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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盘中的时间与空间交错,四周的景物在支离破碎。无论是昆麒麟他们还是曲艳城他们,全都在一片黑暗中迅速下坠。
这种大型法器的运作极其精密复杂,而且时间匆忙,在地宫中的所有人都被卷入了漩涡之中,除了入口处的乐阳。一个残缺不全的界展开了,如同一张大张的口,吞没了一切。
——他真舍得啊?!
无论是哪一方的人,此时脑中都是这样的念头。可以说双方所有主力全都埋在这个局里了,乐阳从来不求赢,只要不输,输的是其他人就可以。
当界再次关闭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已经坚持到极限的精神骤然崩溃,倒落在地。药效开始离他而去,所有的理智,思绪,甚至记忆,全部化为灰烬。
寂静的地宫中,齿轮的声音渐渐轻了,终于成为了死寂。然而,又有一阵脚步声打破宁静,进入了地宫之中。
他轻声哼着歌,走到了乐阳身边,将人抱了起来。
“太勉强了……”他感受了一下这里紊乱的灵力流动,有点对身前的这个年轻人无可奈何,“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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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的过程中,昆麒麟已经起出了两枚太气钉,一道白色的刀光从他身边劈过,带起了尖利的破风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他怒视着穷追不舍的封隆,“你是不是乐阳他大师兄啊?智商差这么多?”
“凶神竟然会成为仲裁人……简直笑话。”当昆麒麟起出太气钉后,周围的灵压瞬间改变了,空气中传来静电爆破声,代表着十分惊人的力量,“你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子上。”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他抓住了昏迷的丘荻,“我没有做错什么,就算你有雪药师,也定不了我的罪!”
他说的没有错。当雪药师对着昆麒麟挥动时,没有连带起其他加持的力量。同样是凶神,这把刀指向朱黛时,至少带动了数以万倍的业障之力。
“妖言惑众。”
“兄弟你这是种族歧视啊?明明是个道士就别装法海了!现在是打的时……靠!”雪药师扫过,尽管因为下坠而失了准头,但还是在他的肩上扫出了一个深深的伤口。昆麒麟不想和他打,也不敢唤出麒麟,如果麒麟真的撞上辟光刃,就算不是雷刀那种专门针对麒麟的法刀,造成的伤害也是极其惊人的,“你别逼我!看在你是乐阳他大师兄的份上,大家无冤无仇的,何必——”
“现出原形,与我一战。”
“我现出原型你还有命?说话托着下巴行不行?”他真的怒了,在这种情形下还要被人拿着刀步步紧逼,简直是人生最糟心的事情,“给我滚开!”
“都当心了,前面就是出口!”
就在这时,余棠忽然喊道。而在昏暗的界最下方倏尔出现了一丝光亮,越来越大,不知道通往何处。而封隆的刀刃也同时刺出,直逼昆麒麟喉头。
“——你逼我的!”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刀刃。辟光刃的特殊刀口在他双手割下了极深的伤口,可没能让他松开手。双方就这样僵持对抗着,直到下方用来的飓风将人群冲作两堆,坠入了黑白之际。混乱中,昆麒麟不得不放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也来不及看那是谁。错乱的时间与空间中,有人哭哭笑笑,有人轻声低语。他们冲破了一层柔软的棉絮与白雾,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昆麒麟紧紧抓住了身边的人,已经顾不得那是敌是友了。当五感再度恢复,他先是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是真的刺骨,温度可能不到五摄氏度。
“嘶……”他捂着手爬起来,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冷,还有就是因为疼。在拔出两枚太气钉的前提下,伤口是会迅速恢复的,但如果是辟光刃造成的伤口,恢复速度就和正常人类差不多了。接下来,他见到了漫天的飞雪——绝对不是上海那种文绉绉的雪,是北方才有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下雪的时候,夜空是有一层淡青雪光的。在他面前的是一栋小楼,并不高也并不大,十分古旧破败。身边倒着两个人,一个是丘荻,还有一个是封隆,没见到其他人。封隆正在苏醒,趁着他还没清醒,昆麒麟就抢过了他手边的雪药师,左右看了看,扔进了一边的树林子灌木丛中。
接着他想去叫醒丘荻。然而眼角余光瞥到了楼上的情景——就在小楼的三楼窗口,有一个白色的小小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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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3床的家属对吗?”医生拿着茶特过去,神色间有些为难,“你是他什么人?”
