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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不由讶然:这白狐竟然不惧怕人?
吴王想试探试探白狐,放了一箭,狠狠地射到白狐的面前,入土三分,那白狐却连眼都没眨一下,纹丝不动,像是冻僵了一般。
吴王更觉吃惊,手上的弓弦不禁微微发颤,发出嘶嘶的声响。他的鬓发被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起,杂乱的像一丛苇草。身旁的大臣们早已吓得手脚哆嗦,仿佛撞见的是鬼。鹰人们放下手中的弓,几十支箭刷刷地掉了下来,斜斜地插在泥土上,像一片七零八落的韭菜地。
“大……大王……我看这……这白狐来头不不小啊……”涂将军颤着声音说道。
吴王此时心中万分惶恐,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不得不故作镇定。
“嗯,”吴王点了点头,咳嗽了几声壮壮胆,“确实非同小可!”
吴大夫忙接上去说道:
“是啊是啊!大王,我看今天日子不好,还是择日再春蒐吧!”
吴王是个极好面子的人,骑术非凡,箭法也好,如果此时退却,不是成为众人的笑柄?我绝对不能打道回府!
“弓箭手准备!”
鹰人们手忙脚乱地从箭筒里拔出箭,慌慌张张地拉上弦,手脚发着抖,瞄向白狐的箭镞不停地晃动着。林子里突然变得阴暗,死气沉沉,森森然如同鬼魅将来。成百上千的箭头顿时黯然无光,周遭只剩下乌鸦“哇哇”的叫声,一阵寒栗。
众大臣吓得不敢出声,只是畏畏怯怯地站在吴王身旁,挂着张苍白的脸。吴王开始心跳加速,“噗咚噗咚”快要跳出胸脯。他的右手紧紧把着腰间佩戴的雷石剑,喘着粗气。
“……快……快……”吴王命令道,“快放箭!给我射死那只白狐!”
鹰人们慌慌张张地放了箭,千百支箭形成箭雨,凌乱地洒在地上,白狐动也不动,却毫发无损。
吴王见状,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没用的混蛋!”
随即,吴王拿起手中的那张弓,这张弓曾经俘获多少猎物,三千只麋鹿,三百只野猪,三十只白狐,三只猛虎。连猛虎都要怕自己三分,更何况这区区一只白狐?可唯独这只白狐奇了怪了!吴王搭上箭,狠狠地拨动弓弦,白狐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吴王正欲松动自己的手指,却听后面传来一声柔弱的声音:
“大王不要!”
“噌”的一声,只见那支箭死死地咬进白狐前腿的土里。卑梁蓉惊魂甫定,又吓得一声冷汗。
吴王也吓了一跳,立马转身,诧异地望着卑梁蓉,只见卑梁蓉的脸色略比先前红润了许多,于是便把手中的弓扔给一旁的鹰人,走上前去,抚着卑梁蓉的手,道:
“你没事吧?”
“奴家没事,让大王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可把寡人吓坏了,你知道寡人有多么着急吗!”
“大王别生气,都怪奴家……胆子小。”卑梁蓉露出一脸娇羞的样子。
吴王心疼地看着卑梁蓉,道:
“不怪你,是寡人的错,是寡人非得要你来,才让你受惊的。”
……
卑梁蓉呆呆地凝视着那只白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掏空自己的脑子,终于翻出关于白狐的记忆。
那还是自己刚进宫的时候,在一场噩梦里。在梦里,卑梁蓉奇异地闯进一片阴森的树林里,郁郁葱葱的枝叶像一个一个长着三头六臂的妖怪,惊悚万分。更奇怪的是她无缘无故被一条青藤缠住了,勒得要命,还好幸亏来了一只白狐——一只会说话的白狐,救了自己一命,不然的话,不知道这场噩梦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卑梁蓉发现,眼前的白狐像极了梦里的那只,当她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得救它,毕竟它救过自己,尽管那是在梦里。于是,卑梁蓉大声地向吴王呼唤“大王不要!”她从来没有如此鲁莽地顶撞过吴王,唯独今天,为了一只白狐。
吴王好奇地问卑梁蓉:
“刚才你为什么阻止寡人?”
卑梁蓉不能说出“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这根本就不成正当的理由。
“奴家……奴家是看这只白狐怪可怜的……”
“可怜?”吴王大笑,“你真是善良!要知道,田猎场就是战场,狩猎就相当于杀敌。”
“大王,您觉得这只白狐是不是一条生命?”
“当然是!”
“既然是生命,那就应该爱护,而不是随意杀戮。”
吴王讪笑道:
“蓉儿,你一个女儿家,不懂得什么叫做战场,更不知道什么叫做生命!”
