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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几分缱绻的心情目送六王爷启程,正幻想自己的如意郎君也能有这样的痴心,那个专门破坏人心情的文长就垂头丧气地闯入视线了。
轻叹一声痴儿,转向文长:“清雕又怎么了?”
他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他?”
笑话,他还有别的话题可说么?清雕都成他生活的重心了。最初几天还知道来厨房帮忙打个下手陪我聊天,现在成天跟清雕腻在一起。我在厨房切菜,他们在花园里下棋。正巧厨房的窗子正对他们下棋的那个亭子,那份悠然自得看得我真不爽,就把砧板上的大白菜想象成拐走我家文长宝宝的清雕,我剁我剁我剁死你这个花狐狸!
那时候旁边不知道谁来了句:“茉莉姐,今天我们是吃白菜末么?你又想到什么新菜式了吧?”
我那个呕啊!真是同人不同命,明明大家把我跟他当成兄妹的,凭什么一个天天吃喝玩乐被捧在手心里,另一个就灰头土脸在厨房里做小工?我不服!
不是我不愿意做厨子,我很满足、很乐意、很喜欢,但我就是不能接受文长看清雕的目光越来越……缠mian,对、就是缠mian,再这么下去怕是心甘情愿被他吃了。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文长跟清雕真的怎么怎么,我家文长也不能是被吃的那个!
“小离,你走神了。”委屈的眼睛又转到我面前了。
我回神,正视文长:“他怎么了?”
“他出去玩了。”
那很正常,清雕这人附庸风雅,经常跑到郊外泛舟什么的。看不出来他这块茅坑里的石头还有为赋新词的雅兴。“那又怎么样?”
文长一扁嘴:“他是跟姿姿一起出去的啦。”
四大头牌表面上争名夺利,私下里感情却很好。这也是秦楼楚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感觉上并不像一般青楼那样只是风月场,似乎每个人都藏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
“你不是这几天身体不好不能吹风么?那他找姿姿去没什么不对啊。”这种事也能吃味,文长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他说过做什么事都会带上我的,怎么食言呢!”
“那也没什么吧,不过是出去一趟,不会怎么样的。”我打了个哈欠,好像是春困犯了,想找张床躺一躺。
文长义愤填膺:“谁知道会怎么样,清雕、清雕可是很会对人毛手毛脚的!”
苍天啊,我听到什么了?毛手毛脚?真的假的?
“你给我说清楚!”这当口我不再跟他唧唧歪歪了,那头披着羊皮的狼果然不安好心。
文长红云上脸,声音堪比蚊子叫:“就是、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喜欢、喜欢抱着我睡。”
不是吧?已经同床共枕了?这么快!
“文长,你是男人不错,男人没有贞节不贞节的说法。不过你也不能就这么跟他怎么怎么了,他、他……”没想到一向口若悬河的我也有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的时候。
“什么怎么怎么?”文长的小动物表情出现了。
我挠头,思量了半天还是文不对题:“就是说,你们还是不要太亲密的好。嗯、就是这个意思。”
“一起睡就是很亲密吗?那接客算不算亲密?”好学生的表情也出现了。
接、客?嘎,你要我怎么说?什么叫接客?有问一个黄花闺女什么叫接客的么?
“缕娘说,四个头牌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上次清雕说要留六王爷过夜,其实是跟你闹着玩的。最后六王爷不是睡柴房去了么,对吧?”
让堂堂王爷睡柴房,秦楼楚馆也算开天辟地头一家了。
“我不喜欢那个王爷,上次是你说的跟清雕抢客人他就能不待在这里了,我才硬着头皮上的。”
我知道他勉为其难,这样也能看出来他对清雕不一般。两个人在台上一搭一唱边耍花枪边互相拉紧衣襟当我没长眼睛咩?
“文长,你现在能不能回答我那个问题,到底、你、喜不喜欢清雕?”我望向他的眼,仿佛一潭墨色的清泉。
他笑了笑,“嗯”了一声。
“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挂念他,看到他的时候又不知道怎样才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脸红心跳,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想待在他身边。这样,算不算喜欢?”
