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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镇,乃佛山简称,原以季华乡为名。
唐贞观二年,因在城内塔坡岗上挖掘出三尊佛像,认为此地是佛家之地,遂立石榜改季华乡为“佛山”,简称“禅”。
禅镇,南蛇岗东南坡,一处临时围搭的简陋草棚上,彩旗飘飘,人头挤挤。
宋天虎便是在此地设酒宴、盛举“鉴宝会”。
林达逵隐身在附近一尊巨石后面,手握火箭,目光回转四顾,盯着每个前来赴宴的武林好汉,稍有风吹草动,立马点燃火箭,通报远在四里之地的“虎威镖局”里的四位副镖头。
却不知,早有一道目光炯炯的眼睛,在不足三仗远的密林中盯住了他。
虎威镖局,创立四年。时光虽短,但宋天虎凭着一双“黑虎爪”,毁在他手上的草莽豪杰,不知凡几,早已树下威名。他那杆绣着一对黑虎掌的标帜也早已在江南道上行开了。
与他一同创业的尚有四位结义弟兄:
老二“蝎尾针”薛振,年四十八,腿脚功夫十分刁钻辛辣,罕有敌手;老三方中斐,人称“无敌拳”,双拳硬如精钢;老四汤延“赛诸葛”,为人精干睿智,功夫亦深造有得;老五杜豪生,一身硬气功,为人忠厚老实。
说起结义,尚有一人,年数最轻,仅过三十六,拜入点苍山,名为蒋翎,只是未曾加入虎威镖局。
这林达逵是受那四位副镖头中的汤延赏识,才以受聘加入虎威镖局,当了名主管,兢兢业业一干就是四年。
这几日,忙里忙外,为料理酒宴一事,可真将他累得够呛,三天两夜,几乎无眠。这会更受了汤延所托,强撑着前来盯梢。
“难怪总镖头不在镖局设宴,这么多人,怕真会挤破门槛,那什劳子‘宝物’真有那么吸引人?”林达逵看着车马浩浩荡荡,人头黑压压一片,不解喃喃道。他说着这句话时,眼皮已越发沉重。他实在是累坏了,话刚说完,便靠着巨石打起盹儿来,少时便鼾声大作。
当他醒来,迎接他的是足以让任何人惊骇欲绝的场景——
七百多号人,囊括当今武林上享名最隆的顶级高手,一个盹儿的时间里全灭了,无声无息,横尸整个山头。没有伤口,没有打斗的痕迹,每个人都眉目安详,仿佛死亡是在睡梦中降临一般!
林达逵惊惧而呆滞,连火箭也忘了点燃以通风报讯,眼巴巴看着一队头缚黑巾、身着黑衣劲装的人马徐徐开来,他几乎等同一尊木雕。
但见为首一人,体形高大,声音嘶哑,举着鬼头大刀沉声喝道:“搜!那‘干戚魔锥’断是在宋天虎身上!”
这队人马不过二三十人,于七百多条尸体中搜寻一人,本绝非一时半刻的事。但那宋天虎魁梧八尺之躯,甚为显眼,不时便听一名黑衣人呼道:“宋天虎在这……”话犹未了,一声惨呼随即传出。
众人的心俱是一紧,愕然望向胸口内陷的那名惨叫之人。但见那人胸骨尽碎,早已一命呜呼!
“想不到我宋天虎才吃上保镖这碗饭,诸位五毒盟的朋友竟如此不留情面,把我虎威镖局的招牌给砸了。”宋天虎看了看掌上的淋漓血污,阴冷的目光又扫向众黑衣人,才缓缓将壮躯立起:“连宋某请来的贵宾都保不了,还谈什么保镖!诸位还请自行了断罢,好让宋某对各位不幸的贵宾有个交代!”
为首之人惊惶问道:“你没有中毒!?”
“五毒盟的天恨水,无色无味,死后不留痕迹,应当是下在了第一道汤水之中,高明!只可惜天网恢恢,尔等算漏了一点,留宋某一命,好让与你五毒盟仔细算算这一笔账!”
那黑衣领头人明显一震,却镇定地问道:“哦?算漏了哪一点?”
宋天虎道:“宋某近日身染风寒,不宜油腻,只以素食。”
领头人眼露一抹阴狠,狞笑道:“这斋菜和尚庙里多的是,宋总镖头若识相交出神兵来,在下定雇几个脚夫送你到最近的‘天来寺’去长住一阵。”
宋天虎双目通红骇人,恨恨道:“邪门歪道的贼子也敢叫嚣,待我手刃尔等几个,再告知天下正道之士,将你五毒盟一一铲除!”
那人狂笑起来:“哦?独角戏也能唱下去?不如随你那帮正道朋友去阎罗王那边做客去,再续今日酒宴可好?”
他身后一人叱道:“与他啰嗦作甚?剁了便是!”叱喝声之中,四名持剑的黑衣武士就地一蹬,宛如精钢铸就的四个弹簧,“嗖嗖”几声,已然掠至宋天虎四面,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之势!
领头人手中的鬼头大刀更是在一息之际悍然袭至,刀光惨碧,朝宋天虎迎头痛击!
