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急诊大厅

蓝底白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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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在谈那个仓库的事情,昆麒麟是个自来熟,秋宫鹿身上又有一种特有的谦和,完全被他哄得一愣一愣。

    “我今天去这里的急诊楼查完新老板给的工作,后天就去那个仓库那看一眼?”他说。“不过那地方真心挺远的,而且没直达车,你们那能有人来接一下不?”

    我说,你别和我朋友客气,他是我发小,家里不缺钱的。

    不过说完就有点后悔了,感觉特自作多情。

    “嗯。不用和我客气的。”阿鹿也点头。。

    昆麒麟赞同,“对对,当年你们也没和咱们客气过……”

    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傻不傻啊说这种话!

    事情说到这其实也算是谈完了,我终于能下班了,自然不能把我发小扔在这不管,总要顺道带回去。刚说要走,那人就嚷嚷起来,靠,你不陪我啊?不仗义!

    我说我怎么舍得抢你风头。说不定到时候你新老板一看你,哎,看对眼了,直接包养走。万一我这种钟林毓秀的小鲜肉杵在旁边,你老板一看就嫌弃你怎么办?

    “不不不,丘荻同志,你这思想境界不够高。要是我老板是个渴望热烈爱情空闺寂寞的女士,你就应该出于国际主义精神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好好当一个中老年女鬼之友啊。”

    “劳动最光荣,这光荣我直接让你了。今晚好好劳动,别给人类同胞丢脸。”我挥挥手,拉上秋宫鹿就要走——真要快点走了,那么好一孩子,万一跟着这神棍学坏了怎么办!已经一口郭德纲京片子了,以后要找个于谦一样的对象回去可如何是好……

    可还没等我出门,阿鹿却问他,“昆先生今天也有案子要查?”

    这货估计第一次被叫先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啊。在急诊楼。”

    他看看我,再看看昆麒麟,“那我能不能跟去看?”

    草!要坏事!

    我心里刚反应过来——旁边的两个人,一个刚回国好奇心极度旺盛,一个唯恐天下不乱,我是对什么都没好奇心,但阿鹿正好和我反一反。

    果然,昆麒麟顺势就点点我,“方便,要是丘医生可以跟着那就更稳妥了。”

    秋宫鹿显然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但还是满怀期望地回头看着我——老实孩子真是太可怕了。这一刻我几乎就想强行拖着他就出去,可理智告诉我不行——这是我发小,他妈妈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人家难得回国一次,能满足的我必须都满足,否则太不得体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各处的门都锁了起来,夜晚的医院十分安静,反正自己也早就习惯了。

    到达急诊大楼的时候,一楼门厅里还满满当当都是病床。宽阔的大厅里铺满了病床或者地铺,上面全是病人,连落脚的地方都很少。

    “它应该在那……”他拐过一处拐角,朝右边走去。和其他地方不同,这条走廊上没有病床。因为这是急救通道,中间严禁放东西的。

    但也因此会起纠纷——比如现在就有几个家属围着那个护士吵,说大厅里太挤,要把病人的床挪到走廊上。

    “——这个通道上那么久都没有什么人通过,凭什么不让我们过?!”

    这种话简直是急诊日常了,急救通道上不能摆床是个原则性问题,就好像你不能穿着宇航服进手术室一样,真搞不懂为什么和这些人那么难讲道理。

    那群家属有五个人,有男有女,吵得整个大厅都能听得到。两个女家属堵住了护士,男家属已经开始把床推向通道。

    旁边也来了其他医护劝,但没什么用。不讲理的人你和他本身就没法讲道理。

    可就在这时,我们又听见了那种窸窸窣窣声——我们俩往左边看去,果然看到走廊对侧正有一股鬼云一样的蟹群飞速爬来。

    昆麒麟跑过去,拉住了那张病床。“我觉得你们还是把病人推回大厅里比较好。”

    这种怪物叫做女蟹,喜欢攻击虚弱的人,但却害怕阳气足的人。虽然大厅里满满一地的老弱病残,可一个病人身边总有两三个家属,那么多人,哪怕女蟹的数量惊人也不敢贸然过去。他们把病床单独拉了出来等于是创造了一个落单目标,分分钟就能被扑杀——但显然几个人没听进去昆麒麟的话。蟹群已经越来越近了,我虽然不想管闲事,可还是只能走过去。

    “这病人是腔梗吧?”我说,“不要往里面推,越是往里面空气越不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站在他床边,而那蟹群组成的乌云早已积在天花板上了——在几秒钟之内它们就会冲下来,和洪水一样席卷住这个苟延残喘的人,把他变成一具尸体。

    不行了,来不及了!

