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苦肉计(一)

妃色琉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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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了没多久,太阳当空,风里还夹着凉意,迎面送来阵阵清新的泥土气息与桔花香气。金黄的琉璃瓦亭顶受过雨水的洗礼,焕然一新,流光四溢。亭中的梅花石桌上摆着副紫檀木棋盘,黑子与白子厮杀得正欢。

    红少亭心不在焉,紫幕锦不时提点,二对一,可白子依旧叫那黑色大军渐渐逼入绝境。

    白可流却一扫之前的粗莽做派,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每一手都落得好似漫不经心,但着着皆堵得白子退路难寻。

    眼见着盘上黑子大军压境,白子气数将尽,红少亭索性把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罐里,“朕认输……两个时辰未到?”

    白可流转脸一瞥匆匆朝这边走来的紫因,微微一笑。起身掸掸衣摆,“看来她已醒了,臣也该告退了。”

    红少亭一惊,还未开口,紫因已到了亭外。

    显然他也听到了白可流的话,依秘卫之礼微微躬身后,再抬头,那阴柔得有些妖异的脸上就掠过抹奇异的笑色,“启禀皇上,公主尚未醒来……”

    白可流即将步下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愕然地扬眉,“尚未醒来?那你来做什么?”

    紫因似笑非笑地一瞥他,又轻轻垂下眼去,“因为公主病了。”

    “病了?”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反问,对这样的答案大是意外。

    紫因微微点头,“公主回房后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醒来。先是说太热,头疼,摔掉了被褥和枕头。后来又说很冷,额上汗出如浆,加了四**棉被却依然瑟瑟发抖。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突然昏迷不醒……”

    红少亭哪还听得下去,急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说病就病了?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传太医!?”

    他却不慌不忙地回道,“启禀皇上,江太医已为公主诊视过,说是……”瞟眼白可流,蓦地合拢了嘴唇。

    “太医说了什么?快说!”红少亭佯作不见,加重语气催促道。

    “江御医说公主此前未进水米,穿着湿衣服在风地里站了大半日,之后食荤腥又饮酒过量,风邪入体,卫气受遏。需得静心调养三五个月,才可痊愈。”

    “三五个月才可痊愈?”紫幕锦也不禁愕然,嗔怪地瞟眼白可流,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

    白可流一直蹙眉不语,见素来没脾气的红少亭竟也露出些恼怒之色,干咳一声,“皇上……”

    “江太医此时还在麟祥宫中么?”红少亭不等他说完,望着紫因突兀地迸出一句。

    “是,皇上。”

    “你先回去——传朕的话,朕未到麟祥宫之前,不许任何人离开麟祥宫半步。还有,让人守住麟祥宫大门,没有朕的旨意,其他宫的人一律不准进入。”

    “是,皇上。”

    瞧紫因离去,紫幕锦眼中荡起点疑惑,“皇上,您这是……”

    红少亭却不看他,只淡淡一瞥白可流,“笑儿本就体弱多病,今日又受了惊吓……如果那奴才无人撑腰,也不至于猖狂若此。紫爱卿还是速速令刑部查明真相,朕不希望笑儿再遭遇同样的事情!”

    紫幕锦一愣,“皇上的意思是……”

    他冷笑一声,又道,“明日早朝时朕就想看到礼部的折子……两位爱卿好好商酌吧,朕要去看笑儿了。”言毕拂袖便走,将难题统统留给他们。

    紫幕锦皱皱眉,扭头一瞪白可流,“这回你满意了?”

    白可流却宛若未闻,凝神望着黄灿灿的菊海,眉眼间居然蕴了笑意,“紫老儿,你说……‘天胜公主’这个封号可好?”

    ”你这蛮牛何时变得这般有文采了?”紫幕锦微愕,不由自主地接口,“天子之女,圣洁不可侵。这当然……”

    白可流低笑出声,“圣洁?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百战百胜’的‘胜’!”

    “百战百胜?我看你是领兵领多了,脑子里除了打仗就装不下别的事!”紫幕锦忍不住嗤笑道,“如今太平盛世,又何来胜败?”

    “是么?”白可流不以为然地笑了,“可在我看来……今天的每一仗,这位公主都胜了呢……”

    紫幕锦心神一凛,眉眼间隐隐透出些阴戾,“我倒没听说过,被人灌酒灌得病重昏迷也算是种胜利……”

    “天时地利人和——连你这老狐狸都帮她说话,她怎能不胜?”白可流看也不看他,冷冷丢下一句,蓦地大笑着扬长而去。

    紫幕锦望着他的背影,咬得牙喀喀作响。伫立良久,方缓过脸色,瞟眼桌上的残局,微扬嘴角自得地一笑,“难得啊,没想到你还真能替她取个好名号……天都要她胜——我就擦亮眼睛好好瞧着你这铁血将军是如何一败涂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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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红少亭是很有预见性的。

    他脚还没踏进后殿的门,便有小太监来报——“皇上,应太妃娘娘到了。”“皇上,皇后娘娘到了。”“皇上,琳嫔娘娘到了。”“皇上……”

    起初他还平心静气地遣人去解释,到后来终于烦不胜烦,索性拉下脸来低吼,“‘公主需要静养’——谁来了也是这句话!再啰嗦,小心你的脑袋!”

    吓得那小太监一个激灵,慌忙退去。红少亭这才一甩袍袖,扭身进了后殿。

    江太医与一干宫女早听得外头动静,知他心情不好,还未见着他人进来,已跪了一地。正要照规矩山呼万岁恭迎,不等开口,却叫红少亭冷眼一扫,硬生生把到了口边的话都咽回去。

    他权当瞧不见那地上抖抖索索的一群人,只睨眼望着那被锦帐遮得严严实实的大**,压低声音道,“情形如何?”

    太医江正文那花白的脑袋几乎贴到地上,颤声回道,“启禀皇上,公主暂时无法服用汤药,这会儿臣正让她们用冰敷之法替公主散热……”

    “那你们还跪着干嘛?”红少亭拧紧了眉头,口气不善地低喝。

    一群人顿时如惊弓之鸟,起身来却又乱作一团。但听幔帐内的人微弱地哼了一声,又惊得齐齐呆立不敢乱动。

    红少亭一个箭步过去掀起幔帐一角,头刚探进去,却又飞快地缩回来,神情古怪地启口,“都下去吧。有事朕会叫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