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月为期

野黛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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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脚下,古有宵禁,到了夜间,里九外七皇城四共二十道城门,悉数落锁,轻易开不得。

    当然所谓轻易不开启城门也是相对而言,拥有大齐高贵血统的龙子风孙,如有特殊情况,凭着御赐信物,城门官也是会通融一二的。

    恰巧今天马太医当值守夜,他先后与王福宽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个笑的一脸和气的太监是王妃身边重用的,见来人面有急色,二话不说,匆忙背上药箱跟来了王府。

    按常理来说,能够让晋王府的仆人焦急到不顾宵禁规矩,势必是十万火急的事,马太医一路上惴惴不安,不知是王爷还是王妃突然病倒了。

    马太医急的出了一脑门大汗,一路光琢磨着到了王府该如何诊脉开方配药,到底是开太平方子,还是对症下药,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马太医,竟没发现前来迎接自己的马车后面不知何时跟上来一辆急速飞驰的马车。

    忐忑不安的在王福宽的指引下来到后院侧殿,马太医眼珠险些掉在地上,方体会到何谓皇帝不急太监急,王福宽面带微笑让侍婢奉上茶水点心,马太医捧着滚烫的茶水,就着点心,食不甘味。

    心中存疑的他,在一盏茶水下肚,顿时缓过神来,王福宽便是王妃身前的大红人,也不敢擅作主张,不顾主子的性命安危,干晾自己,马太医在太医院混了十几年了,多少也算个人精,心下一思忖,这哪里是请自己过来看病,分明是拿生病做借口,暗度陈仓了,马太医立时放弃打探的心思,沉默的吃着点心,用着茶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候知道太多,性命反而更容易莫名其妙丢了。

    就在他打定主意不多问一句,不多看一眼,有病当治,没病就开些养身方子的时候,消失了一阵子的王福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马太医,王妃传您过去。”

    马太医眼睛一亮,重头戏来了,原来是晋王妃病了,低垂眼眸,脸上却是带上焦急神色,脚步匆忙地跟在王福身后,到正院后殿,穿过院中的扶苏花木,走过汉白玉桥,在貌美侍女接引下进了内室。

    入目是颜色鲜妍的罗帐,轻轻几声“咳嗽”声从里面传出,马太医施了一礼,告了一声罪,坐在侍女搬来的绣凳上。

    桂枝面带忧色将王妃的手腕放到引枕上,隔着一层薄薄丝帕,马太医本想装模作样敷衍了事,细细探脉,却发现晋王妃身体确实有所不适,马太医虽不是妇科圣手,倒也略懂一些,在他看来王妃的病实在算不得什么大病,不过是月事不调,气血有亏,只要精心调养上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他见床榻边的侍女一脸凝重之色,耳边又响起一阵咳嗽声,他不由皱起眉头,脸色变得沉重起来,纱帐里的王妃有心演戏,他一个小小太医,便不能拆堂堂王妃台,诊治完毕,依例询问了桂枝王妃日常饮食,捻着三寸胡须,踱步到侧间铺纸提笔开方,马太医捏着白纸黑字的宣纸,吹干上面的墨迹,一脸傻眼的看着,轻声细语在他身边说话的侍女。

    桂枝接过药方,笑着看向呆头呆脑的额上一层薄汗的马太医,马太医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神色显得颇是为难,张嘴嗫嚅,心里一阵腹诽,姑娘,王妃玉体还不至于虚弱到不能同王爷同房的境地。

    桂枝垂眸,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沉默不语的马太医,轻笑一声道,“奴婢不才,也略通起黄之术,在您面前也不过是班门弄斧,奴婢觉得王妃玉体金贵,戒绝辛辣之物已有一段时日,身子还是时好时坏,若想玉体彻底痊愈,激烈行为委实该禁止一段时日,将来也好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您说是这个理么?”这激烈行为,当然是指鱼水之欢。

