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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我却没什么机会见到邱连桅。他留在宣隶府打理着裴青峰的绸缎庄,而我留在京城做我的尚书府大少奶奶。
但我的心里却不再似往日般充满阴霾了,这是自家里变故后我第一次想振作起来好好活一回——为了我和邱连桅的未来。
老太太很喜欢这个活泼欢喜的我,每日里无事便跟我讲讲故事,说说笑话。一日正跟老太太欢乐着,太太来了。
一进屋,看见我笑得那么开心,太太的脸色便立即沉下来。我赶紧收住笑容,过来请安。
老太太却没察觉到太太的神情,还笑着对太太说:
“你这儿媳妇,真是个宝贝。我当初让她跟着我就对了,要不我一个老太婆闷都闷死了。”
太太不自然地笑笑道:
“母亲喜欢就好,不过可把她看好了,这个‘宝贝’想要的人可多着呢。”
太太这话中话老太太倒是听出来了,摆手道:
“有人喜欢我才不怕呢。要说月婉这么年轻就守寡,将来有好的王孙公子看上她,我就当孙女般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我心下一阵感激,急忙道:
“祖母,我哪儿都不去,一辈子就陪着您。”
太太听了冷笑一声道:
“哼,这嘴是越来越会说了,就是不知这心有没有这么好。”
正在这时,外面通传说裴青嵘来了。裴青嵘一进门看到太太便道:
“姑母也在这里呀,正好我不用跑两趟了。”
太太问道:
“有什么事么?”
裴青嵘拿出两张请柬分别递给老太太和太太道:
“这不是后天我大哥在京城的绸缎庄要开张,特意来给老太太和姑母送请柬来么。”
老太太点头道:
“这青峰端的能干,绸缎庄都开到京城来了。”
太太略显得意地道:
“我们家的孩子做事就是得体,青峰在工部还做得不错呢,听说最近有机会再升迁呢。”
老太太道:
“孩子们争气就是大人的福气呀。”又转头对裴青嵘道:
“不过,我最近身子一直不大利索,估计是去不了了。”
裴青嵘撅嘴道:
“老太太,我都来亲自请您了,您都不赏脸呢。”
老太太笑道:
“我哪能不给嵘儿面子,我是去不了,不过会备一份厚礼,让月婉替我送过去,这总行了吧。”
“好呀!”裴青嵘揽着我的胳膊道:“原本就想让嫂子一起去呢。”
太太却不悦道:
“她一个寡妇,去那种场合合适么?”
老太太道:
“也没什么合不合适的,不过是开业,又不是嫁娶。”又对我说:
“月婉,你就去吧,跟他们热闹热闹,省得老在家里憋闷。”
我笑笑道:
“我在家一点都不憋闷,有老太太天天讲故事给我听呢。”
裴青嵘一听撒娇道:
“什么故事?我也要听。”
老太太乐道:
“都是瞎讲的,月婉爱听,我就瞎编着哄她呗。”
太太见这样,站起来道:
“母亲这边没什么事,儿媳便先告辞了。嵘儿,告诉青峰,开业那天我也会封了厚礼送去的。”
说着,斜了我一眼,便出去了。
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心事重重起来。正好这时候邱连栋过来回事情,太太便问他道
“你有没有觉得秦月婉最近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邱连栋问道:
“什么不一样了?”
太太疑惑道:
“以前她见了我都是毕恭毕敬,小心谨慎的,从来不敢多说一句话。可最近我看她见了我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今儿还在我面前跟老太太和嵘儿有说有笑,似乎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
邱连栋道:
“许是最近老太太宠的吧,听说自从上次老太太重病之后,秦月婉在那边就不得了了。老太太现在就穿她绣的衣服,京城绣坊里的都看不上。而且大嫂每日三餐都是在老太太那儿吃,老太太多年吃素,为了迁就她,每餐都多加了两个荤菜。这也真算得上是非同一般了。”
太太冷笑一声道:
“如若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就老太太这身子板……哼。”
邱连栋看了看太太,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太便问:
“怎么,还有别的事么?”
