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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屏不动声色瞧着她,直到她手里最后一个酒碗也砸碎了,叉着腰,在那呼哧呼哧喘粗气,陆锦屏这才说:“你这么疯狂,只因为你对他极度失望。所以,你用你的裹胸勒死了他!”
常寡妇突然镇定了下来。她慢慢转过身,盯着陆锦屏,甚至还掠了掠头发,展颜一笑,道:“你说什么?我杀他?我不会杀他的。”
“你先前交代说,庞岩喝醉了,赖在你屋里不肯走,所以你抱了被子到酒窖去睡觉,你睡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所以去找刘老二,想让他来帮忙搀扶庞岩走,但是又担心他夫人多疑,所以你在他家院子外等了一个来时辰,对吧?”
“是呀!”
陆锦屏冷笑:“你在说谎!我已经查清楚,那天晚上三更天到四更天之间,你离开酒坊不是去刘老二那里,而是去了周员外家!因为那天晚上,庞岩明确提出跟你分手,以后再也不来见你,因为他娘子要生育了。于是,你妒火中烧,把他灌醉不省人事之后,发疯一般用你的裹胸将他活活勒死。然后,你去周家想杀他娘子,但是,你没能成功,因为你进不去周家大宅院。你回到屋里,你看见他的尸体,你这时害怕了,你给庞岩的尸体穿衣服,但是,慌乱间把他裤子穿反了,你没有注意到。然后你跑去刘老二家把他叫出来,编了谎话说庞岩醉酒死了,让他帮你作证,证明你们当时在一起喝酒。证明他是喝醉酒醉死的。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知道爵爷你在说什么?”
“告诉你吧,庞岩玉佩丢失的案子已经破了,那小偷我们也抓到了。他就是你们镇上的三子,经常到你酒坊你来喝酒的一个酒客。那天晚上,是他偷走了庞岩的玉佩,而且,他还看到一个对我们来说非常有价值的场景。使我最终锁定你就是勒死庞岩的真凶。”
“三子?他说什么?爵爷可不要相信这种小偷小摸的卑鄙小人。”
“就算这样的人,有些话也是真的。他说那天他正好路过你家酒坊门前,看到你从里头出来,大门没有锁,急匆匆的便往周家那个方向去了。于是,他便想进去偷酒喝,他不敢偷多怕你会发现,就偷一碗酒,喝了就走。这之前,他也曾偷偷进过你酒坊,原本是想偷点钱,结果发现不知道你把钱藏在哪,怎么也找不到。而你们家值钱的就只有那酒。于是,他便趁你不注意,偷点酒喝。那天晚上见你出去,他又进去,结果这一次他看到庞岩,庞岩坐在你卧室的地上,背靠着床头,被反绑在床脚腿上,耷拉着脑袋。他吓了一跳,本来想跑,可是发现庞岩没有动,于是就过去,故意叫庞岩,庞岩却没有做任何反应,依旧耷拉着脑袋,并没有抬头,似乎醉得很厉害。他看见庞岩的玉佩就在腰间,便赶紧把玉佩解了下来,然后逃走了。——怎么样?他说的这个情节应该是真的吧?这就是刚才的得出那个结论的原因,你把庞岩绑在床头让他无法反抗,将他活活勒死,然后去周员外家杀他娘子去了,而不是去刘老二家。刘老二家是在另外一个方向。”
常寡妇淡淡的问:“这是爵爷的猜测呢?还是拿到了真凭实据了?”
“当然有证据!——三子看到你出去,而庞岩又被反绑在你家卧室已经死了,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证据,让我更加坚信是你勒死了庞岩。”
“哦,什么证据?”
“你的裹胸!你勒死庞岩之后扔到院子垃圾堆里的那条猩红色的裹胸,是它告诉我,你就是凶手。”
常寡妇笑了:“裹胸告诉你?裹胸是布条,怎么告诉你?难道裹胸也会说话?”
“东西虽然没有嘴,但是,聪明的人会让东西开口,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从一个云游僧人那里学会了一种法门,可以用来侦破案件,其中,就有如何验证东西的主人是谁,比如裹胸。我可以通过这种特殊的道法,看到裹胸上粘附的肉眼看不出来的皮屑,我还能从这皮屑中确认就是你勒死庞岩时他脖子上的皮屑被勒下来粘附到了裹胸上。因为这条裹胸是你心上人的东西,你不想再留着伤心,所以,虽然还很新,你还是把它扔掉了,没想到却被牛犊子捡了回去。”
陆锦屏此前提取了常寡妇的唾液检材,与裹胸上提取到的微量表皮细胞进行DNA检测对比,认定同一。证明裹胸上粘附的脱落表皮细胞是庞岩的。从而印证这条裹胸就是勒死庞岩的凶器。
这种证据在现代社会是非常有力的证据,但在古代却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只能让陆锦屏相信常寡妇是凶手,他必须找到其他证据来证明,最好是让常寡妇自己承认犯罪。在古代,口供是证据之王。只要认罪,别的证据已经无足轻重。
常寡妇嗤的一声冷笑:“爵爷的这本事可真是匪夷所思,只不过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没关系,不需要这个东西,因为现有的证据已经够了,——你刚才当着我们几个的面,表现出来的对庞岩的爱和恨,以及你对庞岩的极度失望,骂他花前月下说的甜言蜜语,结果却还是要跟你分手,因此你由爱生恨,这是一场情杀,你有杀人的动机!——我们已经查证案发时刘老二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只有你跟庞岩你们两人在你屋子里,而庞岩最终死在你卧室,你有作案时间!——那天晚上你匆匆出门,偷东西的三子进去偷酒,看见庞岩被绑在屋里床腿上,这是直接目击的人证!——尸检证明,庞岩脖子伤痕皮下少量出血,但是肌肉层没有出血,喉骨完好,这符合软性勒索形成的特征,印证你用裹胸勒死他这一点,这是尸检验证!——这条裹胸被牛犊子从你们家酒坊垃圾堆捡到,你也确定这是你的裹胸,这是物证!——这么充分的证据,我相信即便是大理寺、刑部最挑剔的官员,也会认定杀人凶手就是你!皇帝一定会核准你的死刑!”
常寡妇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她无助的盯着陆锦屏,半响终于开口了:“爵爷,你想不想听听我跟他的故事?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锦屏叹了口气,说:“想必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虽然我不是很喜欢看悲剧,但是,既然与案情有关,硬着头皮也只能听听。你说吧。”
“在说我跟他的事情之前,我想先为爵爷抚琴一首。希望爵爷能够耐着性子听完我这一曲,因为这一曲,是我故事的开始。”
陆锦屏有些意外说:“你还会抚琴?”
“爵爷以为我只不过是个粗俗的乡下农妇,只会靠卖笑勾搭男人做生意,对吗?”
陆锦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常寡妇起身走到里屋。片刻,拿出了一张古琴。这古琴有些简陋,工艺不怎么样,不值什么钱。只不过,她还是爱如珍宝一般,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这才将它放在座榻上。
她又转身进了屋子,片刻,拿出一个香炉,放在座榻的地上,拿着一根香,在红烛上点燃,插在香炉里。然后,在坐榻上盘膝而坐,取过古琴,横放在双膝之上,手指捻拢几下,叮咚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