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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双喜一直睡到家家都吃早饭了才醒过来。他睁开眼,觉得有点异样:头晕乎乎的,目光眩得迷糊。他无意地看着勾挂在绳子上的那件草绿色的小袖上衣,似乎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他揉了揉眼,又上下看了看:那两只袖子好像被揉皱了,那领口下的第三个纽扣下面,明显地看出是扎在裤腰里留下的皱折——“自己穿了吗?自己昨晚上……好像去了梅子家——去了吗?”双喜一时竟错乱了记忆。
双喜终于起床了。“这身子怎么有点踉踉跄跄的,这是怎么了?”走到堂屋的当间,忽然听到母亲翻动身子的响动,走进房门口一看,一向早起的母亲竟然还沉沉地睡着。他喊了两声“娘,”又近前推了推,母亲嗯嗯啊啊地还是没有醒过来,这就有些奇怪了。双喜走进前屋,朝房间里瞥了一眼,床上没人。他出了院子,扭头一看,自家的大黑狗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垛旁边。他走过去,用脚轻轻地推了推,狗懒懒地动了两下尾巴,眼睛半睁半闭着,像是还没有睡足的样子。
双喜立刻警觉起来:“自己和娘……连狗也……莫非有人投毒?或是在缸里或锅里投了安眠药什么的?可谁有这么大的胆?这可是大队‘一把手’老主任的家……”
双喜忽又想起了自己的衣服。他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绳子上拿下衣服,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心里在想:“我昨晚上到底去没去梅子家?好像还是没去。要是没去,我就没有穿过,这衣服是上午还是下午……反正是自己亲手洗的,是什么时候收回来的?……”双喜忽然发现衣领潮湿湿的,可下边却又干干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双喜努力地搜寻着记忆的碎片,又按时间顺序尽可能准确地排列出来。这样,其中某一个空白的时段,就可以回忆出对应的事来填补了。渐渐地,他的脑子慢慢地清晰起来:“……吃完晚饭,自己本想等大多数人家熄灯关门睡觉再出门,于是在房间里看那本《爱情箴言》。似乎没看多大一会,自己就迷迷糊糊地上床躺下了——昨晚上绝对没有去梅子家……”
“那……莫非……”双喜的疑心加重了。他掀开了箱子,那顶帽子还放在自己一直放着的那个角落。他伸手扯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又用鼻子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女人脸上或头发上的气味——像是梅子……
“这是自己染上的?……”这几个夜晚,双喜有时搂着梅子的时候,那头脸免不了接触。双喜想了想,觉得自己套着它的时候,似乎没有感觉到这种气味……
“如果不是自己染上的,那……?莫非他在锅里下了药,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也蒙了脸……”双喜想到这里,心禁不住猛地颤了一下。
双喜心里有股莫名的东西“嗖嗖”地直往上蹿:“难道……难道梅子说的那个‘恶魔’——真的就是他!……”双喜一时震惊得呆愣了。
片刻,双喜忽又想:“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为什么要蒙了面假扮自己?莫非他怀疑上了自己跟梅子……故意去试探一下……”
双喜周身的血直往上涌,但心底里仅剩的那一点点疑虑——“这毕竟是自己的胡乱猜疑而没有被证实啊”——还是牵制了他的冲动。
双喜忽然觉得这个家呆不下去了。
他想了一会,终下了决心。推出车子往外走。走到前屋的当间忽然停住了。他透着半掩着的门洞往里窥了一眼,明知床上没有人,可那“躺着的身影”还是在脑子里闪现了。他恨不得冲进房间,猛地一下扑过去,死死地掐住那人面兽心的老东西的喉咙,直到他瞪出白眼,双腿胡乱地挣扎几下,忽然一下子——永远地不动了……双喜停留片刻,还是咬着牙推着车子出了门,心里在说:“等我摸着了实底,再跟你算账!”