邱连栋急忙道:
“其实还有就是大嫂最近好似也找到了依靠,外面有那人疼着,家里有老太太宠着,自然底气就足了。”
太太不耐烦道:
“什么里头外头,有话就赶紧说,别跟我耍花样。”
邱连栋便悄悄凑到太太耳边耳语了几句,太太一听,“咣”地将手中的茶碗摔到地上,咬牙切齿道:
“这个秦月婉,在桐儿的忌日还做出这样的事来。”又斥责邱连栋道: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让我打死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邱连栋赶紧道:
“母亲息怒,孩儿只是不想当日将事情闹大,毕竟是大哥的忌日。再说了,我看这事大嫂虽然有错,但主要的错在我二哥那儿。”
“您想想,我二哥明知道那天是大哥忌日,还大老远追到福卢寺。您说我大嫂正难过呢,他便寻这个空子去安慰她。大嫂年纪轻,那里见识过这种手段,当然会上当。”
太太恨恨地道:
“这个孽子,害了我的儿子还不够,现在连我儿媳也想祸害,是可忍孰不可忍!”
邱连栋眼中泛出阴冷的光芒道:
“母亲虽然恨二哥,却不可操之过急。二哥他现在外有征西王府二王爷撑腰,内有老太太和老爷护着,。所以母亲还要忍忍,我们需从长计议,定要一击即中,让您这眼中钉肉中刺永远地消失。”
太太看着邱连栋,冷笑道:
“人都说我狠毒,我看你比我一点都不差么。那孽子再怎么说都是你亲哥哥,你就不念一点兄弟之情?”
邱连栋急忙道:
“在儿子眼里,兄弟只有一位,那就是大哥。亲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母亲您。为了让您高兴,儿子做什么都愿意。”
太太满意地笑道:
“你呀,别总用这张嘴才好。”
邱连栋谄媚道:
“日久见人心,儿子发誓,定会让您过上舒心日子。”
裴青峰绸缎庄开张那天的庆典,我终于堂堂正正地坐着邱府的暖轿,带着老太太的贺礼,作为我自己去参加了——再也不是谁的儿媳,谁的闺蜜。听到通传的喊出“尚书府大少奶奶到——”的时候,我竟有些莫名的激动。
轿帘掀起,雪烟扶我款款走下轿子。抬头看见那绸缎庄大门上一块烫金匾额,上书三个大字:丽丰祥。这名号在宣隶府,一向代表着一等一的丝绸布匹。看这京城的门脸如此规模,估计也不会差。
方迈入丽丰祥的大门,便一眼看到邱连桅赫然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我。
虽然我知道今天必会见到他,但是真见到了,仍然像做梦一样。邱连桅看着我的目光柔情似水,毫不掩饰:
“美人光临,本绸缎庄蓬荜生辉,请允许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说着向我伸出手来,我咬了咬嘴唇,勇敢地伸出手握住那只温暖的大手。雪烟偷偷冲我做个鬼脸,上一边找宝正去了。
这新开的绸缎庄共分作两层,下面是接待散客的柜台,楼上是专门接待贵客的雅间。后面还有一个院子,院子四周是仓库、马房和工人住宿的房间。
邱连桅将我带进院子西面一个小套院,里面两间正房。房中的摆设倒也不十分豪华,只是外面一个待客和吃饭功用的厅堂,里面一间兼做书房的卧室。这里跟我以前见过房间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随处可见的各式兵器了。
我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兵器,目光落在卧室靠西墙的几案上,那里摆着一把宝剑。镶着宝石的剑鞘和殷红的剑穗,让我立时想起那个梅花飞舞的冬夜。
我走上前去,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剑鞘。邱连桅见我喜欢,便伸手握住剑柄一抽,只听“呛啷”一声,一截闪着幽光的剑身露了出来。虽是夏天,那剑身却自带一股冷飕飕剑气,让人看了不禁寒战。
我笑笑道:
“这剑原来是本就如此,我还以为那天夜里是因为下雪,它才会寒气逼人的。”
邱连桅道:
“这叫寒冰剑,是北方一个朋友送给我的。用极其稀有的寒冰铁打造而成,所以才会有这阵阵寒气。”
我听了,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剑身。邱连桅急忙道:
“不要。”
却来不及了,我的手指已经细细地破了一道口子,渗出血来。。邱连桅急忙合上剑鞘,急道:
