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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太子妃一行人正式起驾回京,阵仗远比到来时隆重,闹得是全城皆知。
坊间盛传太子妃在天妃宫妈祖娘娘像前长跪了十天,求妈祖赐福,终于诚心感天,有所灵验,都说太子的病要好了,不久的将来,太子妃更会诞下龙嗣。
真假有待时间证明,谢灵运颇惋惜的是终究没能拿到那块“谢大才子”金牌,被王神爱和海棠不知道谁抢走,希望他的才气,可以庇佑两人在京过得愉快吧。只是每次想起两人,他都不由想起那一夜的月堕云中,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却,她们的蛇蝎毒计的确奏效了。
多闻道长也离开金陵了,原本为许祖飞升之事而来,却带走了一场震撼人心的斗才会,相信不久之后,天下人都会听闻这些相关故事,都会知道金陵有个谢灵运。
因为世人寻遍了金陵一带的山头,都找不到半点拔宅飞升的仙迹,最多遇到一两只毫无道行的小妖精怪,显然许祖飞升不落痕迹,所以也渐渐走了很多人。
包括了季通,他要赶回去余杭老家过重阳节,严母不重端午中秋最重清明重阳,他可不敢背负“数典忘祖”的家罪。临别时,季通喋喋不休的邀请谢灵运有空就去余杭找他玩,让他也能一尽地主之谊。
张严等好些儒生亦归乡而去,道门祖庭们又仍然不见动静,金陵城便渐趋于平静。
一日不敢忘蛟龙敖青重现人间的日子越来越近,还有中兴山门等诸多使命,谢灵运每天勤加修炼,一是稳固修为,向着百日筑基、十五立志步步前进;二则炼养体内的云龙山神,探索《山神经》的更多奥秘。
他隔两天就到仙宅转一转,最主要是对阿蛮进行感化教育,讲讲道经讲讲佛经的故事,人与兕虎是如何和睦相处云云。只是母老虎每次都听得暴躁大吼,最后都跳进池塘里不见人,似乎没有半点成效……
因为手持波儿象钱罐,他好几次想要点一下“游地穷宫”指令是怎么回事,又怕自己暂时本领低而自讨苦吃,问阿蛮当然是没回答,是以还没成行。
九月初九重阳节,冶城山一大早就热热闹闹的,也是为过节准备多时了。
虽说重九是由于汉儒的阴阳术数观念而受人重视起来,但道门一样没少贡献,茱萸是“辟邪翁”,菊花是“长寿客”,佩茱萸、赏秋菊正由此而生。
“哈哈哈!”
拜祖师、敬老人、祭灶君、吃重阳糕、饮菊酒、到山中踏青……到了夜晚,朝天宫众道人齐聚山顶,在飞龙亭乘凉玩耍,欢笑声真是不绝于耳。
而在飞龙亭边不远,摆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放置着一些果酒花烛等物,正中放有一个大沙盘,恒宝、纯儿、大师兄姜浩、顽空师叔、以及几个学童都围在桌边,却是玩起了扶乩。
扶乩、扶箕、扶鸾都是一种东西,一人请神明附身降体,再替旁人占卜问神,神明的指示则会通过乩笔在沙盘上划写出来。
当下那个负责请神的“鸾生”,正是三师兄谢灵运。
扶乩乃是民间最为流行的占卜游戏之一,上至王侯、下至百姓,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有人问。当然平常的老百姓一般问不出灵验话语,因为半点感通都筑不起来,但也许这反而是一件好事,需知不懂掌控的神念感通,随时请不来什么神仙神灵,却招惹到附近的阴魂鬼怪,被鬼耍了是轻的,重的是被鬼缠上,惹来诸多的横祸。
除了铅汞师叔站得远远,众人都不怕,可这项也属于是符箓派的拿手好戏,他们向来乩得不怎么样,现在阿客功力大进,应该会更厉害了,才有此一回。
请哪位神仙下乩呢?
最热门的人选自然是厕神紫姑,还有请吕祖,请葛翁,请关帝……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谢灵运想,吕祖还没有飞升,不请;紫姑是女人,他现在最怕桃花劫,不请;平时劳烦关老爷太多,不请……最后决定请葛仙翁,即是抱朴真人葛洪。
焚香、礼拜、洒符水、烧符纸、发牒、封箕头……做完这些请仙礼仪步骤之后,他双手扶着“丁”字型的桃木乩笔,笔头放在沙盘上,嘴巴念念有词:“太上人间,云水迢迢,敢请葛翁,队仗迎遥,霓旌羽盖,速离云霄……”
凝神清心之下,他很快感到筑起一道似有似无的无上感通,分不清是真的和仙界的葛翁联系上了,还是自己冥冥中的灵能神通,他说道:“仙翁来了,大家可以问了。”
“我要问,葛仙翁,我以后会不会高中状元?”恒宝嚷嚷地先问,却是眼热师哥的一斗才名。
众人睁大眼睛,只见谢灵运的双手顿时微微颤抖了起来,乩笔顿时在沙盘上划写出了四个潦草大字:
“神龙摇尾。”
什么意思?众人正作解读,顽空师叔忽而大声道:“我知道了,状元者状头也,举人会试都要投状,居首者就叫做状头。恒宝你来个神龙摇尾,那就是见尾不见首,中不了状元。”
恒宝被泼冷水般垂了垂头,又问道:“那会不会中榜眼?探花?”