“你跟我走,马上!”我一把拖起文长往清雕早晨出门的方向风风火火地赶去。
云莲镇郊外三里有一个大湖,清雕似乎特别钟爱那里。我跟文长赶到的时候他大爷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莎草地上晒太阳。
“姿姿呢?”文长现在对姿姿心存芥蒂。
清雕哼了哼:“他去别处玩了。”
“喂,清雕。有句话我要告诉你,我一直看你不顺眼,你知道的。可是我哥喜欢你,所以我忍你。虽然我们是兄妹,但我不可能一直跟着他。既然他喜欢你,我就把他交给你,你不可以欺负他,一定要对他好,就这样。”
清雕听了我没头没脑的一通话,先愣了半晌,然后划出一抹绝艳的笑:“如果我拒绝呢?”
“至于你是不是愿意,我不管。如果你喜欢他你以后就要更喜欢,你不喜欢他的话你也要开始喜欢。”很久没有这么张扬跋扈了,我心情大爽。
“还真是霸道的人呢。”清雕头一次朝我露出不冷的笑容,“文长。”
文长很听话,乖乖腻到他身边。
“我们坐到那边去。”清雕把他牵到一旁的大树下靠着树干席地而坐。
“文长,秦楼楚馆还有事,我先走了啊。你慢慢玩。”跟他打过招呼走了几步,我有些不放心地回望,却看到——
文长合眼窝在清雕肩头,后者温柔地搂住他。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为他遮挡琐碎的阳光。
为了清雕跟文长那档子事忙得晕头转向,回到秦楼楚馆我想到厨房做几样小菜犒劳叫嚣了一天的五脏庙,路过暗房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俗话说好奇心杀死猫,我不是猫应该杀不死的。暗房是极少使用的储物室,到底是谁在里面?
模模糊糊听到几个词“……今晚……刮地将军……双喜楼……”。虽然时间地点人物都有了,重中之重的事件我还是一无所知。
“孔雀胆……”哇,这可是重量级的剧毒。没有不共戴天的仇一般是用不上的,谁要对付谁?
我听我听我听听听,可惜说话声音太小我听不见。靠近点把耳朵贴在门上再听,忽然——
年久失修的门不堪我重压“嘭”的一声光荣牺牲。我尴尬地和门内的缕娘、龟奴六目相对。
“缕娘,我、我是来问你要不要来一碗莲子膳粥去去火,哈、哈。”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吧。
天不从人愿,被龟奴一把抓住衣襟带进暗房,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对着缕娘干笑:“缕娘,你这样、我不好去厨房做东西吃了。”
“你已经吃不了兜着走了。”缕娘狠狠盯着我,“龟龟,带她去我房里。既然已经听到了,那我也不用客气。本来就没找到合适人选,现在倒好,自动送上门来了。”
我的一身冷汗马上顶替了鸡皮疙瘩的位置,连忙对缕娘摆手否认:“你误会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真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哦,是么?”缕娘绽放她的招牌妩媚笑容,“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不是很想知道么,我已经打算让你全盘都知道了。”
“我、我可不可以不听?”看来不仅祸从口出,飞来横祸也是可以从耳朵里出来的。
缕娘笑意更浓:“你、说、呢?”
看来是铁了心拖我下水了。呜呜,光孔雀胆三个字就让人有很不好的感觉,而且他们还说到刮地将军。刮地将军这个人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听爹说起过,是个专门搜刮民脂民膏、打着朝廷的旗号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说是世袭将军,其实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痞子。百姓们送了他一个“刮地将军”的绰号,却碍于淫威敢怒不敢言。
他们多半想对付刮地将军。虽然这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不过、不过这也不代表我就是那个冤大头好咩?
以前来缕娘房间觉得花好稻好看什么都好,今天怎么一股寒气只往头顶上升呢?
“我还年轻啊,缕娘,你忍心让我出去送死么?我是没给秦楼楚馆做多大贡献,不过我们也挺合拍的对吧?呜呜,缕娘……”第一招,摇尾乞怜。
缕娘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没办法,事到如今一切都布置好了,只欠东风。现在看来你的确是最佳人选,小茉莉你就答应了吧!”
