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遗忘

董嘎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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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正好康太太的编织会开标,由黑黑瘦瘦的刘太太抽签,却是泊菡中了标的,一下子有了近30块钱。泊菡到旧货店里买了一架双人床,谈好34块钱,余下的六块钱由现在睡的高低生床充抵,忙了一个下午,终于收拾好床铺。又买了一只小台灯,放在前面当供桌用的写字台上,从此楚尧也有了一张书桌。再一看时间不早,赶忙剥蚕豆,切冬瓜,洗米做饭。一会楚尧回来,由他烧菜。

    楚尧下班回家,看见大床,眼睛一亮,呼地一个大字躺在床上,满足地叹息:“菡,你终于了解我的心思了……”泊菡靠近他点点他的额头,啐道:“禽兽!”他捉住泊菡的手吻住,说:“你错了,我可是想法纯洁,只是再也不想每天爬上铺了!”

    楚尧炒好菜,俩人吃了晚饭。泊菡在家打扫收拾,楚尧拎了两只空水桶出门,一会又拎回两桶滚水。泊菡问他:“老虎灶这时候都要排队,怎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楚尧笑着说:我插了个队!泊菡不解:“人家能让你插队吗?”楚尧一脸怪笑:“我一看周围没有认识的,就对他们说我老婆快生了,马上就让开了一条道!”泊菡气得别过脸去:“你是成心咒我小产是不是?!”楚尧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提前演习一下罢了!”

    楚尧在房间里放好澡盆,兑好冷热水,让泊菡洗澡,自己也拎了半桶热水在院墙角那里擦身。泊菡洗完,正在收拾澡盆毛巾,却被他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他自己麻利地收拾好房间地面。一面做事一面嘀咕:“刚刚好险,我正光着身子洗澡,楼上的靳太太却开了窗户收衣服,差点全身都被她看了去!”泊菡听了,不好说他,只得抿了嘴笑。他抬头看了一眼泊菡的笑容,简直痴了,把拖把往墙根一靠,钻进被中,气息起伏地告诉她:“菡……你有多久没笑过了?!刚刚的笑容……好美!”

    泊菡把头温柔地贴上他结实的胸口,听到他“咚咚、咚咚”美好的心跳声,慢声说道:“尧,从今天起,我们就真真实实是夫妻了,我要你坦诚待我,不要辜负我的心意。”楚尧含糊地嗯了一声,就吻上泊菡的嘴唇。泊菡一面回应着他的热情,脑海里不断闪现与楚尧的初识,初吻,第一次告诉他自己的心意,第一次被他占有,月夜下的欢爱,汽车之旅,山顶医院……一直到今天,他们的唇齿热烈而温柔地纠缠在一起,有多爱就有多痛!

    楚尧的呼吸已经粗重,动作敏捷如猛兽一般的他,早已剥光了自已,正轻轻解开泊菡的衣衫,“菡!”他在她胸前深深地叹息:“这世界上也只有你,能把我一下抛入云端,一下丢进地狱,而我却甘之如怡!”在褪去泊菡的衣袴后,他领着泊菡的手握着自己坚硬如铁的那部分,慢慢地进入一个湿润而甜蜜的地方,他的身体激动地颤抖着,却因不敢蛮干而努力平静自己,又担心地询问泊菡:“我这样不会打挠到我们的孩子睡觉吧?!”泊菡早已羞红了脸,他愈加醉了,又用齿舌缠绕上泊菡,久久地,深深地,无休无止地缠住泊菡,直到他感到自己坚硬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收缩挤压,逼得他不得不喷涌而出……

    “我爱你,菡!”他幸福地软在她的身上。

    四月上旬,楚尧被安排担任“救国复兴青年后备团”的训导工作,并担任团长。平日里都在郊区训练新兵,只有周六晚才能回家,周日吃完晚饭就要归队,每周大约只有二十四小时在家。

    泊菡一个人在家,除了收拾家务,就是做做针线。她钩了一块圆巾加在灯罩上,惹得众位太太赞不绝口,纷纷学习,然后桌布、床单一件一件地钩制,后来几乎家家都是一样的铺设。泊菡等楚尧回家就说给他听,让他以后小心,千万别进错了家门。楚尧听见哈哈地笑,说现在他真是幸福,幸福地都不想回到对岸去,干脆就在这小岛上住一辈子吧!

