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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声音望去,郭敬眼角瞄见了一个争吵的场景,那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正极为惋惜地拿着一副右下方残缺了一角的画卷,深深叹息:“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画我看也值不了几个钱。”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好像是这家书画店的老板,他听了之后,不可思议地指着他自己的右手,“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你知道这张画值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你丫的胡言乱语,是不是疯了!”
动静越闹越大,吸引来不少人来看热闹。此刻在年轻男子身边有一个五十来岁的顾客,戴着黑框眼镜,一副专家学者派头,正从老板手里接过手,捧着那一卷画,口沫横飞的向所有人卖弄着:“可惜了,真可惜呀,”说着他把右手摊开,把手中那副画铺平,一匹墨色马儿跃入眼帘,右马腿下方却残破了一角,大家一下就愣住了,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郭敬和李玲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状况。原来,年轻男子看中了店里一副徐悲鸿的《奔马图》,看了很久,已经不准备买下,但正巧此时,那个专家学者模样的人硬生生地冲了进来,年轻男子一不留神被他撞了一下,将画幅撕掉了一块。
按规矩,这名年轻男子是要赔偿古玩店老板的损失的。这家古玩店的两个伙计堵在店铺门口,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少人趴在外面的落地玻璃墙上起哄。年青男子看来是有麻烦走不了了,有些烦躁的掏出手机,店老板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非嚷嚷着要那撕毁了画的年轻男子赔钱:“我告诉你!我这幅《奔马图》,可是徐悲鸿老先生早年间的真迹!是真迹!我刚刚都和宋老师谈拢了价格!七十万!少一分也不行!你要拿不出来,我只能报警抓人了!”
“我靠!你说真迹就是真迹啊?谁不知道这古玩一条街是有名的水货一条街!还七十万?谁评的价钱?照我看你那画还值不了七百块呢!”小年轻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你能漫天要价,我就能坐地还钱,看谁耗得过谁?
“胡老板你先把手放开,他又没说不陪你钱!人家小伙子说的也有道理,七十万不是个小数,总不能你说真迹就真迹,你们应该找真正的有执照的鉴定机构鉴定一下,再说,他也是被这位先生挤了一下,这赔偿的钱,也不应该由小伙子一个人承担。”这时候有藏友看不过眼,说了几句公道话,立刻引起众人的附和。
“得,你要鉴定是,那我就给你看看鉴定!”老板从店里找来两个小本子,啪啪!就拍过来两张鉴定书,“大伙儿都过来看看,帮咱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说我老胡欺负后辈!是不是真迹你们自己看!这里一张是神眼王先生开具的鉴定!一张是鄂东古玩收藏协会仪器检测后的证明!”
轰!一言激起千层浪!在鄂东,哦不应该说是在整个南方八省的藏友圈里,可能没有人不知道神眼王这个名号的。此人是藏友圈里的头号传奇人物,大伙儿只知道他姓王,并不知道他的全名,传说老王有一双神眼,鉴定过九百九十二件古玩字画,鉴定准确率为百分之百,一差错,甚至比鄂东收藏协会的精密鉴定仪器还厉害,就因为这,‘神眼王’这个名号才越来越响亮,成为一个传说。
店老板老胡把神眼王都抬了出来,还有一张是鄂东古玩收藏协会仪器检测后的证明,上面签字盖了公章,还有查询电话,有热心人核对之下,分毫不差。这下子再也没有热心的藏友敢为那个倒霉的年轻人出头了。那个年轻人自知理亏,没法再理取闹下去,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那位胡老板口中的宋先生。
这位宋先生,其实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和谐医院的副院长宋世杰,他看到年轻人的眼神,点了下脑袋,“此画确实是徐悲鸿老先生的真迹,不然我也不会准备买下它了。”说罢,宋世杰迟疑了一会儿,自包里摸出一沓支票薄。“其实我也有责任,因为我见猎心喜,一时情急想看看这张《奔马图》,才不小心撞了这个小伙子一下,才让他把画弄坏的。按理说,我是有一半责任的,这样,我赔一半。”说罢宋世杰眉头都不眨一下,填写了一张三十五万的转账支票,给胡老板。
