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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流云席地而坐,捂着耳朵处的伤口直吸冷气。突然,夜空中划过一道流星,带着一长溜的红尾巴跌落在距离亭子不远的花池里,压倒了一大片的常绿乔木。
鹤舞山庄的一众人等集体惊呆,不知道今天晚上是招惹了哪路神仙,净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连天上的流星也会一头扎进院子里来。
剩下一只耳朵的马流云也看到了这奇异的景象,急忙扶着柱子站了起来,眼睛微闭,双手合十,摆出一副虔诚祷告的嘴脸。
他经常看见女儿马紫燕对着流星许愿,也想有样学样,许愿自己的耳朵快快长好。可是他哪里知道这许愿也是有讲究的,必须在流星滑翔的那一瞬间许愿才有可能灵验,像这样已经落到眼跟前,黄花菜都凉了,还许个屁愿,保证不灵验。他马流云注定是一只耳朵的命运。
“哼、哼、哼,哎呦呦。”花池里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在场的众人包括马流云在内全都惊呆了。
“难不成这流星成精了,怎还就口吐人言了?”
“这流星也太衰了吧,连落地的姿势也掌握不好。”
“这流星不是把屁股摔做八瓣了吧?”
“这流星一定是违反天条,被天兵天将打落凡尘,跌落在我们鹤舞山庄。”
……
一时间,鹤舞山庄中人七嘴八舌,各种不着调的论断接踵而至,好像在参加想象力大赛。
马流云的年纪毕竟放在那里,少了几分幻想,多了几分世故。尽管心里也有点忐忑,还是壮着胆子靠近了花池。
在常绿乔木的中间,躺着一颗人形的“流星。”这“流星”浑身抽搐,满身血迹,眼看着就是黑白无常拘捕的对象。
马流云“呸”地吐了一口唾液,心里十分鄙视,“这他妈的那是流星,分明是一个重伤逃遁的家伙。不过,这家伙着实不简单,最起码刚才的惊艳亮相蛮不错,尽管有一点点狼狈罢了。”
马流云见微知著,从一点点细节上看出来者绝对不简单,值得一救。
可是这人到底是谁,让林惊鸿一看便知,这不就是那个借助千里无影符逃跑的崂山道士吗?
这个倒霉的崂山道士借助千里无影符遁出张德蛟的住所,在空中毫无方向地飞逃。当飞到鹤舞山庄上空时,法力枯竭,再也无法支撑符纸的消耗,一个倒栽葱跌落到鹤舞山庄的花池里。
崂山道士毕竟是修真门派中的高人,自有其救命绝招。马流云就见这个血乎乎的家伙硬撑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单手掐诀,口里念念有词,那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座黄澄澄的透明金钟,把自己罩在其中。然后拿出一个小巧的葫芦,倒出一颗火红色的药丸,纳入口中,闭目调息。
剩下的其他人等见马流云没有事情,全部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素爱抬杠,绝不信邪的家伙,伸出长枪,大刺刺地捅向崂山道士,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道:“你是哪里冒出的家伙?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就这样牛逼哄哄地落到我们鹤舞山庄。还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谁呀?看我不给你个一枪两洞。”
枪尖堪堪碰触到金钟,金钟突然金芒大作,那百炼精钢打造而成的枪尖就好像蜡烛遇到了火焰,眨眼间变软消融,化作高温的钢水一滴滴落在花池里,遭受池鱼之殃的常绿乔木马上起火自燃,烧作一堆灰烬。
那个强自出头的家伙一错愕间,长长的钢枪变作了一根短棒,扩散的金芒沿着持枪的双手,坚决地攀爬到两只手臂上。那根长枪变作的短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变短,直至消失不见。再看场地里,那个倒霉家伙的手臂诡异消失,继而是胸脯处塌陷出一个黑洞。硕大的脑袋在失去支撑的情况下,带着金芒呼啸而落。剩下的两条腿再也无法保持直立的姿势,交错成十字架的形状平躺在地上。
不到五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倒霉的家伙就此不见,没有留下一丝曾经存在于这世间的痕迹。要不是场地里还充斥着肉类烧焦的味道,人人都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或者是产生了幻觉。
剩下的所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马流云在最初的震惊以后,很快便镇定住了心神。他感觉到,面前这位似乎比那个临阵变节的川川叟厉害多了。
