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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云绝倒,这人真的是富甲四国的超级商人吗?那日站在“夜夜欢”台上风流倜傥气度不凡的人真的自己眼前这个随意到不行的沈天浩吗?
想归想,挽云最后还是蹭了过去,一屁股坐下,又扭头疑神疑鬼地看着他。
沈天浩扫了她一眼,“那颗长毛的痣粘得很有个性。”
出宫不伪装,想被围观啊?挽云望天翻了个大白眼,抬手把那伪装撕了去,“这总行了?”
“是比以前好看一点了。”沈天浩点头:“谁那么神奇,还能去掉你那一脸的麻子斑点,改日不妨劝他把神药配方卖给我,老熟人不会亏待你。”
“少贫嘴了,我是来领莺儿和柳姑娘的。”挽云说着就往袖里掏:“今天带够了钱,你想要多少尽管开,免得你说我占你便宜。”
“一百万两。”
“你!”
气一岔,挽云差点没把银子往沈天浩头上砸。照顾两弱女子要一百万两?他怎么不去抢钱啊!
“开个玩笑。”沈天浩耸耸肩,“别人就要一百万两,至于你嘛……”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忽然敛了笑容,“我不要银子。”
“那你要什么?”挽云警觉地捂住袖子,“那个玉牌不能给你啊,那是林云的我得还给他。”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贪财?”沈天浩有些受伤地叹气,“难道我就不能偿帮你照顾你的朋友?”
前来送茶的婢女一听这话险些扭到脚,咬着唇才没笑出声——他家老爷抠门出了名,在他的人生中怎么会有“偿”两个字?拆了整个沈府都不可能有。
挽云对那日沈天浩昏倒在地还不忘自己银子的劣迹印象很深,抽着嘴角显然也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走,我带你去看柳姑娘和莺儿。”沈天浩起身,勾起唇角朝她笑:“这样,你总能相信我了?”
挽云一点也不想再见柳儿,奈莺儿她却不能不管。浑浑噩噩地起身跟在沈天浩身后,挽云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连身前那人何时站到自己身侧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沈天浩双手拢在袖子,边走边俯首望着她,“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啊。”挽云回过神来,摇头笑笑。
气氛有些尴尬,她干脆抬首假装欣赏园子。左看右看,挽云突然被右方不远处两座屋子吸引住了目光,脚不由自主地往那走。
“这个是什么?”挽云扭头去看沈天浩。
沈府虽大,布置却是朴实华。一路看来,瑰丽雄壮的建筑一个没见着,花花草草倒是不少。
这两座屋子就是被一片花海包围在中间。
一座矮矮小小,像是很久以前的人住的屋子,却也不旧,应该是根据图纸仿造的屋子;它对面那座屋子却漂亮得不像话,雕花木鎏金瓦片,透过半开的木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精致布置,是间女子的闺房。
风格完全迥异的两间屋子怎么会以这么诡异的格局建在一起?
“那个……”沈天浩目光深幽,他深深凝视着那间小木屋,仿佛那里藏着许多他数不尽的回忆。久久之后,他苦涩地抹起唇角。
“那间木房,是根据我夫人以前住的房子仿造的。”
“我们青梅竹马,她比我小三岁,住的也仅隔一条街。”
“她家很拮据,但她爹娘十分的疼她,所以尽管家穷,尽管衣服上总有补丁,可她每次出现时总是那么整洁干净,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白白的牙齿可爱的小梨涡,她一笑,我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沈天浩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黝黑的肤色居然也能看到两团红晕。
“然后呢?”挽云对听故事很感兴趣,歪着脑袋等下文。
然后?
他一凛。
此后的那段回忆,情地掳灭了年幼时所有的纯真甜蜜。那些曾经道不出的怦然心动,偷偷萌发的少年心思,就这样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蒙上血色阴影。
沈天浩背对挽云,抬头遥望苍茫西北,高大的背影竟衍生出几分蹉跎沧桑。
“可惜好景不长,我八岁那年,她家发生了一场大变故……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除了她外,全家惨遭灭门。”
“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躺在血泊中,亲眼目睹整个家四壁染血,连我都足足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真不知道当时小小的她到底是如何挺过来的……”他抱住头,仿佛触及到了心底最痛苦的回忆,历来直挺的背脊也渐渐压弯。
“为了葬父葬母,她将自己住了五年的家做抵押,却只换来微薄的银子。从此,她一个人流浪街头,住草棚,喝河水,白白胖胖的脸颊消瘦下来,整齐干净的衣裳也日渐褴褛……”
“你能想象吗?一个五岁的女孩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庇护,连一个落脚的住处都没有,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的白眼和谩骂,如果是我,大抵连活下去的信念都会被泯灭。”沈天浩自嘲的弯起嘴角,笑着笑着,只觉得眼睛也有些酸酸涩涩的。
“可她却没有,面对人情世事之薄凉,她竟然从未在人前哭过一次,一次也没有。”
“人们都说她是扫把星,我爹娘也不允许我接近她。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法扔下她不管。我从家里偷馒头给她吃,我偷银子给她买衣裳,我拉着她的手对她发誓:我要赚天下最多的钱,我要为她建天下最好的房子,给她买最美的衣裳,替她做最好吃的食物,我要照顾她一辈子!”
听上去荒唐可笑的目标,一旦灌上最强大最可撼动的信念,那么横在眼前一切的不可能,终将会为之让步。
他依照诺言成为了四国首富,他真的成为了坐拥天下财富的一代巨贾!只是此时,当年侧耳倾听诺言的可爱女孩,早已消失不见。
“最终,我还是没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爹娘发现了我的偷盗行为,一气之下将我反锁在屋内不准我出门。我好害怕,不敢想象没有我的她将会怎样……好不容易一天等父母外出探亲,我喊来几个小伙伴在外墙帮忙搭梯子,这才逃了出来。”
他缓缓回身,隔着数丈朦朦地看挽云,深邃眸子里写满了颓然与助。
“可是,我却再也没有找到她。”
“清楚的记得,那日我走了足足五个时辰,从中午一直找到夜里,从自己村子找到邻里村庄,眼泪流干了,嗓子喊哑了,可是,哪里都没有她。”
那个眸子清澈的女孩,那个坚强得令人心痛的女孩,那个他曾立誓一定要娶为妻子的女孩,在他八岁那年走出了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