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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柳庄,同整个麻石盘的所有庄落一样,显得分外宁静。有院子的人家,院门上了锁;没院子的,堂屋上了锁。自然寻不到人影,更没有了人声。偶尔一只狗对着老刀狐疑地“汪汪”叫两声。“奶奶的,我治得了人,还治不了你这畜性!过几日,待我腾出空来,我要让你倒挂在树丫上,剥你的毛皮做褥子,挖你的心肝下小酒!”
老刀对着狗厌恶地吐了口唾沫,但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担心:“大队部的那几个废物,即便听到狗叫,他们谁也溜不出来,已经被囚在了没有笼子的笼子里,还有一只不是狼狗却比狼还凶比狗更听话的‘狗’守着——除了莫二狗,对谁都不那么放心。”那远在一里外的东南洼,老刀伸长了脖颈也只能隐约看到竹竿稍上迎风飘着的几十面红旗。老刀边看边在心里自语; “即使他们隐隐地听到村庄的狗叫,即便他们拿望远镜看到我仇二在庄心里转悠——巴不得他们看到我——‘乖乖,老主任真是厉害,在挨家挨户地查找漏网的哩’——谁还敢没事找事地往回溜,朝我这刀口上撞!……”
没有人比老刀再清楚的了,整个“麻石盘”这块地面上的大大小小的村落里,只有两种人或仅有两个人:一个是瞎子,另一个是“卧床不起”——虽然看得见却不能或不敢走出门的人。
老刀微微扬起脸眯一眼已偏过头顶的明晃晃的日头,又四下里扫一眼安然宁静的庄落,又禁不住“嘻嘻”地乐了:“我仇二爷偏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干一件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美事、乐事。小乖乖,你可落在我布下的几乎远离人间的天罗地网里了——没人救得了你啦!可你还浑然不知哩,嘻嘻!这一回再见了我,会是什么样子呢?不管你是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还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拼了命地挣扎,都是没用的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理啦。嘿嘿,小乖乖,你已经是瓦罐里的螺儿了,还是乖乖的吧……”
这一刻,人的精灵与兽的野性扭结为一体,,推涌起心底里遏制不住的冲动了……
老刀不弯不绕连路也不走了,贼似地溜进了梅子家的篱笆院子。脚步明显急切却悄然无声,以致老刀走进堂屋,梅子也没有察觉。老刀一眼瞥见梅子正伏在房间的梳妆桌上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老刀一只脚刚跨进房门,梅子忽然扭过头:“呀!”地惊叫起来,两手下意识地捂着胸部……
老刀笑眯了眼:“哟,看把你吓的,怕什么呢,大白天的……”
梅子红着脸,忙起身挪步,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是……是老主任啦,您……您……不……不……是……是您进来……我没有想到……太……太突然……”梅子慌乱得语无伦次了。
老刀笑着说:“我到各个庄上转转,路过你家,顺便过来看看。批判搞写得怎么样了?一定要从思想根源上挖,挖得深一些,再深一些……”老刀边说边在凳子上坐下来。
“我……我正按照您的指示去写,去挖……”
“好……好……噢,我还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关于你娘的问题。批斗王大炮的第二天,就有人向我反映,说你娘一到逢年过节就去你父亲坟上烧纸钱,还念叨起什么过去的日子。这要是一上纲一分析,那可不得了啦。你娘现在还念叨你家过去的日子,那不明摆着想变天复辟吗,咹?……”老刀把话打住,点了一支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一边吸一边斜着眼紧紧地盯着梅子的脸。
“不……不……老主任……我娘她……不会的……不会去想……”梅子由先前的慌乱转为惊怕了。
“嘻嘻,小——小姑娘,你真傻得叫人心疼哩,你娘会不会想着变天,可不是依你说的,也不可能依你娘说。不过,这你放心,你们孤儿寡母的,我不关照谁关照?就是追的人再多也没用,在麻石盘这地面上,还是我仇二爷说了算。我说过的话板上钉钉,谁也翻不过去的!”
“是……是……老主任……那我就求您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梅子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老刀听着“哈哈”大笑起来,又接着说:“梅子,要真正救你娘,光靠我还不行,关键还得靠你……”
“靠我,我……我……我怎么能……”
“能!你年轻,没经磨过事,但你必须听我的话……”
“是,是,我一定听您的……”
“我再从正反两方面提醒你:你要听我的话,就是救你娘;你要是不听,就是害你娘,把你娘往火坑里推!”