“缕娘,话不能这么说啊!虽然只欠东风,可是这东风也不一定是我呀,我既不姓东也不叫风,我还不会武功,你不能随便指定我出去送死吧!再说我也不能算你秦楼楚馆的人,你不能这么推我出去。”第二招,晓之以理。
“有人多事偷听结果自己下水,这好像不能怪我吧!”缕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可恨!
“那这样吧,我替你找人,你告诉我有什么特别要求。大不了我花钱买我的小命总可以了吧。”第三招,诱之以利。
缕娘斜了我一眼,意思是如果你有钱的话还至于沦落成这样么?
“啊啊啊,不行!你说吧,怎么样我才能不去?”我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这不是摆明要逼死我么。
缕娘轻声而坚定地粉碎我的幻想:“那不可能。”
我放弃挣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认命。“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你说吧。”
“你知道多少?”缕娘见我终于妥协,口气立时软了下来。
“我只是听到今晚、双喜楼、刮地将军、孔雀胆这些零碎话,大概是今晚双喜楼会有一场鸿门宴招待刮地将军,当然是孔雀胆伺候。”
缕娘赞赏地笑笑:“果然机灵,看起来这个任务真的非你莫数了。”
“我就是不知道你要我干什么。”我垂下肩,想我一介弱质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听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么,书生好歹是个“生”呢,我自然更不济了。
“你的任务就是把掺有孔雀胆的酒端给刮地将军,然后全身而退。放心吧,双喜楼我已经派人打点过了,不会出事。刮地将军性喜女色,楼子里的俊哥儿都排不上用场,丫头们又不够伶俐,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还好不是送死,送杯酒而已,应该没什么。
我不死心地问:“为什么你不能亲自出马呢?”
“笑话,杀鸡还用牛刀啊!这种小事我相信你可以胜任。”
原来这是小事啊!不知道什么程度才会被缕娘认为是大事。
“你先去准备准备,黄昏时送你过去。机灵点,没问题。”缕娘交托大任似地摁我的肩。
真的逃不掉了呀,呜呜。
双喜楼是云莲镇最上等的酒楼,晚上有丽人献艺,一派莺歌燕舞四海升平。
刮地将军被美女簇拥,坐在上位大快朵颐。
吃、吃、吃,活该肥头大耳一副蠢猪样,就快一命呜呼了还不忘揩身边美女的油水。
唉,想我莫离儿一生虽然不算光明磊落侠义青天,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如今却要去行刺刮地将军……虽然那人该死,不过也会弄脏我的手啊!苍天啊,谁能替我杀了他?!
在我把夜光杯端到刮地将军面前,甜甜喊了声“将军”之后,他居然“咚”地倒在餐桌上!
陪酒美女以为他醉倒了,伸出柔若无骨的手臂想扶,却摸到一手的血红!
“哇——将军、将军他、他、死了!”美女娇呼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一向把我视若无物的苍天竟然破天荒眷顾了我一次!但、但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他还没喝我手上的酒呢,真的——”双手一软酒杯落地,剧毒孔雀胆把羊毛地毯灼破一个大洞。我也想昏过去啊!完了,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抓住她!”一群官兵接到命令,齐刷刷亮出兵器把我围在中间,眼看我是插翅难飞了。以前听人说一个人要是死了,会把生前所有难忘的片断都回想一遍。长这么大我认识的人不多,在被抓起来千刀万剐之前应该来得及全部想完。
老爹,好后悔没有听你话好好练功。现在没办法了,虽然我经常捣蛋惹你生气,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好女儿吧。欠你的养育之恩下辈子再还,当然最好你能做我儿子。
老娘,谢谢你总是为我求情,尽管最后的结果还是我被拖进柴房。早知道这么快就要去转世投胎了,我应该把看家本事都使出来请你和老爹吃顿好的。呜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啦!
