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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
冰凉的毛巾盖在他的额头上,还在往下滴着水;车慎微坐在一边,面色有点僵硬。
曲艳城的头还很痛,毕竟突然间涌入那么多思绪,人一下子有些受不了。
“你担心我啊?”
“没有。”
他把毛巾抽走了,扔回水盆里。曲艳城忍不住轻笑着,说,你真是个好人。
“我要不是这样,早就把你打死了。”
“这话怎么说呢……我好歹是你师叔。”
“我没你这种师叔。”他本来都要端起水盆走了,突然又将水盆摔下,“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想知道。”曲艳城笑着翻过身,眼神很亮,却有些空洞,“对于你们而言,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没有去死的理由。”车慎微说着,突然抓起了铜盆,把整盆冷水从上面浇下去,淋了曲艳城一身。隔壁房间里,余棠正和唐红妆主仆二人说话,就听见旁边吵吵闹闹的;女子有些困惑地转头,余棠说,没事,家里孩子多了就这样。
“嗯……”她点点头,也没有在意,“余君说,自己是自千年后来到这里的,因为被卷入了一种叫做司九章的法器?”
“对。然后昆掌门是这种法器的创造者,但是就连他也没法把我们送回去了。”余棠替她倒了杯热酪子,笑得阳光灿烂,这种气质是无关乎审美的,是个女的都扛不住,“我就想着,红仙前辈也是道术高手,问一个不行那就问两个,说不定呢,对吧。”
侍女坐下还不到三刻,已经有点胳膊肘往外了,轻声说,“主人,帮帮他们吧。”
“帮他们,怎么帮。”唐红妆微微敛眉,摇了摇头,“司九章的原理连我也并不通晓,这种天方夜谭之事是闻所未闻的,昆掌门都说无法,我又怎么会有办法。”
“那有没有能不通过司九章回去的办法?”
“没有先例。茅山虽有类似司九章的法器天水镜,但也无法将你们送回去。”她说,“贫道无能为力。”
余棠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案几上,头有些隐隐作痛。
他谢过唐红妆,就准备离开了。外室,曲艳城正找毛巾擦干头发,地上全是水。他走出没几步,后面就有人叫住他,一看,是那个唐家的侍女。她素面无妆,五官俊丽好看,比女主人年少一两岁的模样。
“余君留步。”她说,“主人让我出来说,其实并不是毫无转圜之机,如果能一起去司九章架设的那个地方看一眼,说不定能有其他方法。”
“真的?!”余棠拉住她的手拼命摇,“谢谢啊,谢谢,不过那地方离这挺远的……”
“知道,我家主人去过的。就是大道场那个地方,东海附近,华亭县附近吧?”
“啊?不,是上……呃,我想想,东海……华……大概?”
那侍女捂着嘴笑了,又回到了室内。余棠看到她笑颜如花,心神有些恍惚。她们离开延康坊时,多了两名侍卫,都是昆罗衫交待的人,因为京城周边最近治安不好,担心她们两名弱女子会遇到意外。
“具体是什么事啊?防备成这样。”车慎微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昆长欢一听,把筷子放下,顿时来了兴致。
“话说——”
“女子被人拐带失踪。”昆罗衫语气淡淡的,一句话概括完。
“所以啊!”昆长欢指着曲艳城,“你要当心……”
余棠咳了一声,说,昆道长,他真的是男的。你要不信,待会可以一起去洗个澡。哎对了,我是这样建议的,大家都是男孩子,一起泡个澡,坦诚相对,增进增进友谊……
“不要。”除了昆道长之外的所有人一口拒绝。
“南方人,装什么爷们……”唯一的北方人余警官忍不住嘀咕。
他们吃完饭,外面已经宵禁了,不过坊里挺热闹的。巡逻的武侯和大家都是熟人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余棠被拉出去喝酒,他属于那种到哪都混得开的,另外三个小孩就不行了。曲艳城和苏子恨不得和所有人都划一道三八线,车慎微就是标准老实孩子,你问他说,你不问他就乖乖看书。现在这种气氛特别紧张,三个人互相戒备互相敌对,随时有可能掐起来。
这种时候,余棠又要感慨南北差异了。搁北边,绝对是一句话没有,大家挽袖子就打了,还能蔫蔫乎乎僵持到现在?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不过还没回过神来,远处就有了骚动——他跟着人群过去看,就见到坊门口立着五个白衣人,另一边,昆罗衫站着,神色有些不耐。
“无稽之谈。”他说,“天雪教与昆门互不干涉,贵教主有什么紧要事务,需要贫道过去面谈的?”