“这宝剑锋利无比,你居然用手去碰。”
说着将我流血的手指含进了嘴里,我立时红了脸,心跳如小鹿乱撞一般,却并没将手指抽出。邱连桅却似乎在认真帮我止血,拿出手指看了看道:
“虽然止了血,只是这些天估摸不能刺绣了。”
我抽回手,学着他的样子不在乎地甩了甩道:
“我自小学习刺绣,受伤无数,这点伤不算什么。”
邱连桅伸手点点我的额头道:
“真是调皮。”
“本来就是嘛,这点伤跟你的比起来,能算什么呢。”说着伸手摸着那条为了救我曾经折断的胳膊,喃喃道:
“那该是多疼啊。”
邱连桅伸手将我楼在怀里,柔声说:
“为了你,别说是一条胳膊,就算是要我的命也没关系。”
我急忙捂着他的嘴:
“不许这么说。”
邱连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这么久没见,让我好好看看,真真想死我了。”
我嘟嘴撒娇道:
“哼!还说呢,既然都知道要来京城,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邱连桅笑道:
“就想给你个惊喜。”
邱连桅的面孔离我很近,我注视着他消瘦的脸心疼地道:
“这趟西域去的,你瘦了这么多。”
“心疼了?”
“嗯,心疼,可惜也帮不上什么忙。”
“谁说的,”邱连桅嘴角上挂出一丝邪邪的笑容,在我耳边道:
“你只要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我不好意思想地低下头去,却被邱连桅托住下巴。看他越凑越近,我慢慢闭上眼睛。
邱连桅的吻深切而漫长,直触到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仿佛惊动起千万只翩翩彩蝶在心中上下飞舞………………
我们几乎忘了门外还有许多热闹的人群,只沉浸在那深情的拥吻中,不能自拔。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宝正在门外道:
“爷,征西王府二王爷并表公子和表姑娘都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邱连桅答应道:
“知道了。”
我听了急忙说:
“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不行,咱俩一起去,”邱连桅说着拉起一脸通红的我道:
“就借着今天的好日子,让他们都知道。”
也并不管我是否同意,霸道地拉着我的手便走到前厅。
司马宙、裴青峰和裴青嵘三人正坐在前厅喝茶聊天,看邱连桅拉着我的手走进来时,三个人顿时没了声音,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司马宙和裴青峰惊讶道:
“连桅?”
裴青嵘却呆呆地唤了声:
“大……大嫂……”
我觉得尴尬无比,转身想逃,却被邱连桅紧紧拉住。他神态自若地看着三人笑笑道:
“这京城里最亲近的三个人都在这里,我要正式告诉你们,我和月婉已经决定在一起了,以后不管什么人或者什么事,都别想将我们分开。”
司马宙和裴青峰对望了一眼,都呵呵笑起来,过来拍着邱连桅的肩膀道:
“连桅,真有你的。”
裴青嵘却傻在一边,我走过去,低声对她说道:
“嵘儿,对不起。”
裴青嵘看看我,笑笑道: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现在听到还是有点吃惊。”说着反而拉起我的手道:
“只是,我今后叫你什么呢?叫二嫂么?”
我羞得满脸通红道:
“怎么能这么叫,我们年纪相仿,就叫我月婉吧。”
裴青嵘点头道:
“好,月婉。我把桅哥哥让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他哦。”
邱连桅拍了下裴青嵘的脑袋道:
“这丫头,瞎说什么,我又不是东西,还让来让去。”
司马宙却赞赏道:
“嵘儿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愧为女中豪杰,这么大度。”
裴青嵘道:
“那是,我好歹也是定国府的郡主,连这点气量都没有么。”
众人正说笑着,前面来报时辰已到,大家便携手去剪彩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