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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树的时候季千夏有个疑惑:“为什么要把它砍倒而不是连根挖起来拖走呢?”这颗冷杉又不大,正好做圣诞树的尺寸。用好了还能继续种回来,多好。
几名绅士面面相觑,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斧头,位于目光中心的盛茂明轻咳一声“我小时候父亲就是这么带着我来伐树的,习惯了。不过现在倡导环保,我们还是听千夏的吧。”
“一来就改变了我们家的传统。”盛宴朝她笑,带着些夸奖与宠溺,“我去拿几把铁锨来。”
用铁锨换下斧头,诸位绅士很用不习惯!要知道破坏可比保护简单多了。盛宴的两位姑父还好,他们是典型的美国人,休息时会做做木工帮妻子弄一下园艺,盛家父子可就没有这种经验了,不要说挖土,连需要亲手做的事都很少。
季千夏总算看到盛宴有不擅长做的事了,她大感新奇,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倒是把盛公子看得知难而进、愈发卖力了。
“宝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盛宴商量。
“什么?”季千夏好奇,难道是让她帮忙一起挖?
“给我拍张照,从今天起我找到新的人生目标了。”盛公子擦了把汗,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不再整洁,但是他直起身体朝她笑得时候,季千夏不知就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坐在澄天顶楼巨大办公桌后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样子。
命运很奇妙,那时高高在上似乎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人此时就在眼前,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却对她笑得毫无保留。
“什么人生目标?”季千夏依言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照片里的他做着繁重的体力活,在冰天雪地里用一把铁锨挖着冷杉树。被冻住的土地是那么坚硬,他必须用脚踩住铁锨的上部,依靠自身的重力让它插、入泥土中。他的眼神认真而坚毅,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一向做什么事都非常专注,汗水在发间闪烁着光晕,季千夏突然觉得这是她拍的最好看的一张照片,可以用来好好珍藏的那种。
“做一个全能手艺人。”盛公子的理想非常远大。
把这句话听了个正着的盛世总裁盛茂明嘴角一抽,盛世继承人新的人生目标居然不是继承盛世并把它发扬光大,真不知是盛世的悲哀还是他的悲哀。
冷杉树终于被小心翼翼的挖出来了,盛宴的两个姑父找来了不少树叶和藤蔓,将它还包着泥土的树根细细的裹了起来。
季千夏索性在一旁做摄影师,兢兢业业的把一群男人将冷杉树抱到木制手拉车上并哼哧哼哧拉回城堡的画面拍了下来。
大概是受寝室长蒋欣影响,季千夏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第一反应是——把这个卖给小报应该能得不少钱吧。
城堡内部已经大变样了,白色为基调的厅内倒挂着槲寄生,白色的纱幔间点缀着金红色的蝴蝶结、铃铛、雪花,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出“啪啪”的火星爆炸声,地毯上、架子上都星星点点摆放着符合圣诞气氛的装饰品。
绅士们将重新种到花盆里的冷杉树搬到壁炉边上,便各自回房洗漱去了。盛宴自然也要上去换衣服,他顺便也把季千夏了带上去,理由很冠冕堂皇,“你不是想看我的房间么?”
客厅里的大家对此视而不见,年轻的小情侣需要独处时间,她们非常理解。
季千夏尴尬的被盛宴拉上了楼,不过走在楼梯上她就忘了之前的尴尬,因为这座城堡的楼梯非常有趣!从大厅的两侧都可走人的弧线形扶梯上去,发现城堡被一分为二,从下往上望去,左右的双螺旋梯像山羊角一样向上圈起,整个形状就是一颗爱心。
“你的祖父好浪漫!”季千夏忍不住赞叹这巧夺天工的设计。
“你是在暗示什么吗?”盛宴眯起好看的双眼。
季千夏笑而不语,在他忍不住收紧搂在她腰际的手臂时无辜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真是个不诚实的姑娘,”盛宴低头轻轻啃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她放松之际将人整个抱了起来扛在肩上。
“呀!”空旷的楼梯间将她的惊叫放大了无数倍,季千夏赶紧噤声,倒仰着身体用力敲盛宴坚硬的背脊,“放我下来!”
