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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珩不愿意在罗栖面前欺负玲珑,狠狠瞪了玲珑一眼,用口型威胁道“你等着”,旋即大步流星的离开。
那对妖孽主仆总算离开,辛世瞻在玲珑旁边坐下,心道千万别哭啊,我不会哄人。他淡定的问,“可以出发了么?”
玲珑点点头,“走吧。”
辛世瞻捏着她的袖子,啧啧打量,“这是今年流行的款式?”
玲珑一把夺回自己的破袖子,抽了抽,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辛世瞻愣住,本来没哭的,现在给他弄哭了。
“哦,我知道你吃亏了,来,给你绑一下就看不出。”他抽了车上一根细麻绳,拉着玲珑的胳膊一圈一圈扎起,最后在她纤细的腕子上打了个结,这样就不会露出皮肤了。
玲珑抽抽嗒嗒的刚要揉眼睛,就被辛世瞻拨开,“用手帕擦擦吧,你手上有灰。”
“别哭了,我老远就看见她欺负你,所以撒了点痒痒粉在她侍女身上,回去有那主仆二人受的。”辛世瞻笑道。
玲珑惊讶的忘记哭泣,她竟不知遇上这样一位好打抱不平的朋友。
“痒痒粉来自白域松葵树,你可别出卖我。”辛世瞻一脸慎重道。
玲珑急忙点点头,感觉他是自己人了。
樱花烂漫,落英缤纷,世人皆传明镜岛女学苑外围的园子恰似人间香雪海。
竹清打开油绸伞,替自家少爷遮挡,免得风一吹,花雨稠密,落满一身,也就娘们觉得这鬼地方唯美动人,大老爷们真的很容易过敏。
“少爷,用不用我去警告那个武客?”他指着嘴比划一个封口的动作。
简珩横了他一眼。
“你能打过他?”他问。
竹清语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可是……万一传到岛主耳中多不好。”他道。
简珩默然片刻。
这里没什么事情瞒得过他的耳目。不久之后应该会召见阿珑吧。
简珩停下脚步,侧眼瞧着竹清。
“她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不必管她。”他淡淡道。
竹清登时冷汗涔涔,急忙应诺,再不敢生出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一阵凌乱的脚步疾声追来。
又是罗栖,她气喘吁吁的站定,仰脸瞧着简珩。
“珩哥哥。”她颤声道。
简珩微微一顿。
竹清笑道:“罗小姐,少爷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放肆,小姐与少爷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霓羽呵斥。
竹清不屑的哼了声,好男不与女斗,他可不耐烦跟女人啰嗦,少爷也一样。
“阿栖,很多事我不说不代表不知,”简珩笑道,“我这人又从没输过,她一天不喜欢我,我就一天不放过她,你做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有,再这样下去,无论你嫁给谁,担任宗妇的能力都让人怀疑。”
罗栖脸色一白,晶莹的泪珠止不住的滚下粉腮,她厚着脸追来不是为了听这些伤心话。
“除了你,谁还能把我变成傻瓜?”她忍不住质问,“难道你就没傻过?”
简珩平静的直视她,“没有。”
他怎会傻?