“看来,面前这位正好是劫难在身,急需有人雪中送炭。我要好好把握机会,让他欠下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自有借助之时。”马流云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整理好思路,决定着意结交,再赌他娘的一铺。
马流云为什么被梅川酷的川川叟骗得晕头转向?还不是他信这个。所以,梅川酷的川川叟刚刚叛逃,他便记吃不记打地再度盯上了这个真正的崂山道士。
他主动放低自己的庄主姑爷身段,拿出自己从中平镇带出的老家底,给在场的每一位奉送上白银百两,请求他们对今晚的事情保密。这马流云再不济也是庄主的姑爷,再加上白花花银两的面子,很轻易地便把这里的闲杂人等全部搞定。这些人揣着意外得来的横财,美美地回去睡觉,只剩下马流云一个人恭谨地站立在一旁,等待这位醒来。
半个时辰过后,这位崂山道士睁开眼睛,左胸的伤口已然愈合了一大半。他看了看身边的马流云,暗暗点头。刚才他虽然闭目疗伤,可是对身周发生的事情是历历在目。
“不错,这个家伙很有头脑,言行举止很切合我的心意。”这崂山道士对马流云的评价很高。
马流云很隐蔽地看到了他眼底的赞许之色,知道自己的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他毕恭毕敬地说道:“仙长,外面风寒露重,还是让我背你到我的卧室里吧?”蹲下身子,作势欲背。
这个从天空倒栽下来的崂山道士一摆手道:“且慢,你可知道我的身份?你就这样将我这来历不明的人救回,你就不怕麻烦缠身吗?甚至还有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马流云依旧恭谨如昔道:“仙长,相逢即是有缘,您既然深夜降落到我的院子里,便是我的客人。不瞒您说,我马流云现在已经家破人亡,已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只求仙长伤势痊愈之后,为我儿子治疗一下眼睛。”
马流云知道面前这位神通广大,索性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免得面前这位疑神疑鬼,怀疑自己的动机。
崂山道士缓缓说道:“我是崂山派的三十三代传人苦玄道人,今次出山只为寻找一个人。奈何敌人势大,我重伤遁逃于此,论武堂的一众高手现在很可能正全城缉拿。马施主,你要想清楚了,你现在救我等同于和巨武王朝作对,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现在你还要背我到你的卧室吗?”苦玄道人一边说话,一只手已经捏住一张“寒冰符,”只要马流云的回答有一点点毛病,立刻把他变作一个冰雕塑像。
马流云想不到这位的麻烦这样巨大,可是大话都抛出去了,想要收回也不可能,索性死硬到底,诚挚无比地回道:“仙长,请放宽心,我马流云不是说话不算的小人,我先把您背回到我的卧室,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他巧妙地以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苦玄道人悄悄把寒冰符放回原处,放松身体,任由马流云把自己背回到卧室。
苦玄道人躺在床上,手里托着一枚翡翠色的丹药,懒洋洋地说道:“马施主,也不是我不相信你,确实是这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不得不小心从事。我这里有一枚九味破灭丹,是我崂山派排名前三的剧毒之物,只要没有解药,毒发之时,三魂六魄一起发难,欲死不能。你暂且先服下,只要我恢复期间安然无恙,伤势痊愈后马上给你解药。另外,送你儿子一场造化,保证让他七日之内恢复健康,更胜从前。”
马流云本来还有些迟疑,但听到这苦玄道人做如此保证,立刻夺过丹药连水也不喝,一口便吞了下去。苦玄道人看着他咽喉处的一点凸起慢慢下移,直到不见,方才长舒一口气,对马流云的态度立刻亲热起来。
“马施主,我现在无有防身之能,只好不得已而为之,你的心里最好不要有所怨怼,想得太多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马流云大表忠心道:“仙长,说哪里话,我马流云能得崂山仙长的垂青,这是我马家祖上积了十八辈子的德才换来的恩泽,待明日,我让我的儿子前来拜见仙长。”
这马流云也真敢瞎吹,就他马家祖上还积了十八辈子的德,不如说是造了十八辈子的孽才换来的恩泽。啥恩泽?不就是花费近万两白银,再低眉顺眼地把人家背回卧室,最后换来一个追魂夺命的九味破灭丹。不过,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也只好暗吞闷屁,这郁闷憋屈之处无人可讲。
“自己是不是太贱了,哭着喊着求着吃下毒药丸,再给人家陪笑脸。”这就是马流云当下最真实、最凄惶的心理写照。
“不过,只要苦玄道人能治好我儿子的眼睛,我的一切牺牲就都是值得的。”马流云思前想后,也只好这样来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