“宝贝你放心,不会有人看到的。这个楼梯只通往我住的那一层。”盛宴步履稳健,一下子就走到了房间门口。
季千夏被扔进柔软的一沾上就仿佛会陷下去的床铺上,还没来得起看清自己到了哪,就被压上来的身躯遮蔽了视线。
“你想做什么?”她睁着眼睛,眼底全是他的样子。
“你知道的。”盛宴的声音哑极了,原本撑着身体的手臂压低了些,他火热的身躯便虚虚压到了她身上,既不会过分沉重,也有了足够的存在感。
“不能等到晚上么?”说出这句话的季千夏有些羞涩,她偏了偏脑袋,躲开了盛宴的视线。
“晚上没时间。”
“可……”还没说出的话被人以吻封缄,滚烫的舌尖在口腔里横扫而过,留下一连串被多度用力吸允后的酥麻。
季千夏喘息连连,扯着衣服不肯让他得逞,“可是你还没洗澡。”
“居然嫌我脏?”盛宴恼怒的捏了她一记,趁着她整个人缩起将人抱了起来,嘴角是略带邪恶的笑意,“那你就陪我一起洗吧。”
浴室里水声连连,夹杂着某人不时的轻哼,似嗔非嗔,风流缱绻。
盛宴洗漱停当衣冠楚楚的下楼时,圣诞树已经被装饰好了,挂满了金色的流苏、红色的彩带以及白色的雪人和雪花。盛公子心情很好的将一颗挂歪了的金色彩球摆正位置,回头,祖母玛利亚正面含深意的对他笑。
“心情很好?”玛利亚慢悠悠啜了口咖啡。
盛公子微哂,面上还是一副镇定的神色,“没有人会不喜欢圣诞节。”
“狡猾的小子。”玛利亚摇头,唤过一旁的小外孙,“菲利克斯,你不能再吃巧克力了。”
“可是贺表哥吃得比我还多!”菲利克斯指着站在壁炉前一个劲的从挂在壁炉上方的长筒袜内掏巧克力的曲一贺道,神情非常委屈。
曲一贺被点到名字回头,“我比你大多了臭小鬼!”
“玛利亚他叫我臭小鬼!”
“你就是臭小鬼!”
“我……”
“我头疼,你看着他们别让他们打起来。”玛利亚整了整裙摆,飞快而优雅的离开了大厅。
被抓了壮丁的盛总很无奈,他宁愿和中午一样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接受三名女人对他恋情异常热情的八卦,也不愿在这里照看两个臭小鬼。
“千夏呢?”两个臭小鬼之间的吵嘴以曲一贺败退告终,他好不容易按下揍菲利克斯一顿的心情跑到沙发上坐下,随口问道。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这么没脑子呢?盛公子面不改色,“时差还没倒过来,我让她去睡了。”
“哦。”曲一贺没想太多,他过来主要是想告状来的,“菲利克斯他们几个太过分了!刚才趁我装饰圣诞树的时候居然偷偷把装饰品扔进了壁炉里。要不是我闻到味道发现及时,我们今年的圣诞节就只能拥有一颗光秃秃的圣诞树了!”
盛宴没曲一贺的感同身受,他语气平平道:“体谅一下失败者的心情吧,今年这棵树是千夏选的。”
“!”曲一贺的嘴巴张成了o型,继而慢慢慢慢展开一个硕大的微笑来,“哈哈,千夏真是我的知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那群失败者计较了!”
想计较也计较不过吧。盛公子默默吐槽。
季千夏睡醒换好衣服之后,踯躅了好久才慢慢下楼,大家都在客厅里,索性看到她时神情都没有异样,与往常一般的和她打着招呼。
不知道是不想让她难堪还是真的没有想太多,不过至少季千夏松了口气,觉得没那么如坐针毡了。
盛宴走过来揽住她,“睡得好么?头还痛不痛?”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帮她揉着太阳穴。
“……”明明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证明她的清白,虽然是做伪证,但季千夏仍旧有一种无法直视的感觉。
“千夏怎么了?”听到他们对话的安梓桐关心道。
“没……”
“坐飞机的时候耳朵疼,都没怎么休息。”盛公子正直极了,每一句都是实话,只是没说她现在已经好了。季千夏和他对视,慢慢收回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那怎么不去医院呢?”安梓桐不赞同的看向自己儿子,“千夏对这里不熟悉,你也不熟悉吗?怎么就能放任她不舒服呢?”