文长,除了家人以外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真的很希望有你这么一个哥哥呢,来世吧!还有虽然我一直编排清雕的不是,但如果他真的对你好你就跟着他算了。像你这种麻烦精也只有这种段数的人才能罩着你。男才男貌挺般配的,好坏也算一对美人夫夫。
还有六王爷,我们只是有几天的缘分而已。不过你的确跟一般皇亲国戚不一样,你真的是个好人。天公疼好人,相信你能找到你的心上人。然后做一桌我教你的寻常小菜,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到时候别忘了我这个有功之臣呐!
连高姓大名都不知道山寨寨主,难为我还能在临危之际想到你,念在你欣赏我一场。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弃暗投明多好。不知道你们山寨现在怎么样了,大概我永远都不能知道了。好自为之吧。
还有,缕娘你这老太婆我恨你!最好你的秦楼楚馆赶快关门大吉!咒你八辈子沦落风尘!
“再见了各位!”我在心里嘀咕了遗言,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
想我花骨朵般短暂的一生就要因为刺杀猪头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夭折了。我真冤枉!
“小离!”
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幼小的心脏实在受不了这么刺激的局面,暂时停止了跳动。刮地将军在我还没动手之前莫名其妙地死了,现在我被官兵围困,马上就会变成刺猬!
此时文长从天而降,导致我的下巴“呱嗒”一声,光荣脱臼。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快点走吧!”没想到还能见文长最后一面,呜呜,光我一个人倒霉就够了,他可不要被牵连进来。
文长正经八百地说:“我来救你啊!”
救我?凭什么?除非他是当世大侠,不然只能成为另一只刺猬而已。
“走!”文长从官兵群中跃出,一把抓起我抛上房梁。
头昏眼花中我依稀看到文长挥动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剑撂倒了大片官兵,然后捞着我飞出窗外。
“文长,这里是三楼!”我们不会要摔成肉酱了吧!
“放心。”腾云驾雾一般,他用轻功带着我在屋檐上跳来跳去。我的心也跟着他的步伐跳个不停。
一路飞到郊外,眼看四下无人。他才收起轻功,放我下地休息。
“我信了。”我发誓我现在看文长的眼神简直是膜拜的。
文长疑惑地问我:“你信什么了?”
信你会武功啊!“没想到你真的是个高手,而且还是很高的那种!”刺激太大,我有点语无伦次。
“还好内力恢复了,不然连轻功都使不出来。”他武功恢复的真是时候啊,苍天果然是眷顾我的。
他那手轻功看着有点像“苍鹰飞天”,鹰眼剑客的独门武功。没想到他真是天山怪侠的弟子!
“幸好我听清雕说了你被缕娘派去行刺刮地将军,来得及赶过来。行刺这事情可不好玩,你怎么还傻傻去做,出事了怎么办!”
“呜哇哇,人家也不想的嘛!还不是缕娘那个老太婆逼我的,不然我怎么会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嘛!”想到终于虎口脱险,我的眼泪就稀里哗啦流个不停。“还好有你救我,不然真的死定了啦!”
文长难得见我流眼泪,不由慌了手脚:“小离你不要哭啊,别哭别哭。哎呀我不是怪你,真的,没事就好,你别哭了。”
人家只是发泄下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心情咩,说得好像我很没出息一样。
抹了把眼泪,我问文长:“清雕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他在跟缕娘谈赎身的问题。”文长露出甜蜜而羞涩的微笑。
嘎、赎身?我没听错吧?缕娘会让他赎身才怪,那个钻在铜钱眼里的老太婆!
“既然是他,应该能成。缕娘看到他一愣一愣的,想必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呢。”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们这样杀出重围,不就变成逃犯了吗?”为什么磨蹭了这么久我才想起这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呃,原则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文长慢吞吞地说。
天啊地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刺杀刮地将军未遂,还落下个逃犯的罪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头一次本末倒置,我揪着文长的衣领把他晃得像风中树叶。
文长有点吃力地开口:“小离,冷静一点。我要被你摇散架了。”
“散架了也要帮我摆平这档子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到他回报我的时候了。
他有些为难:“我怎么帮你摆平呢?眼下我们是逃犯,说不定很快到处都会有我们的画像,然后走到哪里都有人杀出来缉捕我们归案。这么严重,我帮不了你唉。”
原本想死马当活马医的,可惜死马就是死马,活不了。
“不如我们变装好了,互换衣服。官兵看到送毒酒的是女人、救人的是男人,我们倒过来,这样不就好了。”
乍一听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你忘了么,我们两个偏偏好死不死的长得很像,即便颠来倒去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张脸吧?”
