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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厉手中接过纸,贤王凝着纸上的四个大字,若有所思。
“轩辕翎云?”
翎云?林云?
如此相似的发音,看来错不了,云儿口中的“林云”,便是林荌荌的未婚夫君——轩辕翎云。亦是名动天下,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名公子。
“这个好办。”贤王笑着将纸递给风厉,“吩咐下去,调派人马给本王在璎珞国境内好好地找。告诉所有人,一日找不到,就一日不许回府!”
风厉瞬间从临时丫鬟又变回了凛凛暗卫,他跪身领命,头才刚垂下,耳侧忽然飘来贤王的传音。
“回贤王府,寻左副使,号令极左部在天瀚四国寻找此人。”
王爷的传音飘然而醇厚,俨然拥有深厚的内功底子。风厉不禁感慨万千,他跟随王爷身侧少说也有五年,平日里身乏体弱昼不上朝夜不归府、放荡不羁流连市井、令群臣听了就恨不得将头摇断气叹尽的自家王爷,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强大一面?
风厉是满脸的佩服向往,与此同时,坐在一旁出演文艺青年的梁叶却是双手捧盏,细细品茗之余,一脸的释然。
对他来说,王爷不计前嫌的答应帮荌荌寻找未婚夫,几乎是卸下了他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他暗自偷乐还来不及呢,哪还能分神注意到房间另一端的暗流潮涌?
这两年来,他和荌荌日日东奔西走,时时打听处处小心,再加上惹祸大王林荌荌时不时的就能给他整出个中毒重病患者……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梁叶纵是天赋凛然,也压根没精力治疗荌荌那个令人发指的失忆症。
不过,现在总算能暂时安定下来了。
心安的笑笑,梁叶拨着杯中漂浮在水面之上的茶梗——也是时候,该好好研究研究荌荌的失忆症了。
“阿叶。”
说曹操曹操就到。眼角飘进一抹红色,刚刚睡醒的林荌荌此时正蹲在梁叶膝盖前,双手撑颊从他下方的空隙里露出滴溜溜的大眼,“嗨。”
这个“嗨”在林大小姐的口中具有多重含义,分别囊括了:早上好、今天几号、这是哪里等诸多最基本的问题。
“你也好,今天元熙年八月二十五,这里是安县西南边的一家客栈。”习以为常的某人笑得和煦,对答如流。
“那边那个白衣服的是……”荌荌不安分的朝床那边的方向瞟,用悄悄话般大小的音量偷偷询问梁叶。
“璎珞国的王爷,你的旧识。”医仙大人亦压低了声音回道。
“什么叫旧识?”歪头。
又来了,什么是什么的连环文字游戏!梁叶一个寒颤,手中杯盏差点给砸自己身上,数日前的魔音穿脑至今仍在脑中回荡:
——阿叶,这是什么?
——这是贞节牌坊。
——什么是贞洁牌坊?
——就是为那些不愿改嫁的寡妇所立的功德牌坊。
——什么是改嫁?什么是寡妇?什么是功德?
——……
想起这事,俊秀肤白的梁叶直接就黑了脸,而身前的荌荌全当没有看见,依旧秉承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宝贵精神,长睫覆盖的一双大眼眨啊眨:“什么叫旧识?”
“旧识。”深吸一口气,梁叶努力让自己心平静和地朝她微笑:“就是以前认识的朋友。”
“哦。”荌荌黑曜石般的眸子顿时亮了亮。
梁叶吁了口气,万分庆幸她没有问出诸如“什么是朋友”之类的会令他直接奔溃的问题。
可下一秒,他宁可荌荌问出诸如“什么是朋友”之类的会令他直接奔溃的问题。
荌荌笑着可爱,伸指指向床的方向,道:“哦,原来以前认识的朋友就是旧识啊……那床上那个满脸疮疤的丑八怪也是我的旧识吗?”
话音刚落,四周空气,刹那激荡迭涌!
一直未出声的贤王此刻挑高了眉角,直挺的鼻微抿的唇都隐在了阴暗处,只依稀瞧得如画的轮廓。
天外飞仙般雅致出尘,却掩不去身上散出的强大戾气。
察觉到空中漂浮的杀气,梁叶赶忙一抬脚踩住荌荌的鞋,咬牙切齿朝她瞪眼:“林荌荌,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手多,会害的别人差点丢了性命吗?还不快给人家王爷好好道歉!”
荌荌啊荌荌,就算你认识这只老虎,也不能摸了人家屁股,还翻身再拔根毛呀!
“不要。”荌荌很有个性地把头一偏,“他是谁啊,我不认识他。”
“来人。”贤王头也不抬,冷着嗓子淡淡道:“带梁公子和林小姐去隔壁客房歇息。”
“是!”
贤王身边永远不缺隐匿的暗卫。不知从哪钻出个黑衣人,飘飘然地落地领旨,手一摊又客客气气的将那两人领出了房。
“云儿,你会怪我吗?”贤王凝视着挽云,眼神中的冷冽逐渐褪去。
若不是留林荌荌的命有用,若不是还需要医仙为挽云继续治疗,他莫谦然,绝不会放过他们!
不管有心心,论有意意,若是伤了他的人,他必加倍讨回来!
只是此刻,还不行……
努力压制下胸膛灼灼的愤怒,贤王俯下身子,极尽温柔的拍着她右侧的肩窝,继而轻轻吸气,为她送去丝丝的清风。
没事,云儿,现在,咱不理他们就是。
长睫微颤,仿佛是感知到莫谦然的呼唤,一直沉睡的挽云侧了侧脸,继而缓缓睁开了紧阖的双眼。
这里……是……
挽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罩在自己上方,用身体为她遮挡住刺眼阳光的莫谦然,依旧眉目如画的白衣男子,正春风般和煦的对她微笑。一时之间,梦境与现实的重重交叠,竟令她难辨此时究竟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他是……贤王……
头脑一片混沌的挽云突然怔了怔。
贤王?
那么我现在是……沐挽云?
不过边梦一场,竟宛如经历了沧海桑田。
挽云轻轻叹了口气,转脸迎向被阳光镀上一层金晕的莫谦然——十年一梦,一梦十年。贤王,你大概不会知道,我这一睡,竟在梦中渡过了风挽云的十载华年。
十年的冷漠疏离,十年的遗世独立,十年的傲视群雄。从风挽云的七岁至十七岁,寻常女子最美好的花样年华,沐挽云不曾想,竟会是如此的辛酸。
世人说风挽云,行事乖张孤僻,性情暴戾四处结仇,可谁人又知她的苦愁?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贤王垂眼。他知道挽云醒了,她不语,他也不语,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一个险些丢了心爱的女子,眼神中怜爱夹杂着后怕。一个心灵刚刚走过风雨飘摇的十载年华,眼神清亮,却带着沉痛的沧桑。
看着看着,贤王不由浑身一震。
不是踏过了风霜雨雪,历尽了红尘万丈,她又怎会有如此坦然明亮,看了便令人不禁心疼的淡然目光?
云儿,你受苦了……
贤王的心弦微微绷紧,他俯下身子,在挽云耳侧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立下誓言。
“我莫谦然在此发誓,从今往后,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伤你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