盛宴低眉顺眼的乖乖听训,“我想圣诞节后乔的诊所重新开业了带千夏去做个全身检查,其他的医生我不放心。”
乔是盛家的家庭医生,自己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医术了得。
安梓桐这才放过他,拉过季千夏的手融入一家人的话题里。
晚餐很丰盛,连餐前的巧克力松饼都被撒上了椰蓉摆成了圣诞树的形状,其中是用农场自产的番茄做出来的番茄酱,不费丝毫之力的把季千夏虏获了。
“可惜不加防腐剂的番茄酱放不了不久,不然我们可以多带一些回国。”盛宴道。
“我没那么贪心。”季千夏笑,此时他们围坐在圣诞树边,她和盛宴相互依偎着,看着大家随意而安然的谈天说地。
气氛很好,盛茂明一改在公司的严肃,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尤克里里出来,流畅轻快的音乐便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ifyoueverfindyourselfstuckinthemiddleofthesea
(要是你发现自己深陷海中央)
i'findyou
(我会航遍全世界找到你)
ifyoueverfindyourselflostinthedarkandyoucan'
(要是你发现自己迷失於黑暗中无法看清)
i'guideyou
(我会变成光线指引你)
findoutwhatwe'remadeof
(了解我们有何真本事及)
d
(天职帮助患难中的朋友)
like123
(你可以依靠我,就像1,2,数到3)
i'llbethere
(我就会出现)
……”
大家都听得很认真,连最小的菲利克斯都摇头晃脑的跟着节奏摆动身体。
“叔叔唱歌真好听。”季千夏靠在盛宴耳边说。
“你这样说是想看我也露一手?”盛宴挑眉。
“你会?”季千夏是真的惊讶,盛宴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任何音乐方面的才艺。
“宝贝我真难过,你居然不知道我钢琴比赛拿过奖吗?”盛宴觑她。
“……”这怎么可能知道呢。此时盛茂明唱完了歌,也算给季千夏解了围,她急忙转头和大家一起鼓掌。
盛宴不甘被忽视,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好好看着。”说罢起身越众而出,主动的坐在了一边放着的黑色三角钢琴前。
“wow!”大家似乎对他要主动演奏的事表现得很惊讶,安珀姑姑甚至吹了个口哨。
“嘘……”盛宴一指竖在嘴前,眼光从每一位家人身上略过,在季千夏身上刻意停了停。他笑了笑,像清风朗月像春水如蓝,然后,低头,十指流转。
舒缓动听的节奏在大厅内回转,他的手指很好看,却不像季千夏的那般柔软白皙,他的手指是坚硬的,像竹子,有竹节,敲击琴键的时候流露出一种轻松写意。
他张开嘴,低沉悦耳的歌声如丝绒,从耳朵,淌进心里——
“wthis
(不确定你是否知道这个)
(但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rvous
(我十分紧张)
uldn'tspeak
(我说不出话来)
(在那个特别的时刻)
andmylifehavef
(我找到了那个重要的人,我的生活也找到了他缺失的部分)
gasiliveandloveyou
(所以只要我活着我就会爱你)
holdyou
(会永远珍惜你)
k
(穿白色婚纱的你如此动人)
……”
间奏响起。
“虽然时机不对,但我不认为我能等到那时才把这首歌献给你。”盛宴看着她,就像只看得到她一样,季千夏只觉得他敲击在琴键上的手就像敲击在她的心上一样,搅乱一池春水,让她心跳剧烈的仿佛无法呼吸。
“less
(我们永远拥有这个时刻)
dless
(我的爱是没有尽头)
andwitheworld
(我要对这个世界大声说)
you'
(你是我所有可能的原因)
you'reallthatibelievein
(你是我信仰的一切)
aneveryword
(用我全部的心向全世界证明)
gasiliveandloveyou
(所以只要我或者我就会爱着你)
……”
他一直看着她,眼底像星空一般璀璨,她也怔怔的回望。
他的侧脸完美的好像最伟大的雕刻师悉心雕刻出来最完美的作品,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阴影和光明的一面分割的恰到好处。没有人比他更加英俊,也没有人能带给她如此多的感慨。
和他在一起之后,她似乎变得很容易被感动呢。
心脏微麻,一曲终了,她看着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就像之前所有类似的画面一样,目光始终注视着她,嘴角的笑容那么熟悉,让她想不顾一切的投入他的怀抱。
她知道那里会很温暖。
可是季千夏还是忍住了,在安梓桐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并哭喊:“太让人感动了!”的时候,及时刹住了迈出去的步伐。