“对喔!”文长丧气地垂下肩。
无计可施了,难道真的要亡命生涯了吗?呜呜,我不要!
“哼,你也有这一天。”
这声音好熟,熟到一听见我就想捋袖子跟他干架。
文长小狗一样奔上前,笑道:“赎身的事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
“耶?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到底是怎么样嘛?”
这两人的对话真没营养,我听不下去了。
“你看他一副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样子,缕娘肯定被他搞定了。”我对清雕嗤了一声。
文长闻言喜笑颜开:“那很好啊!以后就是自由身了,不用在秦楼楚馆里卖笑过活。”
“可是我喜欢。”
“啊?不是吧……”
“骗你的。”
“清雕你老是捉弄人。”
“只捉弄你而已。”
他们完全无视我,自顾自打情骂俏。把月黑风高当作花前月下,真有境界。
“你来干嘛?”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他们。
清雕没理我。拽什么拽,秦楼楚馆里你是头牌花魁、我是首席大厨,地位是不相上下,不过没你赚得多而已。何况眼下又不在秦楼楚馆,再说他不是已经甩了缕娘了么。
文长解释道:“清雕得知缕娘派你刺杀刮地将军的事,通知我赶来救你。前几天我们一直在商量要离开秦楼楚馆,就趁这个机会一起出来了。他说他能说服缕娘准他赎身,让我救了你之后在这边等他。”
“话已出口,自然要做到。”清雕说。
“也就是说,我们是三个无处可去的人,对不对?”我濒临绝望。
文长挠头想了想,在我期望的眼神中重重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我倒地。“这个晚上惊心动魄,我有些脚软,休息一下到天亮再说。”
“可是小离,天亮的话要等很久。”
我找了棵粗壮的大树,解下披风铺在地上,豪无气质地一屁股坐下靠着树干养神。“那就多休息一会儿,夜里赶路不安全,也做不成什么事情。”
“恐怕以后我们要习惯夜晚行事,如果大街小巷都有我们画像的话。”文长这人除了迟钝还喜欢泼我冷水。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想天亮以后大有可能就成了一只过街老鼠,我很有冲动想大哭一场。
这算什么人生啊?一路上事件不断,好歹都过关斩将摆平了麻烦。结果还是落下个刺杀将军的罪名。老天啊,我那叫未遂好不好?他的死跟我无关的。
清雕晃到我面前,抛下一封信。
我伸手接住:“挑战书?”
“你配么?”他白了我一眼。
我咬牙:“绝交书?”
“原来你我有交情可言?”他划开嘲讽的笑意。
“哦,那我知道了。一定是——婚、书。”我有些邪恶地瞟着文长。
文长果然马上变脸,哭丧地呢喃:“清雕你对小离……”
哦呵呵,挫败多时终于告捷一次。
“呕——”清雕以行动制止他发神经。
我继续邪恶地笑:“你误会了,那的确是他给我的婚书。提亲用的,因为我是家长。”
“什么意思?”
“就是他要嫁给你的意思。”
清雕挑眉:“就算是提亲,也是我娶他嫁。”
“你娶他嫁?”我正玩得高兴,当然不会放过难得耍他一次的机会,“你确定对象是我哥?”
“你确定是他娶我嫁?”清雕朝我冷笑。
文长讪讪地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脸红成个熟螃蟹。“八字还没一撇呢,小离别乱说了。”他倒没有说这世道还没听说过两个男人成亲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居心……比司马昭还人尽皆知。
“你很无聊么?看信吧。”清雕结束这场嘻闹。
我展信,入目便是娟秀的字迹。看台头三个大字“小茉莉”,原来是缕娘给我的。
她还有脸写信给我?!