双喜骑上车子,去了三十里外的一个同学家里。上高一时,那个同学跟双喜同班,由于两人性格脾气相投,不久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那个同学的小姨住在安徽西部的一个山坳里,只有几户邻居,周围十几里见不着人烟。听其它同学说,那位好友从学校回家后,便去了她小姨哪里,说是要去体验一下大山深处幽静的生活,最近才回来。于是,双喜特意去向那位同学详细了解他小姨那里的生产生活情况,尤其是阶级斗争形势。双喜对好友谎称自己有个表姐,最近有人为她介绍一个对象,那男的家也住在安徽境内的一个山区。表姐看上了那小伙子,可舅妈死活不依,说山区条件差,生活苦,母女俩正僵持着。他想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以便说服舅妈或表姐。
其实,双喜心里已暗暗打定了主意:准备带梅子出走,永远地离开这魔窟一般的家,离开麻石盘这扼杀人性摧残纯美的昏天黑地!不过,得先出了那口恶气,即使不把那“恶魔”弄死,也得让他成为废人——自然是在摸透实底之后了。
傍晚,双喜婉言拒绝了好友的挽留,骑上车子上了路。当车轮辗上麻石盘的地面时,天已黑透,正是人们吃晚饭的时候。快到梅子家后的那条东西小河时,双喜下了车,前后看了看,把车子推进路边的庄稼地里掩了起来。然后,他下到河底,弓着腰,溜到梅子家后,潜伏进河坡的紫槐丛里。一直待到梅子家左右邻居熄了灯关了门——又过了一会,才潜进梅子家的院子里。
梅子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昨天夜里,直到老魔鬼离开后,梅子的身子连同她的思想才又完整地复归了她自己。只要那个恶魔一来,她的手脚以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甚至连她的思想,都由不得她自己了。她觉得自己已不是人,而变成任由恶魔蹂躏的畜牲了。
昨夜里,梅子又一次想到了死。可她又实在不忍心丢下娘:“娘说过的呀,娘是为了我才活着的呀,更是为了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呀……那我也该为娘活着啊,我要死了,娘还怎么能活得下去?娘现在眼睛瞎了,耳朵聋了,更需要知冷知热贴心贴肺地照顾呀。可是娘啊,闺女现在有什么话也不能对你说了啦,有什么心思你也看不到了呀,娘呀,我到底该怎么办啦……
接下来,梅子又想到了双喜:“那恶魔怎么就穿上了双喜的衣服,戴上了他的蒙面帽子呢?双喜怎么又让他穿让他戴了呢?双喜一定不知道。那双喜又去了哪呢?又干什么去了呢?莫非双喜被恶魔给蒙骗了?他太奸诈了呀,双喜是斗不过他的呀……
“那恶魔既穿了双喜的衣服,又蒙了面来骗自己,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双喜跟自己的事了——他怎么会知道的呢?难道双喜……不可能,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说的。而自己,有几次万不得已时,差点脱口喊出双喜的名字,可终究没有喊出口——怕害了双喜啊。这下子,恶魔能饶过他吗?不知又要用什么手段去坑害他的儿子了。他简直就不是人,连畜牲都不如!……”
“可双喜还蒙在鼓里呢……”这一刻,梅子为没有告诉双喜那恶魔就是他老子而后悔了:“真该早就告诉他了——要知道是这样……”
梅子哭着想着,又想到了那恶魔还逼着自己要交出的那东西上了:“就是死,也不能交给他! 那可是大智大勇的娘豁出性命才……在娘的心里,那东西就是‘护身符’呀!娘本以为握着那东西就能护住女儿的身子了,可万没想到那恶魔居然……要是把那东西交给了他,那岂不是背叛了娘的一片苦心,岂不是拿恶魔的刀再往娘的心尖上捅吗。尽管那东西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可不知情的娘摸着它,倒能给她一点精神抚慰啊……”
……
今儿晚饭后,梅子默默地流着泪伺候着娘上床躺下后,进了东房坐在自己的床边,一边有一针没一针地为娘缝补着衣服,一边在盼着等着双喜。现在,她急切地想知道昨天晚上直到现在,双喜和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他忧着心,更急切地期盼双喜今天晚上一定要来。
她忽又担心起来:“那老魔鬼今晚上——要是父子碰了头……”梅子想到这里,身子不由得颤抖得厉害。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趴在床沿上小声地哭起来了。
双喜刚一进门, 梅子就一头扑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痛哭起来。双喜一时慌乱了,一边搂着梅子,一边反手关上了门:“梅子,别急别急,慢慢说……”
可梅子已听不进去,一迭声地哭诉着那恶魔的罪孽了:“双喜哥,我实在活不下去啦……昨夜那恶魔又来逼我啦……他怎么穿了你的衣服戴了你的帽子啊……他把我快折磨疯了啊……他还逼着我交出那个东西……我真的生不如死啦……”
双喜一听便知那恶魔是谁了,但他此刻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震惊,因为他心底里越来越重的疑云已经使他预感到天就要塌下来了。可当他听到“……交出那个东西”时,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诧异了,急问:“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啊?”
“双喜哥,我给你看了,你千万不能干傻事啊,我只想让你提防着他啊……”
梅子边哭边从衣袋里掏出那份“招供”……
双喜一把抓了过去,凑到灯光下,看了起来……
双喜看着看着,脑袋“轰——”地一下似炸裂了一般——心灵的空间真的就塌了下来。
双喜先是捶胸顿足,接着一把搂过梅子,痛心地哭喊道:“梅子,我带你走!”说着忽然一把推开梅子,“你等我啊——”话音未落,已箭一般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