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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湘月正要问是什么东西,忽然就听院子里脚步声响,接着“咕咚”一声,就听红袖的声音响起道:“这是做什么?大白天不看路,倒让台阶绊了一跤,鬼撵了么?”
池铭和兰湘月互相看了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连忙出了外间,就见通儿满头满脸的汗,一看见池铭,便大叫道:“爷,不……不好了,老爷……老爷和大爷让人抓了,连咱们家的铺子也被查封了好些,二爷现正在太太屋里头,太太昏死过去了一回,您……您快去看看吧。
这真是平地起风雷,登时震得池铭和兰湘月就有些懵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及换衣服,就连忙往上房而来,未等进门,便听见一阵阵凄惨的哭声,却是岳氏的声音。
夫妻两个进了来,只见刘氏呆呆坐在椅子上,如同木雕泥塑也似,看见他们来了,不过是眼珠子动了动,满眼的泪流下,却硬挺着不肯出声,一旁林氏正劝着岳氏,池锋站在地上,脸红脖子粗的直喘气,却是一言不发。
“二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娘……娘你怎么了?别吓儿子……”一看见屋里这幅情景,池铭不由得也慌了手脚,一时间手足无措,刚问了池锋,就又要去安慰刘氏,忙得真个不堪。
“太太,心里悲苦就哭出来,这样会憋坏身子的。”兰湘月只见刘氏的情形,心中也道了一声不好,连忙冲上前来,冲着她大吼一声,总算是把刘氏给吼得回过神来,怔怔看着兰湘月,再看看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满脸是泪的模样,她这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叫道:“老天爷,怎么会这样?老爷是去给朝廷献粮的啊,怎么会出这种事?老天爷,你到底长不长眼睛?”
池铭和池锋都慌忙要上来劝,却见兰湘月飞快从丫头手里接过湿巾,替刘氏擦着头脸上的汗泪,一面道:“你们快商议对策,太太这会儿让她大哭一场,比憋在心里强。”
如此忙乱了一阵子,兰湘月才知道事情经过:原来池斌要向朝廷献粮,却不料这次来督办此事的官儿竟是和当朝太后的娘家有一点儿关系,那人贪婪又黑心,听说了池家的富有,不由动了歹念,竟罔顾池斌一片公义之心,硬是栽赃陷害他向北匈那边走私,当即就派人把池斌池镛抓进了大狱,池锋因为没怎么涉足过家族的生意,倒是逃过一劫,据说是那官儿的话:绝不放过一个走私贩子,却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池斌池镛走私之罪,倒还不至于罪及家人,所以先放池锋回来。
虽是如此说,然而因为两国形势紧张,一旦被抓到走私,那是可以当场格杀的。因此池铭和兰湘月也都白了脸,这会儿还是傍晚,原本轻松自在的池府,一下子就被笼进了巨大的阴影中,连听到了信儿的下人们都惶惶不安起来。
兰湘月将池铭拽到一旁,正色道:“休听那混账官儿说的好话,公爹和大哥是绝不会做这样给家族招祸的事的,咱们家还用得着走私来赚钱吗?既如此,定然就是他贪图咱们家的财富,栽赃陷害,做下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放过咱们的道理?如今这不过是惺惺作态给别人看,以示自己公正廉明。等到过几日,他定要拿咱们池家开刀的,还须早作打算的好。”
池铭沉声道:“没错,既然能栽赃陷害说爹爹和大哥走私,下一步或许便可以制造出通敌卖国的证据,到那时,咱们家才真正是灭顶之灾。可恨啊,从来都知道树大招风,只是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谨慎,就是这一次,也不过是要为朝廷做贡献,却是换来这么个结果,怎么不让人寒心?你说让我早作打算,只我如今脑子都木了,却哪里知道该做什么打算?”
兰湘月也不做声了,她只是穿越女,终究不是万能的,这时候又能有什么好建议。抬头看了夫君一眼,只见池铭已经红了眼眶,目中泛泪道:“那监牢岂是个好呆的地方儿?不知道爹爹和大哥在那里面要吃多少苦头,可恨,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荒废了时光,若是能早些用心向学,跻身官场,如今或许也可保家人一个平安……”一面说着,便落下泪来。
兰湘月叹了口气,池铭有多厌恶八股文章她是了解的,能让这货在这种时候后悔没在八股上头用功,可见他心中的担忧痛苦到了个什么地步。
这一夜便是在这样的惶惶不安中度过,第二天天不亮,池铭就起来了,和池锋两个去刘氏房中安慰了一回,接着哥俩便离开池家,去各处寻找门路,只剩下女眷们在家中焦急等待消息。
这种情况下,饶是兰湘月宠辱不惊,也有些心神不宁,忽听丫头来报说路姨娘到了,她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忙接了出去。
果然,路姨娘也是听兰录说了信儿后心中担忧,所以过来看她。母女两个说了一回话,兰湘月自然要宽慰她放心的,顺带让她回去也多劝慰兰录,不要担心,只说吉人自有天相。接着路姨娘便离开了,却是知道她心里不自在,因此中午饭也没在这里吃。
下午的时候,陆婉儿也过来了,看见兰湘月便一把抓住了她,一叠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听我三哥说起,差点儿把我活活吓死,怎么就惹出这样事来?可有解决之道了?”