卑梁蓉知道,在吴王面前,自己永远是个少不更事的女儿家,只能是一个关在笼子里让人观赏和把玩的小鸟,除了吃喝玩乐有权过问和选择,其他的事自己没有发言权。
吴王看得出来,卑梁蓉的心情不是很好,紧锁的眉头像是要打结似的,沉默着不说话。他打猎本来是为了讨卑梁蓉的欢心,可是现在却恰恰相反,倘若再不迎合卑梁蓉的心意,肯定会让卑梁蓉伤心。
“好啦好啦,是寡人的不对,不应该跟一只白狐过不去,”吴王安慰道,“我放了它就是。”
于是挥手,命众鹰人放下手中的弓箭。
卑梁蓉可怜巴巴的看着吴王的眼睛,心里的石头终于沉下,稍显喜色。
那只白狐却没有任何惊奇,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它那翡翠般的眼珠发出一道绿色的光芒,直直地看着卑梁蓉。卑梁蓉也呆愣愣地回目,一动不动,仿佛是中了邪似的。
旁边的侍女见了,连忙扯了扯卑梁蓉的衣袂,卑梁蓉这才回过神来,
吴王带着卑梁蓉,率众人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那白狐转身,回首望着卑梁蓉离去的身影,嘴里嗫喏着。忽地林子中掠过一个黑色的身影,寒鸦飞起,一阵寒战。
暖玉殿中,卑梁蓉上吐下泻,肚子里一股子酸水,侍女们像热锅里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大王到——”
“参见大王!”众侍女作揖道。
“卑梁妃怎么了?”吴王心急地问道。
“卑梁妃她一直在吐,肚子很难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回宫后不久。”
“有传太医吗?”
“太医说他也没办法。”
“一群废物!快,快,带寡人进去看看!”
侍女领着吴王进去,卑梁蓉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黯淡,整个人像一朵蔫了的花。
“蓉儿,你没事吧?寡人来看你了。”吴王抚着卑梁蓉的手。
“大王,”说着,卑梁蓉又呕吐起来,痰盂里装着一股子水沫,道,“大王……奴家……想必难逃此劫了。”
吴王赶忙捂住卑梁蓉的嘴,道:
“不许你说这种晦气话!你一定没事的!”
说完,对旁边的太监说道:
“快,传令四处寻找神医,能治好卑梁妃病的人,悬赏千金!”
“诺。”
吴王又紧紧地握住卑梁蓉的手,说道:
“蓉儿,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去找神医了,寡人相信,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卑梁蓉含着泪,嘴唇干燥发白,勉强地点了点头。
“大王,吴大夫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快!快!领他进来”吴王着急地答道。
吴大夫行过礼,对吴王说道:
“大王,我听说卑梁妃身体不适,特地前来看望。”吴大夫说道。
“蓉儿不知怎的,刚从田猎场回来,就一直吐个不停,”吴王心疼地说道,“传了太医,却诊不出一个结果来,养了一群废物!”
“大王,臣昨天大街上有一个江湖郎中号称‘回春手’,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天降妖星,蛊惑红颜;妙手回春,一剂方可。’一身白衣,右手拿着一幅布幡,上面写有‘回春手’三个字。当时我乘着马车,匆匆驰过,也没怎么留意,不知医术如何。”
“快!快!快派人去把他找来,只要能治好蓉儿的病。”
“诺。”
又过了三四日吴大夫领着一个白衣人进了宫。初看那人,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像一介书生,但待他走近细看,才发觉这人魁梧高大,面目凌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别人的心。要是脱掉这身白衣,换上一身戎装,简直就跟统领十万人马的大将军一样。
只见那人面无表情,眼珠不住地瞥看四周。脚步沉重,但有不失敏捷,上下台阶轻而易举。吴大夫领着那人,一路朝着卑梁蓉的寝宫暖玉殿走去。
吴王趴在卑梁蓉的床缘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疲惫了,自从卑梁蓉生病后,他就一直陪在卑梁蓉的身边,期待奇迹的发生。
“大王——大王——”侍人轻声唤道。
吴王睁开疲倦的双眼,昏昏沉沉的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问道:
“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大王,他就是您要找的神医啊!”吴大夫忙说道。
“大王,在下赵无易,自小跟从师傅学医,江湖人称‘回春手’,长年在外漂泊,救死扶伤。听说大王爱妃卑梁氏身患奇症,特地前来诊断。”那白衣人解释道。
吴王这才从浑浊的念想中挣脱出来,他已经几夜未眠,精神上受到极大的冲击,思维有点错乱,不时地臭骂身边的宫女和侍人,简直快要疯了。乍一听“神医”这个词,脑子里突然清醒起来。
“快!神医,快帮寡人看看蓉儿怎么样了!”
“回春手”从被子里取出卑梁蓉的手,把了把脉,微微颔首,又把手放进被子里,回头对吴王说道:
“并无大碍,只是受到惊吓而已。开几剂方子,服了便好。”
说完,便席地坐在案前,捏了笔管,刷刷地写了一张单子,递予婢女。
吴王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松弛了许多。
吴大夫却暗自惊讶:区区一个江湖郎中,竟然对连太医都棘手的病症也不以为意。他不禁犯疑: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