“左右逢源。”
看到这新写出来的四字,众人立时哄然大笑,这下说得更直接,在左在右,尽管都逢源,但“不中”啊!
“我不信。”恒宝恼道:“师哥,你故意的。”谢灵运装神弄鬼的淡淡道:“小子,我不是你家师哥,我是葛翁。”恒宝转眼又不恼了,嘻嘻问道:“那好,葛翁啊,我要帮师哥问问……唔,问他跟三师嫂什么时候生个娃娃!”
纯儿如遭电殛,一下子浑身蹦了蹦,瞪圆了杏目,羞红了脸,蚊声支吾:“我们……”
这小子!谢灵运一愣,感通差点都断了,刚稳下了心神,双手又自然地颤动,乩笔写道:“夏至启蒙。”
“啊,太好了,明年夏天就生了!”恒宝哈哈大笑,众人也是大乐,一时间连说:“恭喜,恭喜!”十月怀胎,这个月怀上,算起来不是明年六七月生么?
纯儿羞得脸庞娇艳欲滴,却留意到了隐喻之处,“夏启”!夏启正是女娇娘娘和大禹的儿子,上古时代夏朝的开创者……这不就是喻指她和公子的……
而且好像是说在夏天生子,但她清楚进展没这么快,公子连她的手都不碰一下呢,要生娃娃就要……“启蒙”也许是说在明年夏天,她和公子初尝**……羞死人了。
顽空师叔也注意到了内含的“夏启”,不由点点头,葛仙翁竟把她比作女娇娘娘?阿客的这个女人果然来历不凡……
“我说你们哎!”谢灵运没好气地道:“问些正经的好不好,也不怕把葛翁吓跑了。”
“求子不正经吗?”恒宝不依不饶的取笑他,众人全都笑呵呵的,乩了好一阵,说要正经,就是没个正经,笑声越来越盛。
渐渐的把铅汞师叔他们亦吸引来了,看着不像是鬼耍人,铅汞师叔就也兴冲冲问道:“葛仙翁啊,我们朝天宫今冬的运势如何?可会更加兴旺吗?”
众人对这问题的答案都十分期盼,连亭中的师傅也抚须地张头望来,谢灵运手颤之下,沙盘上随即出来了“故人归来”四字。
“故人是谁?谁会回来?”众人大感好奇。
谢灵运也疑惑了,是指圆圆么?但圆圆不是朝天宫门人啊。大师兄就道:“阿野?”顽空师叔、铅汞师叔都挠挠头,心中首先闪过的一张面孔,却是……怎么可能,不可能是那人,应该正是阿野了。
“这下可好喽!”众人的笑脸更是灿烂,南阳子也发出呵呵笑声,如果玄野真会回来过年,那就太好了,阿浩,阿野,阿客,阿宝,大家齐聚一堂的时候,就是山门最兴旺的时候。
欢笑的时光过得飞快,夜色更浓,也不知问了多少事,沙盘的沙抚平了又乱,乱了又平。
谢灵运直乩得双肩有些酸软,精力消耗了不少,正要结束,他忽然望到了天空夜月间有一只鸟影在徘徊,那分明是……老鸦!
这只乌鸦精在消失多时后,终于再度现身!他不禁一惊,故人难道是指它?但它并不是朝天宫人啊,冶山故人?能知道“南山有个神仙逊”,都不知它是何方神圣。
老鸦徘徊在山顶上空,似乎有什么急事,却不能当众飞下来,它桀桀嘎嘎地啸叫了几声——
谢灵运会意,便跟众人说人有三急,不是葛仙翁是他,于是送了仙,放下了乩笔,他独自一人走到远远的林间隐蔽之处。
老鸦果然拍着翅膀飞了下来,还不待他说什么,它就张开嘴巴,急匆匆的叫道:“敌人袭,僻处欺,冶山提防老孺毙——”
“什么!?”
谢灵运立时失声而喊,脸庞一瞬间急得涨红了,老鸦是说有敌人要来冶城山偷袭,山门的老人小孩甚至可能会伤亡!
敌人是谁?神乐观和李修斌那些人又要搞事?想起恶毒的阮先生,他高高皱起眉头,心头却沉了下去……
“失火了,失火了!”
“快来人救火啊——”
就在这时,骤然一阵阵焦急惊慌的嘈杂声远远传来!
不要,不要啊!谢灵运失了神地狂奔出林,只见山腰道观的好些殿堂、好些道院都火光冲天,烈火熊熊地向四周蔓延,这么一望就仿佛整座山都烧起来了。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失火或纵火,转眼间,火势就巨大得不可收拾!
“阿客,阿客!”师傅、师叔他们浑身发抖地奔来,火光照映下,大人们满脸煞白,恒宝等小孩们则已经急得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