“表哥太肉麻了!”曲一贺也大喊,一边搓着自己的胳膊。
“哼!”菲利克斯则是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我在等待你的评价。”盛宴走到她的面前,似乎看出来她的退缩,又走近了一步,于是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用着或支持或揶揄或羡慕或感动的目光。
“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弹唱。”季千夏仰头看着他,没有躲闪。她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像膜拜生命中的神祗,给她第二次幸福机会的神祗。
看到他唇边心满意足的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般的笑容,季千夏若有所悟。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季千夏曾经好奇是怎样的男人让张爱玲这样的女人说出那样的话,可是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她不想低到尘埃里,她是那么骄傲,可是如果对方是他的话,似乎能够接受吧,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惊喜于自己这样的心情。
真正的爱情是让两个人变得越来越好。
她几乎能看到那个正在逐渐蜕变的自己,不是强忍悲伤故作坚强,不是见人便笑流于世俗,不是秉持骄傲永不低头,而是,经历一切苦难,依旧能微笑着面对这个世界,坦荡从容。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盛宴看着她突然沉默了起来,轻轻将人拥进怀里,走到角落的地毯上坐下。两人就这么在客厅一隅靠着彼此,看着中央亲人们继续欢聚。
“喜欢这样的聚会吗?”盛宴挨着她的鬓角,声音很低,就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喜欢。”季千夏点头,“因为有你在,更喜欢。”
“现在这么会说话了。”盛宴忍不住吻了她一下,不过顾忌着周围人多没有深入。
表演在继续。
菲利克斯被哥哥们撺掇着上去跳了一段单人拉丁舞,奥利佛朗诵了一首诗歌,泰伦斯……最让人惊讶的要数管家安迪,那么一丝不苟的人,被逼无奈上去,跳起舞来却火辣奔放,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大家笑着、欢呼着,所有的压力、不快似乎都在这场聚会里烟消云散。
“接下来是谁?”菲利克斯充当起了本次聚会的主持人,举手投足间风范斐然。
大家面面相觑,玛利亚看向坐在角落的季千夏,“千夏,我可爱的孩子,为什么不给我们展示一下你自己呢?”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这个时刻,一时间呼喊她的名字的声音简直要把巨大的客厅淹没。
季千夏被赶鸭子上架,盛宴似乎早就料到了,倒了杯红酒惬意的品着还朝她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加油。”
好在她是演员并不介意在诸人面前表现,不过,表演什么呢?唱歌?她这个人是丢不起的,跳舞?她觉得自己跳得最好的应该就是在韩氏武馆和韩束学的剑舞了吧。
“有剑么?”季千夏怕他们不明白,还特意比划了下,“公园里老人晨练的那种。”
诸人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菲利克斯更是惊呼,“你会中国功夫?”
“只是表演性的。”季千夏有些压力山大,尤其是看到盛宴父亲捧出他珍藏的一把宝剑之后,当然是未开刃的。
大家还没回过神,就见到空旷的厅中直立在那的人出了一个非常帅的起手式。
“哇……”菲利克斯他们都看呆了。
季千夏的动作很快,剑的破风声呼呼直响,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至少之前在韩氏武馆,馆长韩千军曾这样点评过:唬外人是足够了。
所以季千夏小露一手,收获了一家子的崇敬眼神,菲利克斯更是缠着她要学中国功夫,之前的敌意不知道跑哪去了。
之后盛宴的两位姑姑表演了双人芭蕾,姑父表演了魔术……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年纪最小的菲利克斯已经靠在父亲怀里昏昏欲睡了。
“晚安。”大家互相亲吻着,带着欢乐和满足,朝通往各自房间的楼梯走去。
“明天可以睡个懒觉哦。”盛宴的母亲回头朝他们眨了眨眼,消失在旋转楼梯中。
“我们也上去吧,累了吗?”盛宴执起她的手。
季千夏摇头,她下午睡了一觉,现在并不困,“你呢?”
“宝贝你是在质疑我的体力?”
