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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出与薛帅交握的手,抬起左脚,先一步朝前走。
左脚落下的瞬间,原本昏暗迷蒙的道路突然亮了。路两边出现无数根两人高的细竹竿,竹竿顶端挑挂着红色大灯笼,像是路灯似的,将道路照的又红又亮。
我停顿了一下,迈出右脚。
右脚落地的刹那,路边多了无数摊贩,路上也多了很多行人,周围刹那间热闹起来。
摊贩和行人们的打扮很复古,有着极其浓重的旧上海风情。
男人们多数穿着民国时期的短打或长袍,少数几个穿着西服,西服胸口口袋别着一块儿叠放整齐的手绢,一派绅士风格。女人们有的穿着宽袖合身素色上衣配深色长裙,有的穿着或艳丽或素雅的旗袍,旗袍开衩很高,走动间露出雪白的大腿,十分妖娆。
他们各自忙活着,并没有关注我和薛帅。
“继续走。”我无声的对薛帅说。
薛帅点点头,环看了一眼四周,迈步继续朝前走。
越往前走,路越红越亮,路上的行人也越密集。
我和薛帅不得不抛弃了直线,左闪右避的在行人间穿梭着。我和薛帅重新拉起了手,我走前他走后,这样可以避免我们走散。
走了有十几分钟,行人渐渐的少了,灯笼也渐渐的暗淡下来。
道路的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起了淡薄的雾气,并且有越来越浓的趋势。
薛帅突然用力握了下我的手,用下巴点点路前头。
在我观察路两边的短短几秒钟,路前头悄无声息多出一辆枣红大马拉的黑色马车。马车横在路中间,将道路挡的严严实实。
枣红色的大马,躁动的左右歪着脑袋,不时的喷几声响鼻儿,右前蹄在地上抬起落下一刻不停,砖石地被蹄钉摩擦的涩涩作响。马车却安静的要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像是一口棺材似的,梗在那里。
马车通体乌黑,唯有五个地方是亮的。一个地方是盖子顶上耸出来的尖角,明黄色的金字塔造型,十分油亮。尖角顶上嵌着一颗圆润的红宝石,樱桃大小,颜色华润。另外四个地方是顶盖的四个边角,顶盖四个边角各垂挂着一盏八角小灯笼,灯笼里燃着黄色的烛火,在一片红的路上,十分显眼。
我和薛帅放慢了脚步,暗暗希望走到马车近前的时候,马车能够让出容我们过去的路。
等我们走到离马车三四米远的地方,马车门发出暗哑的吱嘎声,缓缓的被推开了。
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从里面伸了出来,缓慢落到略矮一些的木踏子上。紧接着,从车里面伸出一只大手,轻缓的搭在车门上,将车门推到最大。
手的主人,优雅的矮身钻了出来,并侧脸朝我微笑着,眼里闪着我熟悉的光芒。
在他出来的一刹那,我的眼眶就热了,鼻子也酸的要命,呼吸止不住的急促起来。
是我爸!
“宁彩,我和你妈来看看你。”他一只手伸向马车,另一只手朝我招了招。
马车里传出我妈的唠叨声,“连爸妈都不认识了,这坏孩子。”声音还没落下,她就从里面钻了出来,一手搭在我爸的手上,被我爸扶下了马车。
用力闭了下眼睛,我轻轻摇了下薛帅的手,示意薛帅不要担心,我不会被迷惑。
“宁彩,过来,我和你妈知道你要到这里找人,我们带你去。”
我摇摇头,不应声。
“宁彩,你过来啊,你这孩子。”这唠叨的声音和唠叨的样子,和我妈活着时候完全一样。
这一瞬间,我很想甩开薛帅的手,扑过去。即使知道这是假的,我也愿意坠入这场虚假的骗局里,永远都不醒过来。
我控制不住的哆嗦了嘴唇,眼泪充盈了眼眶,变成两条带着热气的水流,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宁彩,怎么啦?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他那护短的模样,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我太熟悉。
“宁彩,来,我和你爸带你去看看咱们在这里的家。”
我用力摇着头,坚定的摇着头,手指紧紧掐着薛帅的手,希望他能带给我坚定的力量,不要让我动摇。
薛帅抬起另一只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然后用手背擦掉我脸上的泪水,用眼神暗示我闭上眼睛,他带我走过去。
我深深看了一眼前面伪装成我父母的两只鬼,闭上了眼睛,将一切交给薛帅。
薛帅加快了脚步,带着我快速朝前走。
爸妈的声音在我闭上眼睛后,像是被屏蔽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那辆横在路中间的马车,也并没有挡住我们,任我们走了过去。
我并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穿过马车的,因为我闭上了眼睛。我猜测着,或许是在我闭眼的瞬间,马车连带着伪装成我父母的两只鬼一起消失了,亦或者,因为它们是虚幻的,所以我和薛前可以穿透它们,直接从它们体内穿过去。
薛帅在我肩上敲了敲,我睁开了眼睛。
他关心的问我:“没事吧?”
“没。”我克制着想回头看一眼的渴望,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薛帅说:“这些都是假的。”
“我知道。”我呼出一口气,“但他们变成我爸妈的样子,我实在有些难受。”
薛帅用力握了握手,想通过这种动作,给我某种安慰和鼓励。
我们继续朝前走,两边的摊贩和行人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原本有着摊贩的地方,变成了高高的墙壁。墙壁由红砖砌成,顶端一溜红瓦,颜色红到诡异。
墙壁上传来“唰唰唰”的声音,像是猫爪子在抓挠,又像是老鼠在挖洞。
我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红色的瓦片上什么都没有,瓦片上头和后方是黑沉沉的天空,和周围的天空没有任何不同。
“嘶!”薛帅的身体突然僵了一瞬,发出很大的吸气声。
我赶紧转头,顺着他的目光朝左边看。
左边墙头瓦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上了一只骷髅。骷髅的右手提着邹凯乐的脖子,像是荡秋千似的,将邹凯乐荡来荡去。
“唰唰唰”的声音,正是邹凯乐衣裳摩擦墙壁发出来的。
薛帅愤恨的绷紧了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怨毒的瞪着墙壁上那只骷髅,但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的冲上去,而是继续朝前行走。
我们将骷髅抛到了身后,沉默着继续朝前走。
原本绵长无尽头的路,在我们行走了几分钟后,突然折断了,前方那些灯笼也跟着消失了。
折断的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水潭,一个男人背对着我们,蹲在水潭边儿上。男人和刘传黄穿着一样的衣服,头顶上也如同任酮所说的那样,搭盖着一块儿白纱。
我和薛帅互看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来到刘传黄身边,一左一右拉住刘传黄的手,将他扯了起来。
在我们扯起刘传黄的瞬间,原本死沉的潭水突然翻滚起波浪,之前我在刘传黄后背上看见的那个大汉,头下脚上的从湖底钻了出来。他在半空一个翻转,轻飘飘落站在了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