除非薛玲珑的傻气会传染。
又走了一段路,竹清忍不住好奇。
“姑娘真的不喜欢你啊?”他问。
简珩勾起一弯笑。
“不,她喜欢我。”他不紧不慢道,“只是她还不知道。”
竹清小声咕哝一声,发现简珩斜视过来的目光,立刻挠挠头,哈哈笑道,“少爷,罗二怎么说反就反了,您还一点也不着急啊。”
竹清没敢说是不是你推波助澜了。
简珩倒是很大方的承认。
“既然她那么讨厌阿珑,不嫁给我便没这些烦恼了,我也算全了她的心意。”他道。
黑域药田那次他还没计较,如今都敢掐着阿珑的肩膀,下回是不是要掐脖子?更让他气不过的是,怎能说阿珑恶心。
可他到底是男人,不可能为内宅的事与罗栖理论。
所以你早就开始放任罗二胡闹!竹算清欲哭无泪的望着简珩。
一主一仆沿着阡陌交织的甬道渐行渐远。
甬道深处有片浓密的竹园,白石板铺的小路错综复杂,却杂而不乱,以某种玄学阵法排列,不相干的人迈入非迷路不可。
简珩驾轻就熟的走在前面,竹清亦步亦趋,唯恐跟丢了。
自踏入这个地界,话唠竹清瞬间安静下来,自始至终垂着眼,不多看也不多问。
明镜岛的人都知道,但凡有关又青苑的事,少说,少问,能避开则避开。
穿过庭院,郁郁葱葱,奇花闪灼,花架上的蔷薇几乎爬满了半面粉墙,花下一方清池,池里的鱼被人喂惯了,听见脚步声一拥而上,围着岸边打转。
侍女发现简珩,刚要欠身问安,简珩抬手制止,侍女随即噤声,收放自如。
机敏沉稳的侍女,葳蕤繁茂的花园,以及琳琅满目亦不失高雅的摆设,无不说明住在里面的人生活优渥。
简珩端端正正上前行礼。
“祖母,珩儿来看望您了。”他说。
方浅一怔,放下盛满鱼食的玉碗,仔细整理了下粗布衣袖,任由侍女搀扶着缓缓起身。
“珩儿!这么多年,总算盼到你长大,来岛上看我了。”她笑容蔼然可亲,不见半分忧伤。
简珩眼底泛起酸涩,但他是男子,眼泪这种东西自记事起还真没流过。
“待珩儿学成出师,自会经常陪伴祖母左右。”他笑道。抬手轻轻搀扶方浅。
又瘦了一些,不过观其样貌,也不过三十许人,皮肤好的很。只这头发,这两年,怎么全白了?
祖孙二人享受天伦之乐,侍女井然有序的后退,保持五步开外的距离。
“这些年,祖母没法出来,印象里你还是个小不点,”方浅絮絮叨叨的,“感觉跟做梦似的,一睁眼,你竟这么高了。”
“再有三个多月,我就年满十六,祖母还希望我是小不点吗?那可真是妖怪了。”简珩眼底溢出温柔,嗓音更是和风细雨。
难得这样一个喜怒不外露的人,也有感情丰沛的时候。
“你呀,一张猴儿嘴!”方浅呵呵笑着,伸手点了点简珩脑门。
九年未见,二人亲昵如故,直接跳过了叙旧与寒暄。
最为神奇的是,方浅未有半分迟疑,看见简珩的第一眼,便知道,他就是简珩。
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见一面不易,下回还不知要何时,却都避开这个略显沉重的问题,单纯闲话家常。
方浅拉着简珩的手。
“觅雪,午膳多加几道菜,一定要有松鼠桂鱼,小天酥,昨天不是吊了老汤么,再来一盅煨鸽蛋。”她记着的都是简珩小时候喜欢吃的。
觅雪低眉敛目道,“是,夫人。”
简珩连忙止住更多的菜名。
“祖母,我来可不是为了吃东西,就是陪您说说话。”他笑道。
是呀,陪她说说话。
她已经好久没这么畅快的说话了。
方浅仰起脸,眸中泛着水光,笑道,“你的小媳妇还好吗,怎不见带来。”
简珩笑容微僵,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
“她不乖,我正调/教着呢,就不带来气您了!”他心不在焉道。
“不是说她命格奇特么,慧朗算到现在也没算出怎么个奇特法?”方浅问。
简珩摇了摇头。
“玄学本就真假参半,不可不信,也不可过分相信。她既改不了我的命,我也不想她涉入过深,毕竟……她是外人。”他道。
方浅仔细瞧着简珩澄净的眼眸,暖暖的,不像简丛,望一眼便是彻骨的寒冷。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不过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她叹息。
简珩不想讨论阿珑的话题。
“祖母放心,我自有安排。”他笑道,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上回您托人给我的一堆东西里有个络子特别有趣,谁打的?”