    马太医老脸都被桂枝说红了,脑门冒虚汗,不知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上面如此暗示,他也不能装听不懂,更何况他人微言轻,只有遵从的份,此时想置身事外,只会开罪晋王妃,甚至获罪晋王。

    夏曼殊目光闪过狡黠,又是一阵咳嗽。

    马太医双眼圆瞪,“几月为限?”日子长了他恐怕也兜不住,太医院当值留守皆有记录在案,每天人员都有变动,可不能保证每次上门给王妃诊平安脉的恰好是自己。

    桂枝见他如此识趣,倒也没过分为难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月为期,马太医心道,姑娘你可真够狠心的,晋王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忍得住,这不是将晋王爷往府里其他姬妾身边推么?

    他自己就是男人,哪个男人管得住自己下/半/身,兴致来了,不管不顾也是有的。

    转而又一想,他不过是替王妃办了几次小事,哪里用得上他操这门闲心。

    三个月时间也不算太长,顺势撒个小谎,里应外合下,决不至倒霉催的被人揭穿。

    再者,晋王妃敢让身边侍女直言不讳,定是想好了万全之策。

    事已至此,别无他路,只能骑虎难下。

    王福宽奉上诊金,笑着说,“天色已晚,城门又落了锁,马太医不妨在别院宿上一宿,明日再赶回城中,不知您意下如何?”

    今夜着实不寻常,马太医从谏如流听从王福宽建议,歇在了事先安排好的客房。

    这厢马太医刚走没多久,正院里再次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夏曼殊眸色一闪,掀起锦被,披上外袍,扶着桂枝的手走了出来,迎面就见泰阳长公主,行色匆匆的打起帘子走了进来,两人顾不上见礼,夏曼殊将人迎接内室,遣退侍女,素来明媚张扬的泰阳长公主脸上竟生寥若之色,更加证实了夏曼殊心中猜测,驸马果真出事了。

    一向骄傲的人鲜少在人前露出如此狼狈神色,夏曼殊鼻尖莫名发酸,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情深不渝的爱情。

    泰阳长公主眸色看上去有些暗淡,顺了顺因为走的匆促披散在肩头的发丝,“你不劝我?”不用侍女服侍,自己净了面,擦干手指。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换了别人可能会愣在当场,抑或会装上一装,心思转个几下,再回答对方话。

    “姐姐说哪里话?”夏曼殊亲自替她绾了个高鬟凌云髻,插上光华璀璨的金钗步摇“以己度人,人活在世,做事不过从心罢了。”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泰阳长公主莞尔一笑,面上隐有疲色,却难掩通身贵气,睿智有才的女人向来不为世人所理解,这样的女子嫁到皇家,当真是可惜了。

    夜幕呈浅灰色,没有月华铺路,唯有依稀几盏灯笼开路,夏曼殊站在大门前,看着盛装打扮的泰阳长公主跨上白马,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不外乎如是。

    高屋建瓴,注定了泰阳长公主不是那等纤弱女子,一时的薄弱在锋芒尽显下,如夜下昙花。

    泰阳长公主手执红缨□□,朝站在台阶上的晋王夫妇一拱手,动作利落的甩马鞭,骏马嘶鸣,扬蹄如离玄之箭,绝尘而去。

    楼铎命令侍卫长领百余王府护卫保护泰阳长公主安危。

    泰阳长公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所畏惧的气势让夏曼殊动容。

    凌霄、桂枝踩着木凳蹬上马车,马车里早就备妥茶水干粮,换洗的衣裳以及疗伤药物一应用品。

    楼铎看着豪华精致的马车驶离王府别院,收回目光,牵起夏曼曼殊的纤柔手指慢慢往回走,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两人相视一笑,尽人事,听天命,泰阳长公主拼上公主的骄傲嚣张,只怕幕后的人要大为失望了。

    所有一切阳谋阴谋在绝对的皇权下,效果必然会大打折扣。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略有得色的楼铎还不知晓他接下来将有三个月难熬难耐的日子需要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