“你嘀嘀咕咕个什么劲儿,看信吧。事情的前因后果缕娘说都写在里面了。”
“不是婚书啊?!”听不出失望还是高兴。
原来文长被耍的表情是这样赏心悦目的。我决定以后不放过任何可以玩他的机会,嗯、好吧我承认,其实我一直没有间断过捉弄文长。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写给你师父。”清雕轻佻地往文长耳蜗吹一口气,后者的脸更红了。
我“嗖”地站起身,再也忍不住了。跟这两个肉麻的人在一起我一定会发疯的,赶快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倒要看看缕娘打算怎么给我个合理的交代。
“喂,给你们出个智力问答,省得你们无聊。”临走甩下一句话。
清雕暧mei地眨眼:“你觉得我们会无聊么?”
“好啊,小离你说。”
还是文长好,真乖。“一个胖子从山崖上摔下来,变成了什么?”
文长当即回答:“当然是摔成一摊烂泥了。”
“不对。”
“是肉泥才对。”清雕纠正他。
我得意地笑,“哪有这么恶心。”
“那是什么?”好奇宝宝瞪大眼睛的样子好可爱。
“等我看完信你们就知道了咩!”
终于轮到我潇洒地给他们一个背影飘然而去了。
缕娘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信笺,概括一下其实只不过是个白烂到不行的话本。
当今皇帝老子,也就是我那挂名徒弟六王爷的老哥,年轻时候是个风liu人物。养了三千后宫佳丽不说,还不定时下江南上扬州寻花问柳带些美女回宫。有个很受宠爱的曹妃,跟皇帝情深爱笃,虽然稳坐皇帝心目中第一爱妃的位置,但很不满意皇帝的风liu本性。一气之下买通宫门守卫潜逃出宫,从此就在民间过活。
曹妃辗转来到云莲镇,开了一间青楼专卖小倌,赚了大把银子过她滋润的小日子。她虽然离开了皇帝但还是很挂念他。以前跟皇帝在一起的时候听过他抱怨有些贪官污吏无法无天,但碍于官官相护没有确凿的证据没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曹妃就想动用自己的人脉帮皇帝铲除这些人,这次的刮地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曹妃还真够没出息的。高高在上的贵妃不做跑去做老鸨,还不卖女人专卖男人。开了家青楼叫秦楼楚馆,养了“婀娜多姿”四大头牌。据说都是靠他们向达官贵人打探消息什么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
如果没有这封信,打死我也想不到缕娘原来是当朝皇帝的爱妃,那个喜欢自称“老娘”的彪悍女人。难怪她对六王爷说了点大不敬的话还面无惧色,有皇帝这个大靠山在的确可以无法无天了。不过她也太夸张了点,居然逃了十年,还没被官兵找到。大概谁都想不到皇妃会跑去做老鸨,还把秦楼楚馆打理成云莲镇花街第一楼。
也罢也罢,我娘以前说过,为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原谅的。我就当时运不好,成了缕娘相思无门于是变相表达相思的牺牲品吧。
说到离家出走这一条,我们还真够投缘的。难怪她看我好像还蛮顺眼的,原来还有这一层。
把信收好回到文长那里,他跟清雕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清雕问:“信看完了?”
“嗯。”
“不气了?”文长小声问。
“勉强接受她的说法。”
清雕不怀好意地道:“现在活该认命了?”
“怎么可能,我莫离儿是这么容易低头的人么?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作大无畏状,“我一定要……翻、案!”
文长脸上写着“不可思议”,对我诧异地说:“翻案?翻案哪有这么容易,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
“我可不是噢。”
清雕哼了哼:“就算跟六王爷有几天交情,那又能怎么样,人家四处找情人,天大地大还不知道人在哪里呢。”
我怎么把他到秦楼楚馆的来意忘了呢?他倒是乐得逍遥,那我怎么办?
“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要找能帮忙的。”
“原来你认识大人物啊!”
