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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被这个百里挑一说得怪怪的,并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而自己对他,也是莫名其妙。上一次被三位老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还没有注意看这个自己要在此学习的地方。原来这里,名叫天心园。
天心园看上去像是整个学院的文脉所在,亦是灵气所在。不同于其他教学的地方,这里很大,看上去就像一个贵族庄园。园内北为山峦,南有湖泉,布满了大大小小,稀稀疏疏的花圃和房子。山峦北高南低,层层而上,在那最顶端的孤心阁,便是院首居住的地方。湖面氤氲缭绕,鸟语依依,杨柳扶风,清涛拍岸,给人一种别致的秋日凉爽之音。人无精神则颓,园无精神则废。这座只让七天小小的眼睛看得清大致轮廓的小园,着实散发着令人向往的仙道之气、精魄元盛之气。
这里,是天心院的元老们的修行寝居的地方。
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可以随意进出的。
也是为什么别人要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七天的原因之一。
房辙与杜晦,两位老人都进天心院几个月了,也是自房辙老人上次在酒间大骂北斗院与飞星院,再加上这让人匪夷所思的试卷,人们才知道,原来房辙与杜晦,竟然是院首张通的师叔师伯。这可闻所未闻。而又为何,在两位老人到来之时,院首不曾提及?
这不是七天考虑的事。
正当七天准备踏进房辙先生书房之时,一个熟悉的背影,让他愣在了门外。那头发,那发带、那服饰、那藏灵花形的发簪……
没错,是祝真。
书房很大,从正堂向外看,左边是摆放书籍与古卷的区域,右边是修行打坐的区域,而中间,是先生授课的地方,只有三张学生所用桌子。左边两张,右边一张。
祝真正盘坐在右边,耐心地看书,等待老师的到来。
七天看见的是她侧脸。
大概是祝真看得太认真,并没有察觉到他站在门外。七天就像一根呆板的钉子,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身旁的大树响起沙沙的声音,,几片落叶打在了自己身上,似乎在催促自己赶快进去。风吹动着他倦美的青丝,刮得脸上寒微,挂得似乎心跳都没了。
这样走进去会不会太冒失?
或者说,有什么不可?
她是东升教圣女,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只不过她没有看见自己。
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安静优雅中多一分成熟,优雅安静中少九分戾气。那半边如藏灵花般清秀的脸,仿佛在温书之中,变化着些许浅淡的颜色。
是气质随空气的变化,是心情随文字的变化,是思考随书籍的变化。
她一定是个敏感的、大方的、睿智的女孩儿。
他终于迈开了步伐,是被风推着走的,风里的空气长了许多的手,要将他塞到屋子里去。就在七天一只脚落在屋内的一瞬间……
“大胆!”
一声长喝,七天把脚伸了回去。
祝真转过头来,看到屋外的七天,心中小小一惊。又立马收回了刚才的语气。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我还以为有人来扰我修行。”
祝真起身,走到了七天身边,她突然觉得全身都僵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七天,就浑身不自在,说话也变得吃力,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的自己。
也许,是那封已经退还的婚书在作祟吧。
“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吗?”祝真冷冷地说道。
“知道。可我……”
“你被录取了?”
“是的。”七天抬头看看祝真,倒是把祝真的眼神给弹开了。
祝真愣住了,她的表情许多复杂的情感,那天考试之后,本来她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当三大灵修院一天之内将试卷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自己也忍不住看了。凭那张试卷的难度,她便更加的确定,那个叫七天的少年,他弃考了。可是现在,一句“是的”,不得不让她重新考虑自己说过的话,重新审视这个扔到人群里也不会冒泡的少年。
“那,上次你不是弃考了?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那份试卷,你考了几等几阕?”这是她关心的问题,因为就连自己,也没有把握答对其中一半,而且处在第一名的秦晴,藏灵八阕的天才少女,玄灵张峰座下入室弟子,也不过考了个区区的丙等五阕。
“我不知道,公示栏中没有我的名字,但我被录取了。”
但我被录取了。
七天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语气更重,似乎要在高高在上的不说话也神气和盛气同时逼人的圣女面前,证明什么。
祝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那,连成绩都没有,想必是走了其他渠道吧?看来我帮你获取考试的资格,是多余的的了?没想到,在你的身后,竟然还有大靠山,连天心院这种地方,都能进得来。”
她觉得这个少年是在自己面前挣扎,不过是维护自己的尊严罢了,而自己,也并没有任何侮辱过他的言论,也并没有想要伤他自尊的心。
但好像不知是哪里,的确轻轻地刮伤了。
她真的很可怜他,尽管他长自己一岁。
“其他渠道?你怎么不直接说是走后门?天心院这么大,连西门,东门我都没有看到过,又到哪里去找后门?倒是前门很大,人很多,进来的时候,像挤豌豆似的,挤着挤着,突然就蹦进来了。”
“呵。”
祝真突然被逗笑了。不过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确有两下子,但这种口齿伶俐的人,也许和语言艺术大师,相国大人差不多,城府颇深,是不好打交道的。父亲常常告诫自己,涉世未深,步步为营。
听得出,他的确是靠自己进入天心院的,不过也是明显地向自己表达不满。
“既然天心院录了你,公示栏上又没有名字,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也想要个理由。可是他们没有给。”七天忽然变得有点儿可怜眼前这个女孩儿,在城墙和过厚的云层底成长起来的人,读再多的书,眼睛也只有那么大。
她是一只在园子里放养的凤凰。
可怜。
“他们?”
“是院首,还有房辙与杜晦先生。”
“什么?!你是来这里学习听课的?”祝真终于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禁眼睛一亮,回头看着七天。
七天的眼睛并没有回避,而是直直地看着祝真,两人都没有说话。憋了半天,才说了声:
“是。”
祝真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好像中了什么咒语站在原地。果然,这种人不好打交道,说话也得在脑子里转转。那转动的速度,还要不至于冷场。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七天,而是自己,从来没有对一个同龄人,好好说过太多的话。圣女的成长空间,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是狭小的,寂寞的,苦闷的。
孤单成影。
“那,既然是这样,算我错怪了你,你且进来吧。”
这让祝真感到有点儿难受,说话就仿佛如履薄冰一般,她对眼前这个少年,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好感。
一丁点儿都没有。
七天走进了正堂,选了左侧第二个位置坐下。桌子上有笔墨纸砚,还有几部书籍、卷轴,这大概,就是今天要学习的东西吧。
祝真回到位置上,继续专心看书。
她专心不起来了。
没翻开过一页,虽然眼睛是看着文字图形的,但完全就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这是第一次,她坐在只有两个人的教室,而且还是个令她可怜又没什么好感的人。
“那这个位置,应该有人吧?你知道吗?”七天向祝真问道。这些书上所讲的内容,他随手翻了一下,几乎全是自己掌握过的,总这样坐着,很闷,是真的闷而不是安静。
“不知道。”
“教你的老师,是房辙先生,还是杜晦先生,或者是两位先生?”
祝真抬起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七天,不知道是在看白痴还是在看傻子,没有说话,又慢慢地低下了头,继续看书。
七天不再问了。他只在在脑海中专心背书。
他专心不起来了。
没有背过完整的一段,虽然脑海中明明有那些图形文字的,但完全不知道背了些什么。
这是第一次,他坐在只有两个人的教室,而且还是个令他可怜又没什么好感的人。
她在努力地看书,只有看书可以转移视野。
他在平静地背书,只有背书可以闭上双眼。
没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