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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嘿嘿,你还真高估了他,他这样的能当掌柜,老蛇我都能当王爷了。”九元蟒撇撇嘴,恒通的掌柜他可是亲自见过的,之前陪宁道羽来存钱的时候打过交道,今天这人连见他们的资格都不够。
魏言廷听着九元蟒的话有些大逆不道,想要反驳两句,却发现郭彪拽了拽他袖子,在使眼色,于是魏言廷选择了沉默。
一旁的账房先生脸上青红一阵,但又不敢发脾气,只能咬着牙道:“这位爷好眼力,小的只是个账房,还望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嘿嘿,既然知道是爷,怎么没给爷沏茶?莫非爷不入你的法眼?”九元蟒道。
账房先生面如土色,急忙离去,九元蟒道:“再拿一碟花生来。”
账房一愣:“爷,我们这里可没有花生。”
“没有就去买!”
“可是这位爷……我们……”
九元蟒不耐烦地打断道:“取钱!”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打银票,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两万两!
两个人,一人身怀两万两银子,非富即贵!魏言廷和郭彪已经呆滞在那里,说不出任何话来。
账房心脏一阵抽搐,他端详了九元︽,蟒良久,终于忍不下去了,低声吼道:“二位爷,你们是大人物,何必这般故意刁难于我!难道你们只会捡我这种软柿子捏吗?”
苏蚩鼻中哼了一声,毫不示弱道:“刁难你又怎样!小爷今天看你不爽,就要刁难你,你有什么意见?”
又是一打银票砸在他脸上。
“我就问你一句话,这银号还开不开了?想开的话给小爷取钱去!”
银号后院,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道:“哈哈哈哈,今日一早,就听见喜鹊啼鸣,小老便想着会有贵客到来,不想是您二位。先前下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贵客多多包涵。取钱是吗?这里有三万两,不知道够不够二位贵客的?”
说话间,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从后院走来,在他的身旁,护卫们鱼贯而出,抱着五口沉甸甸的箱子,箱子被重重地放到地上,看样子,里面就是满满当当的银锭。
三万两,整整三万两银子。
苏蚩打量着这位老者,心中嗤笑,居然来了个强出头的,看这意思是想以势压人吗?
“来者可是恒通掌柜?”
“正是小老儿,贵客唤我张财就好。”
老者姿态极低,可是银号中的人都知道此人的本事,出来后那位账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满脸屈辱地站在一旁,几个护卫更是老实的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环视屋内,老者一眼扫去,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不过有一人却让他有些眼熟。
九元蟒。
这个老乞丐的印象太深了,前几月有个姓宁的大主顾来银号存钱,这个老乞丐便一直陪同着,先前张财并未将他放在心上,以为是个跟班,此番仔细打量后他发现,这个乞丐举手投足之间,虽散漫乖张,但有一种锋芒尽藏的阴森,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原来是九先生,小老儿怠慢了。”
九元蟒没料到张财还能记得自己,笑呵呵道:“掌柜的好眼力,居然记得在下,今日乞丐我来取个小钱,不知道方便吗?”
张财记得宁道羽存钱的时候九元蟒也跟着存了些,不到四万,这些钱虽然数目不小,对岌岌可危的银号来讲可谓是雪上加霜,但是张财知道,自己一定得拿,无关生意,这是面子问题,自己若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也太倒恒通银号的脸了。
“原先要取大笔银两,需要提前约取,银号好去总号运银,但既然九先生要取,说什么也是要现给的。九先生请坐,我这里还有些花生,请慢用,不知您还需要多少钱呢?”
张财一番话明里在捧九元蟒,暗中却透露出九元蟒只能取点小钱,这点钱根本不用去总号取的意思,九元蟒活了九千年,怎么能听不出里面的话?