“是他哥哥。”
“有几个问题。3床以前有没有过什么化工品接触经历,呃,不是普通的化工品,我是指比如油漆厂、化工厂之类的地方。”
“嗯……他在化工厂打过工。”
“化工厂的类型呢?”
“这个不清楚了。”
“那好,还有个问题,他身上的外伤是什么造成的?”
“哦,这个……”
七院的综观室里,医生正记录着他所说的话。谢帝桐转开眼,望向玻璃房中躺在病床上陷入昏迷的那个人。
他们谈了一会,身为家属,他的情绪很平静,而且也像是通晓事理的人,所以医生将笔记纸夹进茶特内,就请他到办公室说话。
“你弟弟的病情很重。而且我不知道他曾经用过什么药物,对于脑部损伤太大了。”医生望着他的双眼,语气平和,“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很可能在之后出现我刚才说的那些症状,并且基本是不可逆的。进一步的检查会在明天进行,你先去签个字。还有,替他补办一张就诊卡,综观室需要的。以后转病房里,病房医生也是要看的。”
“好的,麻烦您了。”
他离开办公室,进入了乐阳的病房。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押金是从许越的卡中提出来的。晚上十点,这个人已经昏睡了四个小时,渐渐开始有苏醒的迹象了。
他替这个人擦去冷汗,小心避开头面部的伤口。就在这时,乐阳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他问,“感觉如何?”
那人的眼神茫然着,在房间中和他的面容上扫动着,双唇颤动,只说了一个痛字。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用止痛药。忍一忍吧。其他呢?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乐阳的双眼怔怔地盯着他,沉寂许久。
良久,谢帝桐才终于听见他的声音。
“……你……是谁?”
他这样问完,又开始不安了起来,微微皱起双眉。
“我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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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啊?”
他们站在一片可以算是草坪的地方,茫然四望。阳光熙和温暖,老柳吹棉,如霜如雪。
远处有一条河流横过草地,许多人在河旁,男男女女,都穿着质地轻薄的古装。余棠身边是三个孩子,另外三个人不知道被冲去了哪,希望他们没事。
苏子、曲艳城和车慎微三个人站在那里,脸色都不太好看。他就和个幼儿园院长似的扭头安慰三个人,说,没事,咱们大概被扔到横店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有人“吁”了个马哨,勒马停下。
“师兄,看那四个牛鬼蛇神。”
“住口,成何体统。”
“哎……那便是四个……四个妖魔鬼怪。”
双马并辔,一匹青花大马,一匹踏雪乌,来的是两个道士,衣着华美精致,但看制式都是道袍,一个人白发披肩,雪发红颜;另一个人束着阴阳髻,长得很是俊俏,一脸笑意讨人喜欢。两人都带着点河南口音,又说不出哪里怪。笑眯眯的那个人就在马上对他们拱了拱手,“贫道乃昆门道观昆长欢,见过几位,这位是……”
还没等他说完,白发人便下马行礼,揖了一揖。
“——昆门掌门昆罗衫,见过几位。”
“这是我师兄。”昆长欢笑着,口音轻快,“几位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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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苏子?
那是个白发的孩子,穿着件灰色的套衣,人很瘦弱,离得远了也看不准年纪。漫天的鹅毛大雪,他宽大的灰衣在风中鼓动,然后,这个人就走上了窗台,向外探身。
不是苏子。
昆麒麟已经冲了过去,大声喊道,“别跳——!”
这孩子怔了怔,大约也没料到会有人喊他,动作便顿了一下,可却没有多余的犹豫,深深呼吸了一次,就从三楼纵身跃下。昆麒麟已经冲到了楼下,几乎是扑过去将人接住的,揪在了怀里。孩子雪白的脸被树枝刮出了几道细小的伤口,红色的眼睛里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冰冷和戒备;北方的大雪天,他身上只有一件灰色的单衣,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能看到殴打留下的淤青和擦伤。
这根本不是苏子。昆麒麟看着他的脸,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眼泪就忽然流了出来,比所有的难过和愧疚来得都要快。
——漫天飞雪落在他们身上,北京城郊的雪夜,在他面前的,是尚年幼着的余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