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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打听,春亮终于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自从泼妇佛招的那群番鸭被毒死了以后,她便把嫌疑人锁定在品行不端的二狗子身上。毕竟对于收入不多的农村人来说,养些鸭子攒些钱也确实不容易,光幼崽和饲料成本不算,还需要大量的人工。冬梅婶深知泼妇的为人,要把钱赔给她,可二狗子仍绝不吃亏。冬梅在劝架的过程中,腰部肌肉被拉伤。二狗子反而觉得冬梅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一把骨头的人来凑什么热闹,简直是罪有应得。最可怜的倒是小玲,既照顾奶奶,又包揽家里的家务活,饱一顿饥一顿,九岁的孩子瘦的跟小羊羔差不多重。
咚咚咚——
“谁呀?”
“是我,春亮叔叔!”小玲稚嫩而粗糙的双手打开门,撅着嘴,满脸大汗,里屋点着蜡烛,飘出一股烧糊的味道。
“你奶奶在家吗?”
“恩。”小玲无力地点着头。
“冬梅婶——”春亮来到病榻前,细声喊道。
“诶,你来了啊。”冬梅婶想竭力坐起来,可扭伤的腰肌实在让她疼痛难忍。春亮见状,立刻劝阻道:“冬梅婶,你就躺着吧!这是我爹浸泡的铁打骨水,药效很好。上次我打篮球脚崴了,用了几天就没事了!”冬梅婶迟疑片刻,惊愕地盯着春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屋里怎么点起蜡烛来,灯泡坏了吗?”
“哎——”冬梅婶脸庞微侧,嘘声短叹道,“家里很长时间都没有用过电了!”
“没电这怎么行,明天我帮你们缴电费去!”春亮说道。
“不不不,不用!”冬梅婶说道。
“怎么了?”春亮问道。
“春亮叔叔,是我爸爸不准我们用的!”
“这怎么回事?” 春亮问道。
“我那没用的儿子好吃懒做,整天都惦记着我那从政府领取的低保。俗话说‘钱得花在刀刃上’,可你想,孩子都九岁了,总得攒些钱让孩子读书吧。可他扬言,不给他钱,就不准用电,还不准孩子上学!”冬梅婶抹着眼泪说道。
“小玲,告诉叔叔,想不想读书?”春亮双手握住小玲的臂膀,慈和地问道。
“想,每次看到兰兰放学回家,我就盼着我也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书包,脖子上戴一条很漂亮的红领巾。学校里有很多很多的同学,这样我就有伴了!”现实让她成了折翼的天使,春亮轻轻地撩着小玲额头上紊乱的丝发。
“孩子受教育既是权利,也是义务。读书改变命运,知识塑造人生。小玲的人生道路还很漫长,怎么能离开教育呢?明天我跟老周叔谈下,看下能不能让他出面妥善处理下孩子读书的问题。”
“孩子要是能读书就太好了,在九泉之下我也就能安心瞑目了!”
“冬梅婶,你就放心好了!”春亮安慰道。
“哎——还是应验了,老天是不会错的!”春亮和小玲都疑惑地盯着冬梅,莫非她受到久违的兴奋刺激而说出的囫囵语来?冬梅深呼吸一口气,一把眼泪一把心酸地说出了当年的事来:冬梅和二狗他爹结婚的那天,正当大家喝酒尽酣、闲聊尽兴的时候,院子边的一棵苍松突然“啪”的一声,拦腰折断,倒在草丛中。大家先是一惊,随后一阵哗然。
“这树怎么好好就断了?”
“树老了,经不起风吹雪冻了。”
“这会不会是不祥之兆啊!”
“结婚净说这不吉利的话。”
当时宗族里最年长的二叔公站起来嚷道:“松树都弯腰给这对夫妻道喜了,吉兆,吉兆!”大家也跟着小声嘀咕起“吉兆”,骚乱才安定下来。二狗他爹已喝得面红耳赤,摇摇欲坠,扑在床上酣睡起来。而冬梅实在纳闷,这大喜的日子出这样的事情,不知是吉,还是凶?难道是两人的生辰八字不合?冬梅忐忑不安,独自让村里的风水先生给测算下,风水先生说松树是寿命最长的树木,它拦腰折断,暗示着她不能终其天年,即使能躲过这一劫,也将是风烛残年。
随着二狗他爹的早逝、小玲她娘的逃离、二狗的不孝以及小玲的孤苦,这一连串的事情陆续降临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她要忍受多少的精神痛苦。这多舛的命运究竟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只是中国农村妇女的其中一个缩影呢?
