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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天际,愁云惨淡,通向京师的官道上烟尘滚滚,狼烟动地,一骑快马当先开道,远远将一众银甲护卫甩在身后。
侍卫长脸色黝黑,冷汗潸潸,诚然他们的坐骑比不上王爷那匹西域进贡上来的汗血宝马夜行八百,但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被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比了下去,可想而知,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心中是多么的羞愧欲死,恨不能集体抱头撞墙。
侍卫长按着腰间长刀,一咬牙关,他们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当机立断,留下二十个侍卫护送凌霄等人乘坐的马车,一勒马缰,风驰电掣,所过之处,掀起一阵滔天尘土。
侍卫长吆喝扬鞭,一瞬间竟觉得那抹在风中猎猎腾飞的艳红色披风是天下间最为耀眼的色彩,由衷的钦佩骑术过人的长公主,银色俊马上的女子,身姿挺拔,似一杆屹立在天地间的剑戟,仿佛再沉重的打击,也压弯不了她坚毅的脊梁,不堕皇室尊严,不逊天下任何铁骨儿郎。
倘若长公主是个男儿身,将是王爷最大的劲敌,后背不由冒起寒凉,眼看驿站将近,侍卫长连忙摒弃心中复杂的心思,扬手让属下打出数面王府旗帜。
泰阳长公主一拽缰绳,银色宝马打了几个响鼻,似乎嫌跑的还不过瘾,铜铃大的马眼大睁,撅蹄子开始刨地,泰阳长公主轻轻拍了马头,抿去眼中厉色,翻身下马,解开马背上的包裹。
侍卫长下马上前行礼,泰阳长公主脸上略显疲倦,扫了一眼相距不是很远的驿站大门,出口的声音掷地有声,“灯笼。”
侍卫长稍愣,依言从属下手里接过气死风灯,将包裹铺在马背上,单手举着一枚手掌大小的铜镜,不疾不徐的补好妆容,点上嫣红水润的唇膏,拢好蓬松的发髻,理了理起了皱的衣裳,抿了抿唇,垂下眼睑,任你幕后是人是谁,胆敢冲她家老爷下手,就等着承受她戚络丹的冲冠怒火。
有一个算一个,有一双算一个,手染鲜血又怎样,她戚络丹毫不在乎。
驿站门前的侍卫手按刀柄,身披盔甲,侍卫发现这边动静,呵斥“何人?”
泰阳长公主冷笑一声,门前侍卫只闻破空声响,耳畔一阵阵发麻,转头一看,一杆迎风而立的黑色大旗以坚不可摧的气势深深插在门前空地上,侍卫长拍了拍手,喝退上前查探的侍卫,“大胆,泰阳长公主在此,何人敢拦。”
侍卫惊骇的看着大旗上的金色长龙,抬头往不远处看,只见漆黑的夜色中,银光闪烁,来人杀气腾腾,为首的女子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心生胆怯。
“退开。”泰阳长公主狭长凤眸一冷,手持寒光凌厉红缨抢,率先迈步走进驿站大门,每一步都走的很稳,步履不见凌乱,驿站里林立的侍卫手执刀剑,不敢上前,泰阳长公主斜眼看众人,毫不遮掩目光中的轻蔑,侍卫长泛着锐光的长刀出鞘,护在泰阳长公主身边,“不想死的全部让开。”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出自大皇子祁王府邸,心气不顺的她今天谁的面子也不买账。
驿站里灯火通明,房间里的人被外面剑拔弩张的动静惊到,纷纷走了出来。
“何人胆敢闯官驿,”不阴不阳的怒喝声在见被层层侍卫夹击中央的女子,女子正一枪挑开侍卫手中长剑,脸色陡然发白,双腿一软,气急败坏的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还不速速退下。”
“奴才叩冯安见泰阳长公主。”祈王府长史慌忙跪下。
“永宁侯在何处?”泰阳长公主似笑非笑看着他。
冯安沉默片刻,不敢直视泰阳长公主容颜,面色难掩为难之色,泰阳长公主睨了他一眼,手中红缨枪抵在他脖颈上,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冯安心惊胆颤,他丝毫不怀疑,带路的动作略迟疑一步,泰阳长公主绝对会一枪捅穿他的脖子。
王爷、钦差大人正在厢房沐浴梳洗,一时也出不来,事后王爷怪责下来,他也逃不了好,少不得要吃挂落,性命当前,两害相较取其轻,只能乖乖低头领路。
驿站里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住,晋王府的护卫同祈王府的侍卫相互对峙,火烈的眼神在空中无声碰撞,谁也不让谁。
驿站里留守的皂吏双手发颤,心跳失速,龟缩在角落里不敢露面,他们何时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驿站后厢地处偏僻,越往这边走,越是僻静,寂静的夜色里,隐约能听见马匹的嘶鸣声,泰阳长公主眨了眨酸涩的眼中,抿去眼底深处将要倾泻出来的泪花,高昂头颅,面上再不见怒色,弯起唇角,在唇畔绽开柔美笑容,真心实意,不掺杂一点虚伪其中。
冯安见状,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心下惶恐,委实没料到泰阳长公主会做出触怒天颜大不敬事,便是她是皇上、皇后最为宠爱的公主,一个劫持朝廷要犯的罪名扣到头上,只怕整个长公主府都会跟着遭殃。
泰阳长公主目光落在十步外,空地上停放的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上,此处除了这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别无他物,守在周围的侍卫见到来人,掩饰不住眼中惊愕,冯安眼风狠狠刮过对方,侍卫无声退下,泰阳长公主长长吸了一口气,轻起薄唇,“滚。”
声音轻柔似天空浮云,不带一丝威压,听在冯安的耳中却有千斤重,但同时心底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小命得保,泰阳长公主盛怒下并未迁怒他,忙不迭的告罪退下。
“络丹你来了?”里面传来的声音似泉中玉,细听却不难发现声音的主人很是疲惫,虽极力掩饰,出口的声音终究出卖了主人。
“嗯,”泰阳长公主笑着道,“我来接老爷回家了,瑶瑶在家等着老爷给她带淮扬土特产回去呢。”
莲步轻移,步步生香,与先前冷眉厉目的彪悍女子判若两人。
她此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泰阳长公主,只是一个天下间最为普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