之下,这一行人越走越快,仿佛感到重生的召唤。没有人再去看时间,因为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但溶洞看起来无比漫长,谁都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而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夜,都没有睡眠和休息,感到又累又饿,体力几乎已经耗尽了。
就当又有人感到绝望之时,前方亮出一线幽暗的光。
这光线就如黑暗屋子里的唯一烛光,即便最疲惫的人也来了力气。
人们快步跑上去看才发现是个缺口,暗河就从这里流了出去,甚至能够闻到森林得气息!
自由!
他们涉水从缺口爬出去,终于离开黑暗的溶洞,四周仍然覆盖着森林,但有几缕阳光穿透树叶,洒落到他们的头。
这是第二天的清晨!
第一个走出来的童建国,痛苦地跪倒在地,仰望天空享受着阳光。
其余人依次走出洞口,全都兴奋地不出话来。最后一个出来的是,看到清晨森林的阳光,却回头看了一眼巨大的岩石,裂开一个几米宽得洞口,奔流出甘甜的泉水。
然而,本该感到兴奋的她,却又涌起一股暗暗的忧伤。
六个逃亡者也分辨不清方向,反正是笔直地往前走去,离通往罗刹之国的溶洞越远越好。
森林里充满着鸟鸣,呼吸道新鲜空气的人们,即便饥饿也可以忍耐。他们走了半个时的山路,突然从树叶的缝隙间,看到一条盘山的公路。
路!
他们激动地跑出森林,冲到盘山公路的旁边。这里一边是大山,另一边则是悬崖,似乎就是天机故事发生的第一天,旅游团的大巴经过的那条路。
很快就有一辆大巴开过来了,他们冲道路上阻拦,司机立即停下车来。
这是一个由德国退休人员组成的旅游团,从兰那王陵出来返回清迈。这些德国老人大多是‘天机’真人秀节目得观众,一眼就认出了童建国等人。他们兴奋地想见到了大明星,纷纷拿出水和食物,拯救这六个筋疲力尽的幸存者。
退休的德国医生为童建国检查了左臂的伤势,孙子楚和林君如在大快朵颐,伊莲娜和秋秋抱在一起哭泣,则孤独地坐在旁边。
中午,大巴渐渐驶入清迈市区,天机旅行团的幸存者们,终于重返久违了的人间。
再见,沉睡之城。
再见,罗刹之国。
再见,空城之夜。
再见,末日审判。
再见,方、屠男、成立、唐甜、黄宛然、厉书、杨谋、钱莫争、亨利、司机、玉灵、×、马潜龙、李军……共有十四个人化为了幽灵。
再见,枝、叶萧,他们永远留在了南明城。
再见,童建国、孙子楚、林君如、伊莲娜、秋秋、。在付出许多条生命的代价之后,他们虽然走出了沉睡之城,却永远都不会走出天机的世界。
不知是谁在下车时了一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尾声
一切,并没有结束。
比如远在美国的宇宙之龙卫星电视台,在最高领袖李军死后,洛杉矶的管理层就陷于混乱。逃出绝境的六个幸存者的证词,揭穿了“龙卫视”得所有谎言,也使全球电视观众震惊与愤怒。美国的司法当局也介入调查,部分高管遭到刑事指控,被迫面临牢狱之灾。“龙卫视”的股价一落千丈,迅速被清除出了证券市场。公司被迫答应赔偿所有的受害者,总计达数亿美元。在几个月的动荡之后,“龙卫视”宣告破产清盘。
林俊如在短暂地回到台北的父母身边之后,很快飞越海峡来到上海,不久就与孙子楚订婚。婚礼定于008年9月19日举行,这是两年前他们在天际旅行团出发时相遇的日子。
异常低调地回到北京,她的个人专辑在一年以后发行了。从此他再也没有尝试过催眠,也没有再向任何人起过,她在天机的世界里的传奇经历。
最可怜的是少女秋秋,成为了没有父母的孤儿,现在由她的舅舅一家来抚养,她的最大心愿就是找到父母的遗骸——包括钱莫争在内,将骨灰移回国内安葬。
伊莲娜很快回到美国,组织了对“龙卫视”的诉讼和索赔。但在不到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心情复杂,她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厉书。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决心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这个胚胎创造于沉睡之城,创造于天机的世界。007年夏天,伊莲娜生下了一个儿子,那是个非常漂亮的混血儿,取名为弥赛亚·厉。
童建国却没有回去,他在曼谷逗留了十几天,为警方留下自己的证词之后,就神秘地消失在泰国了。有人他是为了逃避法律调查——因为他开枪打伤亨利导致其死亡,亨利在法国的家属会起诉他;他还开枪打死了李军,是否属于正当防卫也值得争议,总之,童建国彻底消失了,再没有了他的消息。人们怀疑他可能重返金三角,甚至重返沉睡之城。
接下来,是两个没有逃出沉睡之城的人。
欧阳枝,就像她可疑的来历一样,她的下落至今仍是个谜。
最後,就是全世界的大众最关心的一个人——叶萧。
谁都不知道他的命运究竟如何,虽然“天机”电视真人秀已告结束,其始作俑者的“龙卫视”也已覆灭,但全世界已有无数人深受“天机”的影响,甚至依旧沉浸在“天机”的世界中。而他们最喜爱的人物就是叶萧,他的生死未卜吊住了所有人的心。只要一天没有叶萧的消息,那么“天机”节目就一天没有结束。全球大众就仍在期待着“天机”的结局。“叶萧全球后援团”还在营救他,他仍在世界各地拥有数以千万的粉丝,大家以各种方式怀念他,给他建立了几百个网站,美国的粉丝们还集资准备为他拍一部电影。
不过,有人在去年的某个时候,在上海偶然地看到过叶萧,但他坚持“你认错人了”,随后就消失在了人海中;有一个欧洲背包客透露,他经过东南亚某地时,遇到一个孤独的徒步旅行者,其长相酷似电视里的叶萧;更有一种流传WAP.TCWAP.很广的传闻,叶萧已成为国际刑警组织的重要人物,隐姓埋名于世界的某一角落办案,所以不方便透露其行踪。
但我相信,叶萧依然在沉睡之城,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
至于我们故事的舞台——沉睡之城,在故事出版之后,有许多人前往探寻。但截至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它,也许它早已成为了一片废墟,也许它还在群山的迷萎中,也许它从未存在过……
现在应该结束了。
最近的一次旅行中,我住在一座山的酒店里。此地的海拔有一千多米,环境也异常特殊,四周全是悬崖绝壁,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达酒店。
一天夜里,我独自走入酒店的花园。寒冷的空气将我包围,极目远眺,空旷的黑夜包围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只能露出陡峭的轮廓。悄然走到花园边缘,扶着栏杆俯瞰,一米外竟已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近处有瀑布的轰鸣声传来,整片山谷充满着水汽,水汽又化作难以看清的雾。我沿着酒店外围走了一圈,身边始终都是百尺悬崖,偶尔有山花在黑暗中绽放,让人感到难以解脱的寂寞。
当我抬头仰望群峰之间的星空时,却意外地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如同幽灵般从悬崖底下浮现。
“你是谁?”
我吃惊地后退一步,对方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朦胧的星光之下,露出一个陌生的脸庞。
但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的年纪可以做我的父亲了。这个年近六旬的男子,依靠着危险的栏杆,身后是绵延起伏的群峰。
“是你写的《天机》?”
他用低沉的嗓音问道,夜风将他的声音带到很远的地方。
“是。”
我感到有些寒冷,抓着衣领又退了一步。
“谢谢。”
“为什么?”
“因为你的是虚构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