“冬梅婶,我们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做‘否极泰来’,意思就是当一个人的厄运到了极端的时候,好运也就开始了。我相信,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春亮的一番安慰,冬梅和小玲心里舒坦了许多。
“你对我们祖孙两好,我跟小玲心里都清楚。你看我,都是黄土埋过头顶的人;小玲她爹,烂泥扶不上墙,托是托付不了的了;小玲她姑当年狠下心来非要嫁到老远去,现在时隔多年都杳无音讯;我跟小玲又没有别的亲人,有件事情憋在我心里,好些年了,思来想去,或许我只能跟你说了!”冬梅说道。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春亮说道。冬梅细声叫小玲到别处取了一个仕林布缝制的袋子,里面倒出的有银簪、银耳勺和银戒指各一枚,玉手镯一副,以及钞票一叠。冬梅看着春亮惊讶的样子,继而解释说道:“手镯是我的嫁妆,戒指是用银子打的,银簪和耳勺是后来买来的,还有这些钱是从政府领取的低保,我一分都没舍得花。本想把这些东西留在棺材里,可一想玲玲这孩子怪可怜的,就怕自己百年之后无人照管她,所以这些东西搁你那,以后孩子也用得着,不知你——”
冬梅说到动情之处便掩面而哭,没有说下去。春亮听到这番话,面露难色,不停地搓着手。小玲见状,把头埋在冬梅的怀里,坚强地说道:“奶奶,你放心,我能照看好自己!”冬梅又转念一想,春亮将来要养育自己的孩子,况且玲玲都还是有爹的人!自己的做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便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这事就不麻烦你了——”
“冬梅婶,只要你信得过我,东西就搁我那吧,玲玲以后的生活我会多担待些,你就放心好了!”冬梅紧紧握住小玲的手,嘴不停地蠕动,却未说出一句话来,紧皱的眉梢倒舒展了一些。
“那就太谢谢你了!”冬梅满脸盈血,情绪激昂地说道。
“不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些东西你这里先放着,以后再说!”春亮伸手去拉门闩,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打开门看个究竟,可影子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贼?家徒壁立的能惹贼?二狗?到家门口了也不至于撒腿就跑啊!动物?或许是唯一值得相信的解释。春亮丈二摸不着和尚,百思不得其解,径自回家了。
次日清晨,佛招坐在家门口的凳子上,嘴里啃着葵花籽,翘着二郎腿。只见二狗子颓废无力,多半好几天没酒喝了。“二狗,过来!”二狗子瞟了一眼,“哼”了一声,继续走自己的路。佛招立马冲到二狗子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找茬是吧!”二狗子没好气地说道。
“你误会了,我想跟你聊聊!”佛招仍没让路,呲牙咧嘴笑着道。
“跟我聊?去,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好聊的!”二狗子不客气答道。
“我——我——哦,我买了酒,要不要进去喝?”二狗子一听“酒”字,马上来劲了,或许是肚里的酒虫在蠕动,这几天没酒喝苦得慌,如今下的真是及时雨啊!可一想:不对劲啊,这臭八婆平时就是个铁公鸡,老爱占别人便宜,今咋的这么大方,请我喝起酒了?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不安地问道:“你到底是啥意思?”
佛招似乎看出了二狗子的疑虑,便灵机搪塞道:“哦,这几天我想通了,大家邻里邻外、同祖同宗,没必要为了鸭子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你说是吧,所以想请你喝杯酒赔错!”既然是诚心认错的,冤家宜解不宜结,二狗子疑虑顿失,便跟进屋里。佛招从橱柜里取出一瓶劲酒,揭开铝盖并递给二狗子。咕嗵一声,一杯酒下肚了,咕嗵一声,另一个酒杯又见底了。
佛招惊讶地问道:“你的酒量蛮大的啊!”二狗子打着嗝说道,用衣袖拭去嘴角残留的酒水,说道:“呵呵,你才知道?”
“我说你每年的酒钱还挺多的吧,可逆的收入又少,总不是那么一回事吧!”
“什么什么那么一回事,我书没读多少,又没啥本事,你叫我咋的?”
“那不见得!我就问你一句,你想发财吗?”佛招试探性地问道。
“废话!”
“我倒是有一条路子可以让你发财,不知道你干不干?”二狗子瞅了佛招一眼,鄙屑地说道:“就你?”
“不干拉倒,好心扶你一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佛招挽起衣襟,佯作欲把他推到门外去。二狗猛地一怔,连忙说道:“干,干,我干!”。佛招心里乐开了花,嘴巴凑在他的耳朵上小声嘀咕了几句,二狗听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