“宋先生,让你赔一半我老胡真是不好意思。”老胡笑呵呵的接过支票,大声道:“老少爷们,都听好了,这位宋先生可是和谐医院的副院长,二把刀!仅次于和谐医院的刀王、赵国强院长!可不是我老胡请来做笼子坑这个年轻人的托儿,不信的话,大伙下次去和谐医院看病,就可以找到他了!”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怪不得出手这么豪爽大方呢,三十五万啊,说给钱就给钱,原来是和谐医院的副院长,谁不知道和谐医院的医生医术高。收入也高。郭敬和李玲在一边旁观,闻言心中也是一惊,平海医院一直以来以超越和谐医院成为行业新的龙头老大为目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和谐医院的副院长。
宋世杰这么一说,倒弄得那个年轻人有点不好意思了。众藏友心中都有一杆秤,都明白其实宋副院长完全没必要把一半的赔偿责任揽到他的头上。他这么做,非是见那个小伙子拿不出钱来,对他动了同情心。想到这里,郭敬跟秦雨也挺佩服这位宋副院长的。
不过,出乎众藏友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对宋副院长的好意,那个年轻男子并不领情,反而很‘英雄’的笑道:“这位,宋副院长是,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您的同情让我心中觉得有些堵得慌。我爸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做人要堂堂正正,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就得担着,担不下也要担。我刚才那么说,非是怀疑您和这位胡老板是一伙的,对此我向你们表示道歉。”
宋副院长愣了愣,抬头瞅了那个年轻人一眼:“小伙子你真的打算一个人来赔偿吗?”那个小伙子苦笑着点点头:“虽然我身上的钱远远不够,但是我可以把身份证抵押给胡老板,并写下欠条。很快我就会把钱凑齐的。该赔多少,我一分钱都不会少胡老板的,绝二话。”
那个年轻人抛下这句话后,场面上安静了下来。店老板老胡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瞄着那个年轻人,对小伙子的话有些信不足的样子,宋副院长也没离开,静立在一旁。店外严严实实地堵了一层人,里面好像还有接到新闻举报赶来拍照的记者和古玩市场委员会的高层管理人员。
这下子爆料可爆大了啊,古玩街居然有人淘宝淘出了徐悲鸿的真迹《奔马图》,还是七十万的天价,结果买卖没成,画就给一个藏友弄缺了一角,又闹出索赔风波,好在那个年轻人愿意一力承担赔偿。古玩市场这几年来,今天可算是出了大新闻了。
那个年轻人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翻开钱包,点清楚钱包里所有的钱,一共三千两百块钱,轻放到了里面的玻璃展柜上。胡老板一看有些憋屈,把支票又塞回给宋副院长,“才三千二百?连这幅画市价的一成都不够!你什么意思啊?算了算了,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也懒得跟你要借条了!打个电话,把你爸爸叫来!我跟你爸爸商量赔偿的事儿!”
老胡这是信不过小伙子的赔偿能力了,想直接找年轻人的父母。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也不能说他不对,这时候李玲有些看不过去了,她拉着郭敬的手,郭敬帮李玲挤出人群,李玲在柜台上看着那幅《奔马图》,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突然舒眉一笑,把残破的一角平平整整地摊在原画上,指指上面徐悲鸿的落款道:“胡老板,人家肯赔你三千二百块,你就烧高香,依我看,你这幅画,可能是赝品啊,也许连二百块都不值。”
李玲此话一出,顿时又起波澜。“李小姐,虽然你是我的常客,但话也不能乱说啊,你说这画是假的?”店老板老胡怒极反笑:“神眼王你不可能没听说过!那是南方八省藏友圈子里的传说和权威!他老人家开出的鉴定书明明白白摆在这里,还能有假?好,就算神眼王看走了眼,可咱们收藏协会的高科技鉴定仪器还能出问题?李小姐你若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就请安静的离开,小店从今以后做不得李小姐的生意了。”
郭敬也被李玲的话惊呆了,这丫头是不是想找死啊,都犯众怒了!这么多藏友,就算郭敬是个武林高手,可有句老话不是说:双拳架不住四手,独虎斗不过群狼。要是把这帮人都惹毛了,郭敬可不敢保证能带着李玲毫发伤的杀出重围。
郭敬拉了拉李玲的衣角,李玲反手握住郭敬的手,硬气说道:“胡老板你先别生气,先听我说完,我想问,你见过神眼王他本人吗?”胡老板一听,“我见过啊,就在上个月,他还给我看了他的身份证,还有一个手机号,错不了的。”
李玲又让胡老板当众打神眼王的手机,结果那边的声音总是忙音。胡老板有些急了,“人家神眼王贵人事多,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时联系不上他,也是情有可原。”
李玲笑了,“胡老板,你自己都说神眼王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怎么能肯定你那天见到的人,真的是神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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