“老主任,我记住了,我听您的,一切都听您的,您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我娘……”梅子低着头,对近在身边捏着她娘命运的似乎有着至高无上权威的这位老主任,不敢正眼看他,甚至连瞟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嘿嘿,小乖乖,你真乖……”没等梅子说完,老刀忽然扔下烟蒂,边说便淫笑着从凳子上蹿起来,猛地伸过手抓住梅子的一只手腕儿,另一只手正欲伸过去……梅子“腾”地一下惊了魂,随即本能地扭身后退,试图挣脱。可那铁钳似的魔爪已死死地“钳”住了她。这一刻,她那惊悚的眼神,涨红的脸,以及扭弯的细腰,向后隆起的丰满的臀,绷着力气的颀长的腿,把她心底的惶恐与羞怯,惊显得淋漓尽致;同时因竭力挣脱——欲脱却脱不了,进而被威逼得于惊惶失措中凸显更挠人的性感。老刀周身血涌,兽性勃x,差一点就要扑上去。可他毕竟是老奸巨猾的情场老手,还是克制了激昂的冲动,那满脸横肉先前挤压出的淫笑瞬间变出凶相:“你刚才说的话忘了?你这是拉你娘往火坑里跳,那王大炮……就是你娘的下场!”
老刀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像尖锥似地深深刺进梅子的心窝里。一想起血人似的王大炮,旋即想到“娘的下场”,她的手一下子松软了,她的整个身子实在承载不住心灵的重负而塌了架。她闭起那双撩人魂魄的凤眼,听天由命地任由眼前的这个老魔鬼纵情地摆布了……
老刀就势一把将梅子搂到怀里……
当那肥厚的满口涎水的黑嘴,刚在梅子脸上胡乱地狂“吞”着的瞬间,梅子差一点绝望而又急迫期望地喊出“双喜哥”——却被她断然“咬”住了……
这一刻,被巨大的惊恐缠箍得六神无主的梅子,潜意识里几乎没有了自己——只有双喜哥——可万万不能喊啊!这个老恶魔一旦知道自己的儿子跟一个富农的闺女好上了,即使不打死他,也非得让他脱层皮的呀……
老刀想不到她的身子竟是这样的绵软,绵软得似乎没有骨头。当他一猫腰猛地抱起她的时候,他又想不到自己用力太大,竟大大超过了她身子的重量。
大天白日,一只凶猛而垂涎的“黑虎”,把一只胆战心惊萎缩着身子的“白羊羔子”,抓拍在了身下……
她那白嫩而纯洁的玉体,被极度疯狂地侵入了人间的狂暴与兽性……
——先是颤抖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接下来伴着泪花花的呻吟,几点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早已暗黄的旧柴席上……
一阵狂乱过后,老刀半侧了身子,急促而兴奋地喘着粗气。他忽然弓起脊背伸长了脖子……当那搜寻的目光一下子捕捉到期望的成果时,他欣喜地坐直了身子,露出一排被烟草薰黑了的黄牙淫笑起来:“我的小心肝,果真没开过苞,嘻嘻嘻,头一回哩……”猛一下翻转身子又扑下来……
老刀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院子。他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一切,还像先前那样,依然一片安宁,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老刀一边得意地阴笑着,一边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裤裆里那已然疲惫但十分满足的家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刚才那一幕幕影像来:“嘻,他娘的,没喊没叫,也没抓没闹。想不到,一开场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嘻嘻,后来倒是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想到那个柔弱娇嫩的小羊羔子,在他面前心惊肉跳颤抖得手足失措而束手就擒的样子,他就得意忘形地想猛虎般长啸一声。他自然没有喊也没有叫,但觉得走起路来脚底下是虎虎地生风了。
老刀一边走一边想,不知怎么忽又想起那个“蒙面人”来了:“那蒙了面的狗日的,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想干什么?‘他’要真的是小犊子,也打上了‘她’的主意,‘她’心里也有了‘他’,那这两个小东西,一个就像一把簇新的钥匙,另一个就像一把还未开的锁,想配对儿。但那把铮亮的钥匙想插但还没有插进那从未被插过的锁眼里——这已经验明真身,是毋容置疑的了……
“可哪一个脑瓜儿没有烂洞的小杂种,敢跟富农的闺女……岂不是活腻了,想试试我仇二爷这把老刀快不快!要真的是这样,那可别怪我仇二爷下狠手了,即使不阉了你小狗日的性根子,也得——随便捏个罪名,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关进大队部的小黑屋里,让你那胡思乱想不着调儿的玩艺儿永远跳不起来,让你披着男人的皮,却一辈子做不了男人的事,而一直到恨死了自己,躺进棺材里才死了那份闲心。
“可怎么刚冒一下脑壳子就缩回去了呢?怎么就再也不见鬼影了呢?也许不是小犊子;也许他去小美人家里是为了找她娘因为别的什么事吧;也许……”老刀已不止一次这么琢磨过,但他仍觉得没有亲手捉住“蒙面人”是件憾事,更是不得不提防着的隐患。
老刀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多少年前的“霸爷”——“额头花”——“飘带桥”……还又想到了那个竟然敢跟“霸爷”玩命的莽撞后生……想着想着,耳边就响起了金光蛋哼唱过的一句歌词——
“古今多少事相似哟可人不同……”
……
多少年后,那颇有几分怪才的金光蛋,又多了个雅号——“金疯子”。他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感叹之余,反复斟酌,编出了两句“经典”歌词——
……
天地间哟什么都不可怕唷
最可怕哟最可怕——无论(那个)什么时代唷
喧闹人间哟如入(那个)无人境了唷
哎呦呦如入(那个)无人境了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