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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个矮气势弱,主要敌众我寡啊,玲珑哼了声,一脸“我不屑与你瞪眼”的样子头一扭,避开辛世瞻吃人的眼。
辛世瞻垂眸,搓了搓捏过玲珑下巴的手指,复又抬眸,露出一个极坏的浅笑。这一笑当真俊美,加诸他眉眼冷漠,很难不让女人小鹿乱撞。
幸亏玲珑见多识广,且又在他手里受了不少罪,戒备之心异常坚固,倒也没有被他迷惑。当然,辛世瞻本人也不知晓自己有何等魅力。
慧晴虽是方外之人,却无了却红尘之心,怎会看不出这辛世瞻对薛玲珑有意,如此单独留下玲珑时倒也没有过多为难。
玲珑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神经病的世界。
一屋子烟熏火燎,焚着古怪的熏香,慧晴盘腿坐蒲团上,身边跪着的小和尚不时敲下龟甲。慧晴静坐须臾才睁眼,将龟甲置于膝前,青黑色的甲片,布满灰白的裂纹,他粗糙的手指沿着裂纹的痕迹缓缓游走。
两腿跪得发麻,好似千虫万蚁在咬噬,玲珑忍不住抽出腿揉了揉,画面与大家正襟危坐的样子格格不入,余光瞄了瞄小和尚,小和尚目中无物,专心致志配合慧晴。
夸嚓一声,不知慧晴用了什么妖法,坚硬似铁的龟甲瞬间碎成了粉末,更恶心的是这神经病和尚抓了把粉末撒进玲珑面前的水碗。
“喝下去。”慧晴言简意赅。
玲珑震惊到无以复加。
好恶心,我不喝!她真想把碗扣到慧晴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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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施主,不好啦,”小和尚跑出屋子对辛世瞻道,“女施主死活不肯喝符水,仗着师父乃出家人不便动手,竟将水碗泼了师父一脸。”
辛世瞻皱了皱眉。
还以为她是个明白的,这一路都配合过来,走到这一步居然又不听话。
一个时辰后,玲珑趴在桌沿呕吐连连,边呕边哭,粉彩骨瓷小碗里的符水尽数喂进了她口中。喂她喝的人是辛世瞻,他扔了空碗,擦擦手,“这不就结了,非要我动手。”
辛世瞻,总有一天……你等着……千万别落我手里!玲珑欲哭无泪,不停在心里掐着辛世瞻脖子,就用那粉彩骨瓷的小碗,一碗一碗的舀骨灰渣滓往他嘴里倒。
“喝口水漱漱口。”辛世瞻倒了碗水,被玲珑挥开,洒了一地。他也不恼,弯腰捡起,重新拿碗倒满,捏着玲珑下巴,逼她喝一口。
这下当真惹恼了她,气得她将那水呸了他一身。
“形势比人强,不喝你也得喝,我这喂法还算温柔的。”辛世瞻将碗重新递她嘴边,“赌气?那你可就亏了,我要是你就赶紧漱漱口,想想都恶心。”
玲珑面色青了几分,端着碗往外跑,蹲在廊下,足足漱了三大碗。一面漱一面哭,恨不能手撕了辛世瞻,末了,还泄愤的将碗砸他脚边。
再好性儿的人也有恼火的时候。
“倘若我不喜欢你,你还敢这么砸?”辛世瞻冷笑了声。
怎么就不敢?我恨不能塞你一嘴王八!玲珑抽噎道,“你可千万别喜欢我,这样我还能少受点罪。”
“好啊,我努力不喜欢你。你算什么?只不过尚有姿色罢了,却害得我……”他的指责戛然而止,却愤恨的将碗踢开。
玲珑吓一跳,那碗擦着她脸颊嗖地掠过。
你,你凭什么发火啊!她气得两靥绯红,正气凛然的目□□势汹汹对上辛世瞻点如漆墨的眼眸,暗暗退缩,这眼神,太奇怪了,有点吓人。
玲珑小声咕哝一声,眨了眨眼,乌溜溜的眼珠儿转向别处。
别怪她怂,还不是因为武力值低,但凡给她跟辛世瞻掉个个儿,她发誓,不结结实实揍死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辛世瞻哼笑一声,怂样儿!
可他就是喜欢这怂起来都可爱迷人的样子,到底该如何是好?辛世瞻背过身,没好气道,“滚吧,这里没你什么事儿。”
你才滚,你滚你滚!玲珑在心里嘀咕,恼他说话难听,就不能用“走”么,把滚换成走,你会死?