怎么可能,如果我跟官场有所交集,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我虽然不认识,但你的清雕哥哥或许认识很多哦。”我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象征性地揉揉眼睛,“如果清雕哥哥不帮忙,那我就死定了。哥你来冒险救我,也肯定会被连累。我们俩兄妹就这么糊里胡涂地被抓进监牢,说不定碰上个不负责任的官,说不定一口咬定是我们杀了将军,说不定二话不说秋后处斩。呜呜,哥,我舍不得你。”
文长当即泪眼婆娑地转向清雕:“清雕……哥……”
“叫我清雕就行了。”文长的第二个“哥”字还没出口就被嘴角抽搐的清雕打断,“你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只不过装装可怜而已,你就急成这样。你看她做戏也不会认真点,连眼泪都没有还假哭。”
文长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是我妹妹嘛!清雕你就帮帮忙吧!”
“你记着欠我一个人情。”
我就知道他肯定趁机狮子大开口。钱财好还人情难偿,往后的日子怕是过不安生了。
“我有几个好朋友在京城。”清雕说。
“那我们就去京城,本来我跟小离就要去的。”
文长当然兴奋,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的离家出走历险记就这样结束了么?我不要回京城啦!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清雕看看我,“你还欠我们一个答案。”
“什么啦?”本姑娘心情不好,生人勿近,闲杂人等最好自动消失。
“就是刚才那道问题的答案。”
文长说:“我实在想不出来,一个胖子从山崖上摔下来会变成什么。”
原来是那个啊。“一个胖子、从山崖上、摔下来、会变成——死、胖、子。”
“好冷的笑话。”
少数服从多数,弱势跟随强势。前有清雕带路后有文长压阵,我肯定躲不过跪书房那一劫了。
一路上没看到通缉我们的告示,文长才稍稍放心。清雕本来就无事一身轻,纯属游山玩水享受人生。只有我算着一天少过一天的路程被迫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这几天我大大尝到了被压迫的滋味!清雕真是我的克星,抢走文长不说还主导了我们三个人的行程。
就连在饭馆里也不是我做主,明明我才是大厨好吧,点菜的经验我最丰富。可清雕一落座就对小二报了一长串菜名,分明是看准这顿我做东就要吃穷我咩!
“八宝野鸭、佛手金卷、挂炉山鸡、生烤狍肉、椒盐兔丁、玉笋蕨菜、明珠豆腐、白蘑牛柳、罐焖鱼唇,先上这几个。茶普通的就好,君山银针。干果鲜果不填肚子,这些就省了。”
文长偷偷看我依稀发青的脸,拉了拉清雕的衣袖:“你是不是点的太多了?我们可只有三张嘴。”
“每样小菜吃几口就好了,吃不了的让小二收走接济叫花子去。”
大爷您可真奢侈,果然吃别人的不心疼。
“京城不是她地头么,做东请我们一顿是应该的。”
我一边清点银票一边朝他吼:“可是还没到京城好不好?”
“出了这个镇再过道城门就是京城了。”
这是什么歪理?!我正为即将干瘪的荷包大为心疼,清雕却竖起耳朵听邻桌食客闲聊。
食客甲说:“听说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明天就召开了。”
食客乙也很兴奋:“是啊我也听到这消息了,这次是在京城北郊的念忘山庄。好像武林盟主要找接班人,所以这几天江湖侠客都聚集在京城了。”
食客甲又道:“他们也算蛮大胆的,集会在天子脚下。难道皇帝跟大官们不怕他们聚众造反么?”
食客丙插嘴:“好像当今圣上对黑白两道看得很淡,又听说现任武林盟主跟皇宫那些人的关系不错。所以有些觉得朝廷跟江湖就应该是两码子事的江湖中人不满意,要求换盟主。”
“原来是这样啊。”文长意味深长地说。
“怎么连你也这么关心武林大会?”仔细一想文长喜欢多管闲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麻烦全是他自己招来的。
“凡是会武功的人都以受邀参加武林大会为荣,我想去看看。”文长问,“好不好,清雕?”
看看这叫什么世道,他现在只听清雕的。我被遗弃了,呜呜。
以后我会告诫我的后辈: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清雕夹了一筷子牛柳到文长碗里,睨了我一眼,“去就去吧,在小地方住太久了,正好寻些开心。”
武林盟主要是听见一个前任花魁拿武林大会当成寻开心的地方说不定就把他做成一盘牛柳了,不知道他喜欢椒盐的还是红烧的。
“我不想去。”事到临头好歹也要抗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