兰湘月摇摇头,陆婉儿看上去倒是比她还急切的样子,在原地上踱了两步,喃喃道:“当日那般劝你,你只当我是仇人,若是能嫁去段家,何至于有今日这担忧……”不等说完,见兰湘月面孔冷下来,她便又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道:“好了,是我一时关心则乱,说错了话,你不要怪我,如今倒是想办法要紧。我听说……”
说到这里,便似是有些犹豫,兰湘月苦笑道:“你若有好办法,就说出来,难道这个时候儿还忍心来吊着我吗?”
陆婉儿咬着嘴唇道:“不是为了吊着你,只是因为知道你的性情,恐怕说了也是白说。我听说,段公子,不是……如今该叫做段大人了,他不是中了状元吗?如今回来祭祖,前天才到茂城的,我三哥还过去恭贺了一番,好歹你们夫妻两个和他都有些交情,倒不如求他在这当中通融通融?”
兰湘月眉头微微一皱,暗道段明睿?他又来茂城了?这事儿该不会是他心有不甘从中捣鬼吧?转念一想,便有些惭愧自己小人之心,虽然在她心里,池铭的性情比段明睿好,然而那却也是个谦谦君子,应该不至于就能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来,更何况,若真是当朝尚书要与自己家为难,那除非去告御状了,不然的话,池家恐怕是万万逃不过这一劫的。
想到此处,便叹气道:“多谢你来告诉我这消息。只是我如今已经嫁为人妇,断断不能去见他的,等我们爷回来了,我和他说一声,看看能不能让他去段公子府上走一遭吧。”
陆婉儿点点头,看了她一眼,却是欲言又止,兰湘月知道她想说什么:池铭可以说是段明睿的情敌,而且还是赢得不费吹灰之力那种,段明睿就算再大度,恐怕也未必愿意帮这个忙。
“不管如何,如果有需要帮忙而我能帮上的,尽管开口。”陆婉儿最后离去时,抓着兰湘月的手腕真诚地说,令她十分感动,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陆婉儿虽是女流,却也有不输须眉的豪气和义气,让她感觉这个朋友没白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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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池边的假山石旁,段明睿斜倚山石,明亮双眸眨也不眨的盯着钓竿,一边随口吟着当日兰湘月随口说出的那句词,忽的轻轻一笑,喃喃道:“虽如此说,我却总是不甘心,没有半分逍遥心态,兰姑娘,你说怎么办?我总是忘不了你啊。”
“公子,付大人递了拜帖,要求见公子,公子见不见他?”忽听身后随从声音响起,段明睿倏然收了钓竿,微笑着站起身道:“见,怎么不见?就等着他呢。”
信步来到花厅中,看着那满头大汗的付大人,段明睿微微一笑,淡淡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状元郎办点小事,这是奴才的荣幸,怎么会辛苦?”那付大人见了他,连忙站起身,谄媚笑道:“当今圣上对公子当真是圣恩隆厚啊,竟然特许假期让公子回来祭祖,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殊荣……”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段明睿一挥手,打断了付云的话,这付云的母亲便是他母亲的陪嫁,后来出了奴籍,考了个进士,仗着侯府权势,加上他自身会钻营,如今倒做了一个五品的知府,只是别人在他面前毕恭毕敬,段明睿自然不会。
“已经全都办妥当了,奴才不过暗示了那裘钦差两句,他立刻便动了心,把池家父子给抓了起来,难道公子没听到信儿?”付云嘿嘿笑着,很得意的样子。
“信儿自然早就接到了。”段明睿轻轻啜了口茶:“不过你该知道,我要的,并不是把那两个人抓起来。”
“自然自然,奴才也提醒了裘钦差,这事儿要谨慎,如今那父子两个在牢中住着单间,吃着好酒好菜,比在外面还逍遥自在呢。”
段明睿点点头,微垂着视线道:“如此甚好。”话音落,便将茶杯放在桌上,淡然道:“这次你事情办的不错,我回来前还和父亲说起过家里这些下人,最有出息的便是你了,不用急,慢慢再历练几年,你的出头之日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