宋天虎背负双手,竟是一动不动,一刀四剑,所生发的杀气刺激着周身空气,仿佛不住颤动,宋天虎全身上下的衣袍飘拂起来,但他的神色竟然仍是不变。
鬼头大刀刀锋凛然,赫然劈出四刀,只离前额半寸;剑尖亦在四面八方刁钻刺来,剑尖如芒,眼看厄运难逃。
突然,宛如钉子一般纹风不动的宋天虎,身形开始变得模糊了,几个幻影陡生,领头人头顶上空仿佛暗了一暗,就听见几声长剑落地之声,和惨呼,漫天血迹犹在飞溅!
鬼头大刀狂劈到第五刀时,也仿佛鉄铸了一般,定在领头人手中,半截肠子正好挂在了刀柄吞口之处!再瞧地上,四名黑衣武者,只剩下破碎不堪的残骸。
“黑虎分尸爪!”领头人仿佛连体内的血液都已经凝结,喃喃道。
宋天虎仿佛未曾稍动,便连血迹也不染上半点,但他神色却已变了:“风卷残云十一式?你是苍龙还是苍云?”
见那领头人不声不语,宋天虎冷冷接道:“弃剑使刀,故弄玄虚!就算你故意弃剑法不用,也掌控不了命悬一线间的身体本能。但若不是第五刀,风卷残云十一式,你现在跟那四个人也一般下场了!说罢,你嫁祸五毒门,欲夺神兵,乃何人所指示?”
那人似乎心有余悸,扫了一眼地上的残骸,竟一把扯下黑巾,露出一张黝黑脸庞,细长的双眸泛起阴毒之色,凶狠地瞪着宋天虎。
“苍龙?果然是你,好贼子!老六一生行侠仗义,未想也有瞎了眼之时,收你这么个‘好徒儿’,点苍山的名誉便给他败得一扫涂地!”
“宋伯父何须激动,师傅他老人家故有叮嘱,定要好好孝敬您老。”苍龙似乎慑于宋天虎那强横无伦的黑虎爪,已然退入身后的人群之中。
宋天虎猝然一震,当即怒吼:“不可能!老六岂是背信弃义之人,他绝不可能为了神兵而要加害于我!你无须挑拨离间,今日我便替他清理门户!”吼声之中,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飞身而来,来势锐不可当,一双巨掌十指稍曲,仿佛兽爪。
掌风狂疾,残叶纷飞,几根深插入土的巨龙竹也被扫得拦腰截断,木屑飞溅,来不及闪避的几人,在一声声惨号中脑爆身亡。宋天虎仿佛杀红了眼,壮臂挥爪间,完全不留余力,俨然一头下山饿虎,闯入了羊群之中一般。
“轰”的一声巨响,但见苍龙身如飞絮,倒飞了出去,壮躯重重砸碎了一张木桌,当即呕出一口鲜血。
“师兄!”一名持剑的黑衣人无心再斗,已然惊呼飞身向苍龙掠去。
苍龙眼露惊怖地看着胸口处一把曲弯了的鬼头大刀——若非惶急之下以刀作盾,只怕胸口现在便是一个大洞了!
剩下的十来名黑衣人被迫四散而逃,宋天虎并未追杀,看着搀扶着苍龙那人道:“师兄?你是苍云?难道真是老六派你们来的?”
那人并未答话,放下受伤的苍龙,眼光忽然闪过一抹异色,手中的长剑已如匹练般抖动——风卷残云十一式在他手中舞动,姿态飘逸洒脱,仿佛万千银鞭扫过,丝毫不留缝隙,紧紧朝宋天虎迫击。
宋天虎全不将他瞧在眼中,转头向天厉声吼一声:“蒋翎,你我即日起恩断义绝,我宋天虎一天不死,也叫你插翅难飞!”然剑光万道即在咽喉,宋天虎随即又冷哼一声:“好贼徒,先以你头颅祭奠武林好友诸多冤魂!”
话声一出,八尺之躯竟瞬间变得如燕雀般轻盈,忽高忽低,那变化无方的风卷残云剑法竟未讨得一丝便宜。
“着!”但听宋天虎低沉吆喝一声,那人手中长剑当即被击飞出去,远远钉入一根竹柱之中。二人身法剑势快捷无伦,令人眼花缭乱,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宋天虎右掌已罩在那人天灵盖上面,那人面如死灰!
“蒋翎那贼子龟缩何处?讲出来留你全尸!”
“师傅他在……”那人话未说完,右手蓦地一抖,几点乌光打向宋天虎门面,速度之快,疾如流星!
“找死!”宋天虎头一歪,堪堪避过那暗器,怒喝一声,右手一转,当如藤上摘瓜,那人脑袋便落在他手中,无头身躯抽搐着兀自倒地!
可,就在此时,宋天虎只觉肋下一阵凉意,低头一看,一截长剑自身后洞穿而过,那颗缚着黑巾的脑袋自他手中跌落,耳边便响起了熟悉无比的声音:“大哥,对不住了。”那冷光湛湛的长剑被抽了出来。
宋天虎踉跄地前去几步,最后栽倒在地。他捂着血如泉涌的伤口,艰难得翻过身,眼中仍旧不肯相信似的,问道:“老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