    泊菡大多时间都在编织会里或者吟诗会里呆着。最近吟诗会里来了一位大学讲师乔太太。她给女眷们讲雪莱,也讲歌德,讲泰戈尔,也讲徐志摩,泊菡听得入迷。这个周五的下午,乔太太让大家读了几篇诗后,下周一每人要交一篇习作过来。女眷们都说不会写,可乔太太说没有关系,只要有感情,随便什么句子都是美妙的诗篇。

    泊菡坐在书桌前,酝酿了半天,也没有做诗的情绪。突然想起“李白斗酒诗百篇”,就偷偷地倒了一小盅楚尧的白酒喝了,除了喉咙一辣,头脑稍晕之外,也没有什么诗情满溢。只得再回顾一下乔太太说过的开启诗情的关窍。记起乔太太说过有睹物之情,就找到小行李箱,准备翻出楚尧那年留给她的照片,对着写几句思念的诗句。

    正在什物里翻着小盒子,突然一只粉色的圆筒滚了出来,泊菡见了,呆了半晌。慢慢捡起这只圆筒,走到窗前,对着光亮,转了起来……

    粉红的蔷薇,雪白的茉莉,金黄的雏菊,深紫色的勿忘我。美丽的花瓣配着小小的绿叶,变幻出各色奇异的图案。泊菡仿佛听见楚舜温暖的、低沉美妙的嗓音:“……蔷薇代表着爱的思念;勿忘我代表的是永远不变的心;茉莉代表着你是我的;雏菊说的是你爱不爱我。这四种花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我爱你,一生一世;你不光要嫁给我,我也希望你同样爱我……”

    泊菡的心裂起碎片,泪如雨下,那个完美无瑕的男人,笑如阳光般明亮的男人,取了她处女之身的男人,做了她第一个孩子父亲的男人……原来她并没有遗忘,一点一滴都难以忘记……

    心潮起伏之下,她拧开自来水笔,在纸上慢慢地写出几句:

    《遗忘》

    若我不能遗忘这纤小躯体

    又怎载得起如许沉重忧伤

    人说爱情故事值得终生想念

    但是我呀只能把它遗忘

    隔岸的野火在烧冷风里树枝在摇

    我终夜踯躅堤上只为追寻遗忘

    但是你呀却似天上的星光终夜绕着我徜徉

    隔岸的野火已灭夜风里虫声四起

    露湿苔痕星月将沉

    谁能将浮云化作双翼载我向遗忘的宫殿飞去……

    泊菡写完诗句,压在书桌上,这时候,康太太过来敲门,说家里包了菜肉馄饨,一定要让泊菡去她家吃晚饭,泊菡见推辞不掉,只好锁上门一同去了康家。

    吃了晚饭,又在康家和康汝文,宝莲闲聊,就看见康家大女儿新华进来说:“楚叔叔回来了。”泊菡一听楚尧回家,连忙向康氏夫妇道辞,内心甜蜜,推开自家房门。

    只见屋内台灯荧然,楚尧背对着泊菡坐在藤椅里,叫他也不应。泊菡走到写字台前靠着,低头看他,就看见他面色不善,手里紧紧攥着自己写的那篇诗句,似乎想要攥出水来。泊菡心里虽然一惊,但想着自己与楚舜的夫妻之情,从未瞒过楚尧,也就平静下来,试图用微笑缓解尴尬的气氛,对楚尧说:“这是我新写的诗句,你觉得怎么样?!”

    可楚尧仰起来的脸却是又冷又硬,眼里冒出恼怒与伤心的寒光,将泊菡看得是全身冰冷,她哆哆嗦嗦地想拉起他的手,却被楚尧用力地拨开……她愈发紧张:“尧,你在生气吗?”

    “生气!我是在生气!生天底下男人都会生的气!”楚尧连声音都像一道冰封的剑。

    “尧,你不喜欢,我就把它撕了吧……”泊菡小心地妥协,伸手想取回稿纸。可楚尧不让,反而扬了扬手中的纸,冷冽地对泊菡说:“我真的想不到,我不在家的时候,做妻子的心里思念的,居然不是自己的丈夫!!”

    “对不起,尧。”泊菡滴下眼泪,可惜楚尧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没有看到心爱之人的眼泪。

    “尧,我不是有意要去怀念舜的,这篇不过是诗会乔太太留下的作业……”泊菡依然在道歉和解释。

    谁知这一解释反而引爆了楚尧,他一把推倒了藤椅,身体像山一样逼向泊菡,眼神像猛兽一般冷酷无情:“原来你还打算拿到外面去朗读,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心里藏着另一个男人是吧!想让你的丈夫颜面无存是吧!”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如刀子一样的锋利,逼得泊菡逃向墙角,可他仍不罢休,还是跟过来压迫着她,捏住她的下巴,痛心地说:“我今天过来开会,本来散了会就得回去,可我还想着过来看你。可你,真是送了我一份好礼物!”

    “对不起!”泊菡的眼泪再次滑下来,他呆了一呆,原想用手帮她擦掉眼泪,却狠心地将头扭向一边,将泊菡抛到床上,用不大的声音喝道:“滚!谁要你的道歉!”

    说完走到桌前取自己的帽子,又拿起那只万花筒问泊菡:“这是楚舜送给你的?!”泊菡忐忑地点点头,就见楚尧对着万花筒一声冷笑,然后用力地掼在地上,那万花筒应声而碎,呯然一响的声音将泊菡的心都震碎了。

    楚尧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