    我的动作比脑子快,手已抓住了推床——同时我接触到了昆麒麟的目光——这人也在看着我,我们应该想到一起去了。

    接下来电光火石之间,我拉住推床往回用力一拉;而昆麒麟……

    ——昆麒麟绕开了那张床。

    出乎我所有的意料之外,他没有管这张床,而是冲着我过来;抓着床的手被他用巧劲卸开了,勾住我就往回走——而同一秒钟,女蟹群倾泻而下。

    在看不到蟹群的人眼里,他的动作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劝腻了、懒得管了。在几秒钟里我被他带离了那张病床,眼睁睁看着病床和上面的人被青色的蟹群淹没。

    “不好意思啊,功利主义。”他轻声说,“你在那太危险了。那么大数量的女蟹,你很可能被无差别牵连到。”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当了很多年医生了,我对生死看的很淡,几乎不会被死亡触动到。这种冷漠也有些先天因素在里面,据说很多人就是缺少某种情感机制。

    不是没见过有人在我眼前死。逐渐的死、或是突然死亡的都有……但这是第一次,我明明有那么大的机会把人救出来,却看着自己远离了这个机会。

    后面的阿鹿还很茫然地看着我们——他一辈子都不会看到它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刚才几秒内经历了什么。昆麒麟带着我回到大厅的人群中,说,你今天要不先回去吧。

    “没事。”我摇头。“下次记得提前和我说一下。”

    昆麒麟有点讶异我的反应,不过很快也就想通了。我是个理性动物,所以不会怪他做了那个决定。

    “行了,我答应你会帮你这次的。”我说。“走吧。”

    当我们沿着急救通道往走廊尽头的抢救室大门走去时,后面的大厅里传来了那些家属们嘈杂的哭声。同时他在大门口停下脚步,告诉我,就是这里。

    “不是抢救室里面?”我其实松了一口气,幸好是外面,如果这家伙要进抢救室就真的麻烦了。

    “是啊。”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开始沿着墙缝撒下一条很细的白线,“我感觉这次的老板应该是小孩子……”

    也不知道这群人接客用的都是什么标准,上次是个死了十几年的女鬼,这次可能就是俩小孩,怎么看都生计可危。

    他在走廊里折腾,我靠到一边去翻出手机给小顾发短信。

    通道上有一盏灯亮亮暗暗,可能是接触不好。急诊大厅里的人终于越来越少,除了刚才的死者家属还在哭闹。我走得稍微远了些,然后拨通了她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但是挂上电话后不久,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已经休息了”。

    原来已经睡了啊。我让她好好休息。那边阿鹿还在凑着看热闹,其实只是在地上撒一层薄薄的盐罢了。

    “哎,盐不是辟邪的吗。”我说,“你撒那么多吓跑了小朋友怎么办?”

    昆麒麟说,你懂什么。盐的确是辟邪的,但前提是它们是邪——又不是每只鬼都那么丧心病狂的。

    盐撒了一地,不过什么都没发生。看他表情有点意外,又拿出了那个铃铛,轻轻晃了晃。

    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说不通啊……”

    “叫得出不?叫不出的话我们就撤了啊。”我看看头顶上那个乱闪的灯,已经有点累了。明天还要跟手术,没空在这陪他折腾,“阿鹿,我们……”

    然后我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人,吓得后半句话都被咽了回去。

    ——这是一对农村的夫妇,都穿得灰头土脸的,男人的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这对夫妇手里拿着两个大白花圈,一个铁罐子,一个大塑料袋。估计是死者家属,晚上偷偷来摆花圈。

    我不当心多看了两眼,那男的就回瞪了我一眼。他女人拉了他一把,两个人往走廊里走去。昆麒麟也看到了他们,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出,不由也让开了。

    他背后一平米左右的地板已经被洒满了一层薄薄的盐粒,不过这对夫妇没踏进去,就在走廊中间把花圈搁上了,紧接着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跪在地上开始伏地哀嚎。

    “我的儿啊——”

    我们看到昆麒麟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事情到了这一步,今晚肯定不可能再查到什么了。

    可就在这时,面对抢救室的我看到地上的盐堆出现了变化——地上那层盐很薄,那一块白色的正方形区域如白色的水面,仿佛是水被煮沸了一样,盐层的表面开始鼓动起一个又一个的半圆形水泡。

    什么情况?我愕然。昆麒麟显然也看到了,在夫妇俩的哭声哀嚎中再折了回去——原来平静的盐层如今宛如沸水的水面,爆开了几十处盐花。

    “你们的孩子是今天在这里没的?”环顾四周,他只能把原因归结到刚才出现的这对夫妇身上。见有人问起他们的孩子,跪在地上的那男人立刻转向了昆麒麟,说了他们孩子为什么会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