九元蟒阴测测一笑,接过花生米,无动于衷道:“张掌柜这么给在下面子,怎么好多要呢,再取一万两就行了。”
张财心中冷哼一声,果然是个穷鬼,这点能耐,还敢来在恒通银号装大爷。
“来人,再取一万两过来!”张财云淡风轻地说道。
九元蟒心眼极小,睚眦必报,望着张财故作淡然的表情,自然不会让他好看。
“慢着,既然张掌柜站出来了,那我就放心了,看来城里传言恒通银号现银不够的消息,多半是谣传。苏蚩,你不赶紧多取点,万一以后恒通倒闭了,你手里的银票可就是废纸了。”
九元蟒不急不慢地说道,让张财为之色变,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现银不足,这消息可是恒通的绝密消息,他怎么会知道?!
苏蚩和九元蟒前身斗了那么多年,早就摸清了他脾气,这副作态,自然是要不整死张财不罢休啊。
“好吧,既然九爷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取点。张掌柜,不知道贵号的现银可足够?”
张财朗声笑道:“笑话!我恒通银号横贯两州六郡,东家在江湖上别号‘寒单财神’,您说我家银号里的钱够不够,不知道公子要取多少钱?”
财神?牛皮吹得挺厉害。
取多少?
苏蚩还真不确定。
去丽山之前,交给宁道羽三十份益气散,九元蟒交给宁道羽一套鸡贼手段,就是把每一份拆开成三份甚至更多来卖,一份三千两,按照一百份来计算的话应该有三十万两,不过后来听说益气散在坊市中被炒的炙手可热,因为它比起养气丹来更容易吸收,药力不会浪费,而且在突破时大有作用。一些凡人商贾也纷纷出手购置囤货,于是平均一份炒到了将近五千两,这么说来自己应该有五十多万两的收入。
“取十万吧。”苏蚩淡淡说道。
十万?!
魏言廷险些溜到椅子下面。
一两银子九百文钱,十万两就是九千万文,这是什么概念,一个炊饼八文钱,他以前在合州当官时整个合州一年的税收才二百三十万两,合州虽然是大岐最穷的地方,但好歹是个州啊!这么多银子,全换成炊饼的话淹没几个县衙都够够的。
“十万!公子也不怕闪了舌头。”账房先生阴阳怪气道。
“怎么?没有吗?”苏蚩望向张财,懒得理会那账房。
张财洒然一笑,表情有点微怒道:“公子真是说笑了,区区十万,我恒通银号怎会没有!不过公子别忘了,我恒通银号最大额银票是一千两,十万银子,要足足一百张银票。我看公子身上,可不像是揣了百张银票的人啊。”
论眼力,张财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可不输任何人。十万两银票折叠起来揣在身上,身形都要走样,苏蚩一身简装,双臂无袖不说,怀里更是平整一片。
张财笃定,他身上现在连一万两银票都没有!
苏蚩淡淡道:“还以为你比那账房强一点,没想到是一路货色。”
苏蚩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丢了过去。
铜牌是宁道羽很早给他的,从红鱼公主说将天邪派外门的盈利全都让给苏蚩后,宁道羽就给了苏蚩一个铜牌,此牌正是恒通银号的户牌凭证,今后益气散的盈利全都会存在这个户头中。
苏蚩不懂这些东西,但是听说这东西能取出银子,便一直带在身上。
张财接住铜牌,枯槁的双手一抖。
那铜牌正面刻着一朵梅花,花瓣上镶了五颗橙黄剔透的宝石,背面是恒通两个绣金描凤的大字。
“梅花令?!”张财尖叫起来。
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会有这种象征身份的令牌,梅花上的宝石象征着客人在恒通银号的财产。橙黄色,那岂不是说这位衣着普通的公子在银号中至少有三十万的存钱!
张财看到那个梅花底下,有一个拇指印刻,急忙请出一方沙盒道:“公子请示印。”
苏蚩拇指摁下,沙盒中出现了一个手印,张财仔细的与梅花令上的印刻对比后发现,完全吻合。
“张掌柜,不知现在我可以取钱了吗?”
