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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关上了门,北门先生略有歉意地对着佟掌柜说:“这位公子,刚才是北门唐突了。”
落在湘云姑娘和丫环的眼中,这样一句话就算是北门对佟先生的道歉了。
事实也是,北门先生刚才的所为,确实是唐突了;不过在青楼中,常有喝多了或喝醉了的男子出言挑衅的,在众人看来,那也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这也是今儿为何北门先生满身酒气的缘故,只是为了帮自己打个掩护的。
当然,自己的满身酒气可不是真喝了那么多的酒;若真的灌下去那么多酒的话,这头都晕了,事儿也就不用办了。
这倒是自己苦苦想出的一个法子。
自己用了一瓶白酒,尽数泼在了自己的衣衫上;随后放太阳下晒干,酒渍是干了,这酒味还留着。
至此,自己才穿着这件衣衫,到了这个倚翠楼的。
当然,临出门前,也是在嘴里倒了些白酒的;不过没有咽下,只是漱了漱口而已。
如此一来,老鸨自然是会认为自己喝多了糊涂了,也是那争风吃醋之人;即便是别的人见了,也不会多作关注,最多也就是瞥了一眼然后就不看了。
不过,能让老鸨忌惮的,当然不是因为这满身的酒气;而是自己仗着酒劲告诉老鸨的,自己可是三皇子最为倚重的谋士。
此话不管真假,落在老鸨的耳中自然是怕的;这也就是为何老鸨容忍自己的放肆,而没有直接让龟公把自己给打出去的缘故。
当然,即便事后老鸨去查,这话也是不假的;又即便闹到三皇子的耳中,那作为一个男人,在青楼中争风吃醋一下,也是正常的事情。
最多被呵斥一顿,也不会有旁的怀疑的。
眼下进得屋来,酒却是自然要醒了的;倘若一直发酒疯的话,接下来还怎么跟大殿下交流。
眼下的屋中,除了自己这些齐国的人以外,还有的湘云姑娘和她的丫环是梁国人;虽说只是青楼女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只是为着小心,还是不得不防。
所以,虽是对着大殿下,而且刚才的言语已是冒犯了;但自己所做的道歉也只能是这些了。
自己的态度总不能前后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前还在寻衅后又马上恭顺了,端得让别人怀疑的。
特别是旁边还有这种青楼女子,迎来送往太多了,都是练就了机警之心;如果真让她们产生了怀疑,总是个麻烦。
佟掌柜见了,微微地点了下头:“无妨,都是喜好音律之人。只是不知这位先生,今儿想听哪首曲子?”
明明是上青楼买欢的,却被他说成了是喜好音律之人,语气还是淡泊疏远的。
两个是素昧平生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后到的买欢者;能这样对待,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说上一声佟掌柜是有涵养的。
“在下惶恐,公子想听什么便是什么?”
北门先生表现得更为谦虚;似乎已是酒醒了一半的样子,又似乎是在为刚才的行为而后悔。
“佟某刚才已经听过湘云姑娘的清音;此刻倒是单纯地听一曲琵琶声声。”
佟掌柜却也没有和北门先生客套;不过,当着湘云姑娘的面,言语间已经告诉了自己是姓“佟”。
“鄙人北门,一切但凭佟公子作主。”
北门先生自不是什么笨的,当下便是一招“打蛇随棍上”,也是将自己的姓氏给报了出来。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湘云姑娘来一曲‘金蛇狂舞’吧。”
“金蛇狂舞?”湘云姑娘听了,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倒不是自己不会弹奏,当初自己还没有接客的时候,教坊的师傅不知让自己学了多少的曲子;所以好多的曲子自己可是都会弹奏的,自然也包括这一首。
只是,上青楼的男子,自然都是来寻欢的;所点的也都是那些唱着就脸红的小曲儿,又有谁肯花心思来听这样的曲子?
不过,既然客人点了曲子,那自己就应该弹好它;更何况,自己今儿也算是幸运的,并不需要自己做些其他的什么。
虽然,自己的心里倒是似乎有着微微的失落。
“是。”湘云轻轻应了,便落座开始调音。
只是,佟掌柜点这曲子的真实目的,湘云却是不知道的。
这曲子旋律昂扬,热情洋溢;特别是有的地方铿锵有力,既渲染了欢腾气氛,同时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遮掩掉说话声的。
“且慢。还请姑娘叫上一些酒菜;供我和这位佟公子一起共饮。”
北门先生却是拦住了湘云姑娘,让她先去叫上一些酒菜,然后自己可以边听曲子便填肚子的。
一来,待会等酒菜上来,自己便让这个湘云姑娘坐到中间一间去弹;一直就坐在旁边的话,自己又怎么可以跟大殿下说话呢?