五个人都没有说话,就静静立在那,但是明显不打算让步。其他道士都跟着轰人,都是修道人,太难听的话也骂不出口,一时间乱哄哄的。
“别理睬他们。都是旁门左道。”昆长欢拦在双方中间,护着昆罗衫就要往回走,就在这时,刺耳的铜锣声突然响彻了长安的夜晚。武侯和更人跑过坊门,大声喊道,“紧闭门户!莫进贼人!”
“怎么了?”
“又出什么事了?”
人群顷刻间熙熙攘攘,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昆长欢拉住了一个面熟的武侯,那武侯喘着气,说得很快,“城东有女子被拐子抓了,被巡夜武侯撞见,现在三人向这一片来了!”
“最近这种事情很多。经常听闻年轻娘子被拐子拐卖的事。”有个道士和余棠说,“你家那位,可千万要当心,平日里作男装打扮,也不一定就安全了。”
余棠擦着汗说,“谢谢,不过他真的是男的……”
话还没说完,从延康坊外南侧突然传来了一片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过了片刻,人们才循着惨叫声,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有许多白衣人静默地站在那里,在他们中间,跪着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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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声吹在门板上,哐哐地响。王兆的手指顿了顿,没有立刻去拉开门。
门外没有人应声,那敲门声越来越响,突然之间消失了。王兆迟疑了一下,凑上了猫眼,想去看门外的情况。
“兆哥儿。”丘荻从楼上下来,抱着胳膊,估计因为太冷了,“我问一下,我们住的话能暂时住在哪?有多余的床吗?”
“啊?这……”王兆知道自己笑得有点勉强,左右看了看。左边有个冷了的炭盆,炭已经没了,也没去添,白灰色地堆在那。但是烧炭的拨子还在,那是两根黑色的长铁杆。他装作去拨动炭火,握住了拨子。余椒紧紧靠着他,冷得瑟瑟发抖,“我先看看谁在敲门。”
“有人在敲门?”丘荻和昆麒麟对视了一眼,“大雪天的,谁会来啊。”
不知刚才是不是余椒看错了,现在再看,昆麒麟和封隆脚下都有影子,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可王兆就觉得,他们脸上照着一层诡异的阴气。他去看猫眼。外面太冷,画面冰蒙一片,但是从雪风中,可以看到几个灰色的模糊人影,正候在门外。他看不清那是谁,盯了有一会了。
“兆哥儿?门外有人吗?”丘荻拿了一盏灯问,“还有,你们这烧水在哪烧?”
“在……你从东面那个小门穿出去,有个小厨房……”王兆仍然看着猫眼,“拿壶接水就行了,要是水管还没冻住。”
“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从楼梯下面出去还是从小走廊那边?”
“从楼梯……不对,从小走廊。”他说。同时转过身,装作不经意地将余椒护在身后。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响,而且还伴随着人的嚎叫声。他转身望向猫眼,这次只看了一眼,就靠着门,面朝着那三个人。
昆麒麟问,“你不开门吗?”
王兆笑笑,“好像就是个喝醉了的流浪汉。”
“开什么玩笑?!”丘荻把灯一放,赶了过来,“这种大雪天要死人的,是流浪汉的话让他进来躲一躲好了。”
“不,他穿得挺暖和的,应该死不了。”他拉住了余椒的手,向楼梯下走去,又指了指走廊那边,“丘荻,你走那就能到厨房烧水了,路上有点冷。我带余椒去弄点药,你看他身上伤得……”
“可是……”
丘荻还没弄明白门外的事情,王兆就带着余椒匆匆忙忙朝楼梯下的小门出去了,那里才是通往厨房的路。不管背后三个人说什么,他们都没有回头,而是越走越快。打开门,外面的风雪刹那间汹涌而入,让人看不清眼前。王兆把小孩抱了起来,向左边绕去,想走这条路回到书院门口去开车。车钥匙还在他的口袋里。从头到尾,余椒都配合他的动作,没有露出什么慌乱。
“你看见什么了?”他附在王兆耳边问,“外面是谁?”
他们已经在雪里走出了一段,这个人毕竟当过兵,这种程度的环境还不至于失去方向。王兆一直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出来。
“……我看到了丘荻他们。”他说,“刚才在门外敲门的人,是他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