苏蚩皮笑肉不笑道。
张财冷汗涔涔,他以为九元蟒才是今日的贵客,没想到确实这个朴素的少年。
张财知道,几万两银子对恒通银号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影响,可十万两不一样!十万两银子并不单单代表着银子,而是一种市场效应,代表着一种‘势’,一旦有人推起这波浪潮,恒通银号势必会被淹没在这股浪潮中尸骨无存。
“贵客,先前是小老儿有眼无珠,怠慢了贵客,还请贵客见谅。”张财稳住心态,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位贵客这么取钱,立马换上一张笑脸道,“此番大岐国难,各地都是用钱之际,我们东家心怀天下,希望筹集更多的钱去帮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公子大义,定会尽一分微薄之力……”
弯弯绕绕的话苏蚩最不爱听,竖起两根指头道:“取二十万。”
张财脑中一阵晕眩,急忙道:“公子请听在下一言,我东家可是把存利升到了每月三厘(月利率来说,每月千分之一)!公子若将钱继续放在我恒通银号,这十万两银子每月可是会有三百两的收入……”
苏蚩不耐烦道:“少给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这些难民朝廷会管,轮不到你们银号挂念!”
“难道公子就不能给恒通银号一点面子吗?”
“先前我给过你们脸了,是你们自己不要的。那今后就各走各的路,小爷现在懒得跟你在这费口舌!”
“公子别忘了,当时这银子可是半年的死存,按照约定,要活取的话,得扣每月六厘的库费!六个月就是三十六厘!”
“每月六厘?好大的口气,那就给我取三十万!”苏蚩冷笑不已,三十六厘,三十万的话就是一万零八十两。
张财苦涩无比,想他平时口若悬河,今日面对苏蚩竟然会无言以对,这人就不是一个生意场上上的人,软硬不吃。
宁可亏损一万两银子,就是不吃他这一套!
张财颓然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张财人呢?给小爷出来。小爷要来提点钱!”
一个身着锦缎的公子骑马走来,身后跟着七八个随从,在那位公子身边,还有三四位同样衣着锦绣的公子哥,以他马首是瞻。
“少、少东家?”
张财看着来者,失声叫道。
苏蚩眉头一挑,望向门口,看到一队公子哥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懒散地昂着头。为首的那位,面色虚浮蜡黄,双目泛白,摇着金骨扇,手上戴着白玉扳指,胯下正是一匹毛色纯正的风火驹。
“贵族纨绔的三大标配竟然全都有,这小子居然是个有身份的混球。”
苏蚩心中评价道。
张财似乎撞见鬼一般,急忙走出去道:“少东家怎么过来了!东家不是说过不让少东家露面的吗?当下情势不妙,少东家还是少来银号走动较好。”
“大胆张财!你现在竟然敢训斥我了,谁给你的胆子!我爹看你为银号辛苦多年才给你当的掌柜,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是个人物!在我看来,你就是我家的一条狗,要不是我爹当年救了你一命,你早就被死透了。今日少爷我来提三万银子,别给脸不要脸!”
蜡黄少年举着鞭子,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给张财任何面子。
张财咬着牙,心中愤恨不已。他辛辛苦苦帮着东家将恒通银号打理的这么大,遍及两州六郡,东家自从捐了官后,野心极度膨胀,随意挪用银号的钱,弄得银号岌岌可危,现在连少东家也开始胡来了,在这样下去,恒通危矣!
“少东家,请听我一言!”
“没那功夫!敢不给我,别怪我不客气。看到了吗?你的卖身契我都带着呢,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十年契约,现在还有六年,敢不听话,少爷我随时给你降到奴籍!”
在大岐国中,奴隶的地位非常低,几乎算得上主子的私有财产,随意打骂甚至杀掉,都不会有人追究责任。
张财看到自己的卖身血契,浑身力气像抽空了一般,无力地低着头。这份契约,是四年前自己上任掌柜后,被迫和东家签的,是他上位的条件,也是一道屈辱的枷锁。
蜡黄少年看到张财蔫了,哈哈大笑着。
不过笑到一半,突然有个声音传来:“咦,卖身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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