二来也是担心大殿下是否已经进食;如果害得主子饥肠辘辘的话,那自己真是万死不辞其疚了。
待到酒菜上来,北门先生便示意湘云姑娘可坐到隔壁一间去弹琵琶了;并颇为不怀好意地对着湘云的丫环说:“到外面去守着门。”
这话什么意思,丫环自然是懂的;只是,眼下屋里来了两批恩客,便不由得抬眼先看向了姑娘。
湘云已走到垂帘边,也是听到了这句话;身子顿了一下,这才回转身对着丫环说:“去吧。”
随后,湘云走入了隔间。
其实,青楼女子本就逃不脱这样的命运;至于恩客是谁,那又如何呢?
北门先生亲自将两只酒杯斟满,又拿了一只酒杯到佟掌柜的面前。
这才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着佟先生恭敬地一鞠:“北门刚才多有冒犯,这杯水酒聊表歉意。”
说罢,自己先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干而净。
佟掌柜淡淡地端起面前的酒杯,说了句:“先生也是性情中人。”便也将酒给干了。
北门先生见佟掌柜已将酒饮下,心头一喜,这才坐了下来。
事实上,虽然知道自己这是和大殿下联手演了一出好戏,可是说到底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倒不是担心大殿下会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只是因着这么多年对大殿下的推崇,实在是觉得刚才的行为是对大殿下的一种亵渎哪。
“佟先生,请。”
佟掌柜见北门先生请自己用菜,便也不推辞;先拿起了筷箸,夹起面前的菜式品尝起来。
同时,示意郑先生和书僮都坐下来一起吃。
今儿确实是忙得疏忽了,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用晚膳;直到这桌上摆好了酒菜,才觉得自己的肚子倒真是饿了。
可叹还是个开酒楼的,竟然在自己酒楼里都没有吃些能填饱肚子的;如若传出去的话,该会让多少人笑话哪。
自己饿了,自然郑先生和书僮也都饿了。
佟掌柜吃了几筷,见郑先生他们还是没有坐下;便不由地稍稍板起了脸,一股威严自然而然地就让屋里的人感受到了。
郑先生和书僮这才坐下,一起用起膳来。
隔间里,琵琶声也再次响起;佟掌柜和北门先生的话就湮没在了这叮叮咚咚的琵琶声中。
等一曲结束,外间屋子便再次响起了赞好声;只是这次却不是佟掌柜的声音,估计就是那个后进屋的北门先生了。
湘云刚想问两位恩客,还要听些什么曲儿;就听到屋外的有人在说:“姑娘辛苦了,我家掌柜请姑娘移步,喝杯水酒。”
这声音却又是不同于前两个,估摸着应该是那带来的随从发出的吧。
湘云不知怎的,心头一喜,便依言移步到了外间。
外面,郑先生已是等着她了;见她出来,便将一杯一斟满的白酒递给了她。
湘云接过酒杯,又走了几步来到桌边;看看佟掌柜和北门先生两人的脸色都很和善,这才施了一礼:“湘云谢过两位爷。”
“无妨,这曲儿弹得好,爷赏你的。”说话的自然是北门。
“是,奴家记住了爷的大恩,谢过爷了。”湘云的心思却是在佟掌柜身上。
见佟掌柜没有一丝反应,不由得更是失望;端着酒杯往佟掌柜的方向又靠了靠,一双媚眼也开始在佟掌柜的身上扫来扫去。
“北门先生说的不错,姑娘今儿辛苦了,喝了这杯吧。”
“是,奴家这就喝了,爷对奴家的心意。”湘云终是喜了,一口就将水酒给喝干了。
随后,就见她整个的身子往后倒了下去。
早有郑先生将湘云给接住了,和书僮一起将湘云移到了内屋的床上。
佟掌柜和北门先生对视一眼,都站起了身,往里走去;北门一边走一边还嘿嘿地笑着:“哎呦,姑娘哪;怎么见了大爷就这么激动的。哎,慢慢来,慢慢来。”
这语意不清的话语却是很响亮的,守在门口的丫环自然是能听清楚的;还透着一股龌蹉的意味在内,任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中屋,北门早就将一旁的宣纸铺好;佟掌柜借了桌上的笔墨,匆匆提笔就写下了几行字。
刚才,借着那“金蛇狂舞”的曲子,佟掌柜已是知道了北门先生所担心的事由;并且,还知道了眼下齐国境内的情况。
虽说,和父王已是几年不见;可只北门这一说,父王以往对自己的好,竟然如同潮水一样,又再次涌入了脑海中。
此刻听说父王为了见自己一面,要不顾安危的前来梁国;心中也是一急,立刻想着要阻止父王前来。
原本,北门是想让自己知道后,到时再派人来拿自己的亲笔所书;是自己心急如焚,一刻都等不及了,所以才有了借这个地方就匆匆落笔的事儿。
也好在所选的青楼虽只是中等,头牌姑娘的屋中却还是有着笔墨纸砚这样一应的物什的。
等写好了,佟掌柜便将纸条教给了北门;又待了一会儿,这才带着郑先生和书僮离去,留下北门一个人留在屋内。
夜色更深了,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