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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即使为不世神兵,落入凡人之手,
甚至不如一锻镔铁
--------------------李唯手札
白有贵术法未成之际,一道人影从李府高墙上翻落下来,鹊起鹄落间周身燃起火星,冲到了白瓶儿身前,一下把将落未落的掌中雷隔了开来。掌中雷一阵闷响,在那人的背上炸了开来,火舌倾吐,一下就燃尽了那人的衣衫,不过那火一接触他的脊背,登时就被吸入体内,消散得无影无踪。
白瓶儿对掌中雷什么的根本没有察觉,只觉突然自己身侧现了个人影,正是心慌的时候。不料这时一声巨响,震得白瓶儿耳鸣不已。白瓶儿唇齿微张,捂着耳朵本能地跪坐在了泥地上。她眉尖轻挑,仰头向身前人影望去,正迎上了一双细长的眼睛。
一低一高,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是一阵放空。
看便仅仅只是眼睛看着,脑子却认不得自己看到些什么,或者根本没有去认自己看见了什么。半饷,白瓶儿总算看清来了人,轻轻叫出了声,急忙整整了衣裙立了起来,退开几步,期期艾艾连念了三个李字,却一时没有想不出称谓,到底是和从前一样称呼名字,抑或是依着身份叫少家主。
局促间,白瓶儿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恰似水莲般不胜凉风。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武雄。李武雄看着白瓶儿略显窘迫的样子,心中惆怅、喜悦混作了一处,旋即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对着天空朗声喝道:
哪里来的小贼,敢来李家放肆!
自报名号后,他也不急着没有行动,仍旧静静站着,眼睛丝毫未离白瓶儿,白瓶儿更是一动也不动,低着头不看他。李武雄等了片刻,周遭锣鼓声从一道两道逐渐变得密集,他拱了拱手,也不道称谓:四年不见,可好?
白瓶儿低低地回道:无恙。
李武雄一个翻身,跃上了屋顶。
李武雄赤裸着上身,后背密布着或深或浅的伤痕,极为骇人,一道细长的影子从他的脚下延伸至小屋前恰好盖在白瓶儿的脸上。他四周观望了一番,确定了方位,便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白有贵看出那道黑影解了围,趁着火光转了方向退了开去,心想这不必要的麻烦也不须惹,及早抽身才好。此时马庆在南,李武雄在北,不论往东还是往西,都是被两者围堵的节奏。看偷袭自己的人手段虽好,却肯定比不上北面那个黑影,便向南疾驰而去。那时李武雄呆立小院,并不急着来追。白有贵便也不再提防身后,把自己裹在一层水汽中,全速运起身法。
马庆一咬牙,知道这要是让这白雾给脱了围,那就是鱼龙入海了,哪还再找得到。他把亮银枪插在一边,左右靴间各抽出一把匕首,掷向白影的前路上,然后再抄起亮银枪直奔白有贵。匕首进逼,白有贵身形随之一滞,马庆便要欺到身前。白有贵可不是先前一头雾水不明就里的情况,而是打定主意要走。而且南边这人来者不善,几招下来都是杀招,心中也不免有些恼,便起了杀意。更要命的是身后这人,看身手八成是李哥舒,被他缠上可麻烦得很,便想着速战速决。白有贵立定,两臂向外一撑,也不需念咒掐诀,空气的水汽随着他体内的元气的扩散迅速开始凝结成雾。恰逢现在融雪,湿气极重,浓雾立刻绵延开来,把方圆十数丈都裹了进去。先前掷去的匕首在浓雾中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阻滞,犹如行在沼泽中,速度骤降,不一会儿,就摇摇晃晃地坠落下去。马庆也是如此,力道怎么都提不起来,更别提身法了。更令他恐慌的是,浓雾遮眼,登时分不清前后左右。原本,虽然对面的人境界就高于自己,但敌明我暗,占了先机,怎么都是进退自如的情况;刚才现了身,还一时莽撞一头扎进这团诡异的雾里,可就再由不得自己啦。我为鱼肉,人为刀俎,马庆不免失了分寸;虽说什么都看不清,但还是左右顾盼,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马庆握枪摆了个起手式,严整以待,草木皆兵。
马庆看来,对决讲究的是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雾里可能藏着个什么飞刀冰锥,这些都是伸头缩头一刀了断的事情。凝神屏气防备了一阵,却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难道对方跑了,自己得救了?下意思的心神一松,喘了一口气。
在雾中,呼出的气仍旧带起一阵白色,居然结成了一点点细微的冰晶,坠落了下去。马庆惊得不能自已,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直,不能动弹。
原来这“刀”早砍下来了。
若是马庆之前还有那么一丝侥幸,那现在就是切实地看到了死亡了。
那雾不仅极为寒冷,还似乎能屏蔽人的感官,使人察觉不到其中的凶险。马庆反应已经极为快了,但到醒悟时,自己已经浑身不能动弹,更提不起一丝元力。
这对手似乎也不急着下手,但马庆明显的感觉到这一片白茫茫之间有双眼睛在窥探自己,如同发现了孱弱羚羊的豹子。对手略带戏谑地消磨自己的斗志,缓慢的施加着威压,如同一个巨大石磨一样慢慢碾着豆子,一把钝刀轻轻的磨着自己的颈项。本来沉默中的僵持就让人心里不安,恐惧。现在一片浓雾,看不见自是不需说了,甚至把声响都给隔绝了,马庆揣测对方行动而不可得,又动弹不得,这一战的结局已经不需多言了,就等着对手轻描淡写补上最后一刀了。
马庆自度,就这么僵持下去,若自己还能动弹一点,情愿就自裁在这儿。但毕竟九尺男儿,怎么也不能做这小女儿姿态,马庆紧咬双唇,很快渗出血来,血是五行之气的载体,带着温热,并没有很快凝固。随着血越流越多,马庆的面色渐渐开始显出一阵极不正常的猩红色。
“勇于敢则杀。”
这句话并不是说,你勇敢就可以杀人。而是说,当你极其刚强的时候,就是最容易被摧毁的时候。
马庆就是那种勇于敢的人。
巨大逆境之下,马庆心血逆流,经络倒行,尽起毕生修为,体内“小周天”仿佛一个极其狂躁的小漩涡,四周的浓雾一点点往内部渗透了进去。马庆只是知境,体内经络是万难吸纳自大地之上的五行之气,入了体内也会短时间迅速散开。而马庆死生之间,冒着经脉尽断的风险自封小周天诸穴位,强行封存五行之力,谋这一掷孤注。
这马庆倒还真是一身戾气,自知不敌,心里没存一丝侥幸,而是如同疯子赌徒一样想着赌上身家一搏。不论结果如何,马庆九死一生,但以白有贵之能,受这么一下,也是够呛。
疯子不可欺。
疯子诚不可欺。
不多时,一道红光自马庆头顶降下,便是他等了许久的催命的符。
马庆蓄力已久,就等这一时刻。
马庆一抖枪花,蹬地而起,直刺而去。
那一枪,连微薄的空气都被割出了火星来。
这一式,出了手,亮银枪和性命就都不会再回头了。
马庆满口皆血,如同索命修罗般,冲向了那道红光。
那道红光也是光芒大涨,散出万千火舌,砸向亮银枪,如同大浪拍礁。
那道红芒里,显出一双丹凤眼。
来者居然是李武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