这些年,方浅闲暇之余时常搜集一些不同年龄阶段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不分贵贱,也不分类别,聚着聚着,便聚满一箱。
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什么络子。
简珩让竹清拿来呈给方浅。
方浅捏在手心,打量半晌,才慢吞吞道,“这个呀,好像是玄娘的。”
上个月,简丛安排一批人手重新驻守又青苑。
玄娘作为女学的武艺教习,领着数名拳脚不错的侍女前来拜见,二人一见如故,之后又见了几次,最后一次,方浅把玩手里几颗明珠,却因络子不够紧密,散落在地。
玄娘二话没说,解下腰间这枚络子递于她。
“夫人若不嫌弃,先拿去用吧。”她浅笑,梨涡微陷。
方浅觉着络子上编织的小龙颇为可爱,当即接受。
简珩沉吟一刻。
玄娘是吧?
他记下了。
方浅笑盈盈的拉着简珩说话
简珩挑了一勺萘蘅香置于手掌大小的熏炉中,云母片早已烧热,份量与火候拿捏的刚刚好。他抬起双臂,将精致的小炉递于祖母手中。
“祖母品一品,我这手艺也不比您身边的侍女差吧?”他笑道。
方浅笑容满面,别说这手艺与专业香师不差分毫,即便简珩一窍不通,她也只会欢喜不已。
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祖母喜欢什么香,品香时候有哪些小细节。可见也是个惯会讨女人欢心的花/心种子!方浅又怜又爱,不禁摸了摸他的脑袋。
简珩就尴尬了。
打小他就不是正常小孩,还真不太习惯别人把他看成孩子。
因着简珩下午还要回教舍面见先生,方浅并未执意挽留,用过饭后,祖孙二人说了会话,简珩发觉祖母眉眼间似有恍惚,便以为她累了,遂叮嘱觅雪几句,才辞别而去。
穿过廊下,只见一名侍女端着药碗神情略显慌张的迈入正屋。
药碗?
简珩与竹清交换了下眼神。
依他观察,祖母身体还算健朗,且这药还是用来退烧的。
竹清瞄了眼简珩的神色,旋即对身旁的侍女道,“不必送了,我自会陪少主离去,你且回屋照顾夫人吧。”
侍女愣了下,不疑有他,福了福身告退。
简珩一路出了垂花拱门,又沿墙折回去。
这里的侍女武功极高,非寻常之辈,竹清不敢过去坏事,只好留在原地等候。
简珩撩起衣袂下摆,助跑几步跃上树梢,很快消失在屋檐深处,动作轻的像猫。
侍女将药碗端放案几,有些结巴道,“夫,夫人,还是让奴婢去吧。”
“滚!”方才还言笑晏晏的方浅似乎变了个人,怒容满面。
似乎侍女再敢多说一句,便要生吞活剥了她。
侍女吓得连连后退,一叠声的“夫人息怒”。
直到把人都遣散,方浅神情顷刻垮下,嘴唇微微抖动着,整理了一会情绪才捧起托盘,来到内室靠东墙的博古架前。
简珩若有所思。
只见方浅抬手按下机关,咔咔两声,横跨整面墙的博古架立时分向两边,露出一间密室。
方浅端着药碗走入,大概想让密室里的人透透气,便未落下机关。
整件事太不同寻常。
又青苑里藏着谁,为什么不能见光?
还要祖母亲自照料?
祖父肯定知晓,为何又不闻不问?简珩有一连串的疑问。
黝黑的密室设计精巧,还有专门的通风口,因此也没什么难闻的气味,摸了摸墙面,防潮的,他拾阶而下,每隔十步,就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不算好,却也足够看清一些东西。
比如躺在榻上的年轻男子,以及祖母搂着年轻男子,一勺一勺的喂他吃药,他吃一口,祖母的泪就落一行,期间还不时摸摸他的额头,爱怜不已!
简珩感觉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
直到那男子转过头,露出大半张脸,喃喃道,“你是谁?”
简珩神情巨震!!
冷谦?还以为眼花,他再定睛一瞧。
不是冷谦!如此年轻,不过二十来岁。
方浅的后背僵了僵,却未回头。
“混帐!”她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