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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聪明人。”
李询微微一笑：“你也知道她的脾气，我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看着她莽撞行事。其实，若是代王对她真的有那么一些情意，李家又何须走到这一步呢？现在的周国和当初要亡的大齐又有何不同呢？皇帝昏庸无能，自然会有人要跟着推上。你觉得我们是在帮着造反，但其实我想的也只是这天下的百姓。这周国纵使现在不亡就这么拖下去，往后真正付诸行动的人却不一定会善待我们这些周朝旧臣，我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不对。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所想的事情自然是不同的，你觉得我们是谋反，但我们其实只是给周国找一个新的主人，能够让周国更安稳强盛的主人。瑾儿不懂事，那就所有的事情都让我来做。你来李宅想必也是知道了五王入长安的事情背后的含意，宇文达手中还有兵力，若是他们联手其实这件事情还是有不稳定因素的，先下手为强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迎娶了你的妹妹，难道和你还不算是亲人吗？”
小怜眉心一皱，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激动将身子贴在石桌的边沿，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也应该知道宇文达之前在长安城中的名声如何。在别人已经妻妾成群的时候他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在别人已经为人父的时候他才因为皇兄的圣意迎娶了第一个女人。对，你说他没能和李瑾有深厚的男女之情是事实，可他们之间难道就不算是夫妻吗？你以为媒妁之言成亲的人之中有多少个是深爱彼此的？李询，宇文达的为人如何，你应该是要感谢上天让你的妹妹遇到了这么一个男人，她在代奰王府的日子也许并不算开心，但比起那些成日里忧心其他侍妾会踩在自己头上的夫人绝对是庆幸许多的。宇文达是个好人，这件事情这么多年来长安城上下都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将自己认为要相守一生的妻子之位拿来完成自己兄长的拜托。当初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若是……若是他的皇兄下令，他怎么可能将看重的位子就这么让出来。纵然如此，这些年他对王妃也还是礼貌对待的，该给的都给了的！”
“你错了。”
李询被她蕴含水雾的双眸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目光：“瑾儿不开心，那就证明这些年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也许你是个心思宽广的人，你不介意这个位子，但是代王却将除了虚位之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你，你得到的远比瑾儿得到的多太多了。她不悦、气愤，我都是能够理解的。其实这件事情和现在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联，我们李家纵然是扶助杨坚去完成他大业的人，但是说到底也还是臣，宇文家的人我们是说不上话的，正因为救不了我才会让瑾儿回到李宅的。”
身体莫名的一颤，小怜被李询的一番话震得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回堵。
她说李瑾在王府里过的不错其实也是自欺欺人的说法，但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李询。李询这样毫不加省略的顶她的话，也就代表李瑾在王府的确是过的不开心的，现在回到李宅后才会得到李询这样不悦的对待。她是来求李家看在和宇文达是姻亲的关系上能够救他一命，可是从李询的态度看来，这样的请求李家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她想要见上李瑾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小怜不开口了，李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咄咄逼人的话是他说出来的，造成这样气氛的罪魁祸首也是他，可不习惯这样子的人又是他。
问题越想越深，感觉到无计可施的痛心，小怜眼眶瞬间就热了起来，眼前在顷刻间也模糊一片。她快速的压低头吸了吸鼻子，用力的闭上眼睛将眼眶中的泪水挤出，却又不担心李询有没有留意到她如今的这幅模样，一边用袖袍擦拭掉眼睫和脸颊的泪水一边道：“李大人的意思我是明白了，今日扰了李大人的清静，还请见谅。”
小怜的声音里还有哭意，但说话的语气却刚硬的如同流泪的人不是她。
李询看到她脸颊上一闪而过的泪光，一时静默。
冷气从脚底缓缓地钻入身体，侵袭身上的暖意，小怜却像是再也感觉不到天气的寒冷，确认自己眼睛和脸颊的泪水都被擦拭掉了才站起身子，却不看挺直背脊坐在一旁的李询，点了点头：“叨扰了。”说着，就回身往外走。
鞋靴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又灌入了耳中，李询清晰的感觉到这声音和她来时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每一步却又沉重了许多，那种黑压压的感觉似乎也压在了他的心头。他有些坐立难安，想要起身唤停她，可心中却对唤停她之后什么也做不了的事情认知深刻。
他们李家其实并没有想过要完全放弃宇文达，毕竟宇文达这个人其实真的是个非常难得的人，不管是为人还是在朝为官都是值得他人学习的榜样。可是，正因为如此，杨坚要清理周国皇室的时候，就断然不会留下这么一个威名颇高的王爷，以防日后会给他联合四方反击的机会。李家虽然承了杨坚的重视，却不像她想的那样能够凭着口说扭转局势。
他们李家不是不帮，是帮不了！
“唔——”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寒风中似乎还夹杂着隐忍痛苦的闷哼声。李询回头望去，只见小怜正跌坐在院门的门槛上，宽敞的大裘就这么裹着她，看起来却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几欲要将她压垮。
李询知道她心中情绪的涌动，虽然在宇文达的事情上李家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他还是有些不忍心的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这一跌，门槛磕到膝盖本不算太疼的痛楚却像是一根导火线，小怜就这么坐在冰凉的雪地上，支撑着地面的手紧握成拳，低垂的双眼里一滴一滴的眼泪不停的没入素白的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