回去的路上只有两个装聋作哑的魏国侍女,少了辛世瞻这个惹人嫌招人恨的家伙,玲珑感到十分轻松。
唯一的遗憾是此后三天,每每想到那乌黑的符水,她都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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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镜岛到魏国的路程最快也要两个月。
方浅坐在又青苑的正屋整理衣物,足有二十套崭新的衣衫,并十双各色缎面的福鞋,皆是她一针一线缝补而出。
“姑姑,我不想走。”夜笙坐了半天,才小声道。
他有张俊美无俦的脸,常常引人侧目,不过也不是很多人,又青苑总共也就这么几个,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可他有双与方浅一模一样的眼睛。
黄衣侍女撩起帘子,斜捧一卷画轴,献给方浅。
“夜笙,见到那个人,把这副画给他,自此明镜岛再不欠他半分。”方浅将画用细布包好。
“什么画,我可以看看嘛?”夜笙好奇道。
“是那人的妻子。”
“给他妻子的画像便各不相欠?”
“嗯。”
“明镜岛欠了他什么?”
“我夫君杀了他妻子。”方浅平静道。
夜笙淡淡哦了一声,并未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姑姑,”他忍不住道,“我会想你,怎么办?”
“姑姑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难道你一个堂堂男子汉便没法活了不成?”方浅严厉道。
然而那张脸太过美艳,就连生气也别有一番风情,此时的严厉,看上去一点也不吓人,反倒让夜笙开心的笑起来,“姑姑,你真好看,怪不得我也长的好。”
方浅笑了笑,低头继续整理,从头到尾都是亲力亲为,最多让身边的侍女打个下手,直到有人走进来。
侍女慌忙起身施礼,简丛点点头,“都下去吧。”
夜笙惧怕简丛,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直到对方刀子般的目光射来,“你,滚出去。”
夜笙蹙眉咬牙,瞥见姑姑温柔的目光,那里面要说的话他都懂,懂的眼圈不知不觉红了,可是男子汉不能哭,他起身离开。
“别走远,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方浅叮嘱道。
这孩子常年活在暗室,皮肤白的不健康。方浅关心的神态不自觉间流露出满满的慈爱,俨然再正常不过的母亲。她一身家常的细绸褙子,没梳头,随意的挽了一个小纂儿,满目银丝,寻不见半根黑发,可神情依然恬淡,不怨不悲,从容赶制月白外衫的袖子。
一个低头做针线,一个踱着步子淡淡打量周围摆设,这对恩爱了七年的夫妻形同陌路,各忙各的,仿若处在了平行空间,看不见彼此。
寂静的屋里,只有布料的悉索以及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简丛仔细打量一桌一凳,挑开包裹画卷的细布,“藏书阁的人,胆子越发大了。”
“是我自己画的,与旁人无关。”
简丛诧异,撩眼看向她,会画画了?
又想到这漫长而寂寞的光阴,再挫的笔头练出几许丹青才情也不足为奇。他打开画卷,栩栩如生的美人图映入眼底。
画中的女孩年轻而美好,艳丽的容颜渐渐与埋首做针线的她重合,简丛垂眸,合上画卷。
“照着自己画的?”
方浅细细的打个结,缝好一只袖子。一般无关紧要的话,她很少回应,只是安静的做自己的事。
简丛也习以为常,兀自坐在楠木交椅上歇了会。
“今年的水墨锦和丹顶三色锦很好看,你池子里的鱼该换了。”他说。
方浅穿针引线,来回翻看袖面。
“他要见你,你为何不答应?”他忽然问。
方浅顿了顿,曼声道,“他是个蠢人,报仇都不会报,我可不想再被连累。”
“这么多年了,你还当他是为了报复我?”简丛冷笑。
“不必再说。”方浅制止他的话题。
“你总是不必再说,”简丛微微后仰,两手搭在交椅的扶手上,“二十多年了,气还没消?”
方浅无奈,只好劝他,“生气是年轻人的事,我早就不在意,可那毕竟不算太美好,真的没必要提及。”
简丛点点头。她当然不在意,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不过是她肩头的一粒尘埃,弹指挥去。到头来,最受伤的,竟成了最看得开的。
不知为什么,今天特别想跟她说说话,仿佛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机会了。简丛闭上眼,沉默了一会,才幽幽道,“浅浅,我没有……”
但他无法否认当时一瞬间的绮思,年轻的女孩,相同的眉眼,目中有情,写满倾慕,在深夜里靠得那样近……
说出来也不怎么光彩,毕竟,动过那样的念头,哪怕只有一刹那,也是无耻的。
淳安哭着抱住他,问他同时爱上两个人,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哪里知道怎么办?他脑子里只有浅浅,却也喜爱极了淳安的天真无邪,于是,可以同时爱两个吗?
淳安死在他怀里,明镜岛的樱花落得比往年都厚。他没有办法,只能杀了她。
杀了诱惑的根源。
临死前,淳安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嘴角不停翕合,却字不成句。
“师父,你……骗我。”每说一个字,她就要喘好几口气。“你……偏心,偏心……她,你爱……她……”
简丛睁开眼,哪里还有方浅的身影,她离开的悄无声息,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