于是季千夏便不说话了。
盛宴带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并不准确,这里整个楼层都是属于他的,私密性很好,有客厅有书房甚至还有一个收藏室,装满了他收集的各种模型和兵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季千夏看着展览柜里各种著名影视剧人物的模型,语气惊讶。
“那你觉得我应该有怎样的爱好呢?”盛宴从背后抱住她,他太高了,要把脑袋放在季千夏肩膀上他就必须弓起身子,这并不是一个让人舒适的姿势,可是他的神情却很满足,很幸福。
“大概是弹钢琴这种吧。”
“你太高看我了。我也是需要童年的。”盛宴闭着眼睛微笑。
好吧,他说得有道理。季千夏便没有再说话,转而打量起房间的陈设。
盛宴住的整层风格都很统一,带着点工业风的硬朗和粗犷,细节处又不失精致,很符合他的气质。这虽然不是季千夏喜欢的风格,但不知为何身处其中,她觉得特别的安心。大概是随处都透露着盛宴的气息吧。
不知不觉,身边人已经对她有如此大的影响了呢。
实在太晚了,即便没有睡意盛宴也让季千夏洗漱好躺床上,“说不定闭着眼睛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呢。”盛宴现在和她说话越来越像哄孩子,可是季千夏却非常喜欢被这样的语气包围,有种无论如何都被人宠溺着的感觉。
“恩。”季千夏依言闭上眼睛。
过了好久,她以为盛宴已经睡了,睁开眼却发现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她。
“你看什么?”她问道。
“看你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就是我的千夏了。”盛宴笑着,俯身亲吻她。
黑夜似乎更适合某些情绪发酵,季千夏搂住他的脖子,将人往下拉,盛宴手没撑住,一时不妨便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
紧紧相贴的身体只有两层薄薄的衣料阻隔,彼此身体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两人都有些屏息,唯有不住跳动的心跳,一下,一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想要么?”黑暗中盛宴的声音充满蛊惑。
“想。”她紧紧搂着他,在话说出口的下一秒便开始承受他狂风暴雨般的爱。
这次两人都有些激动,接吻时甚至有了些撕咬的意味,盛宴压着她的身体很沉很重,但季千夏却不想让他挪开。她需要他这样毫不保留甚至略显粗暴的爱。
第二天季千夏醒来时盛宴还在睡。她便靠着枕头安静的看他。他们并不像其他的情侣,热恋时连睡觉都拥在一起,盛宴的手臂肌肉坚硬,季千夏枕着既硬又高,万万是睡不着的。而且季千夏出生从医院抱回家开始就喜欢侧着睡了,保持了20年的习惯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所幸盛宴没有强求,季千夏喜欢侧着睡他便也侧着睡,从后边抱着她。可是季千夏这人娇气惯了,又嫌弃他手臂太重压得她睡不着,所以每次都是睡前两人抱一抱,要睡了再分开。盛宴也毫无怨言。不过季千夏睡眠浅,有时候盛宴在睡梦中习惯性的想抱住她,她便醒了,醒了就推开他,自己翻身继续睡。
她常常奇怪,是怎样的记挂,会让一个男人在梦中都会忍不住想拥抱她呢?
她伸手轻轻的描绘他的眉眼,睡着时他的轮廓也并不会显得柔和一些,依旧挺拔甚至带着些锐意。他似乎在做梦,嘴角抿得紧紧的,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季千夏有些无聊了,在考虑要不要吵醒他,可是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叫醒他呢?
大概不想让女友伤脑筋,盛宴慢慢转醒,睁开眼看到她的时候还笑了一下,“早安,宝贝。”
恶作剧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有些可惜的季千夏回以微笑,“早安。”
两人下楼的时候菲利克斯他们正坐在圣诞树下拆礼物,他们也刚起不久。
安梓桐正在为几个小侄子准备早餐,看到季千夏她非常高兴的迎了上来,“哦千夏,你送我的礼物我太喜欢了!”
季千夏为盛宴母亲准备的圣诞礼物是她喜欢的作者一篇代表作的插画集,不仅细致入微的描绘了该本小说里每一个地点的地图,还包括所有人物的肖像画,带着十八世纪的洛可可风格,非常精致。
“您喜欢就好。”季千夏笑得很开心,她用心准备了礼物,自然是希望大家喜欢的。
除了安梓桐的插画集,她还送了盛茂明一套韩千军哪里得来的养生拳法,送了曲一贺一本著名设计师晚年的回忆录……她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虽不贵重,但都是她的心意。
“你真是太贴心了,大家都很喜欢你的礼物。现在,去拆你的礼物吧。”安梓桐指着圣诞树下数量依旧很客观的礼物堆。
五颜六色的包装上都写了收礼物者的名字,季千夏和盛宴两人的礼物已经被之前拆自己礼物的人分了出来,在圣诞树下形成两个小堆。
季千夏从来没有这么隆重的过过圣诞节,自然也没有过一下子收这么多礼物的经历。她看着自己的那堆礼物难掩兴奋与好奇,转头问盛宴:“哪个是你送的?”
“宝贝,我认为拆礼物时最重要的就是未知,所以你为何不猜猜看呢?”盛宴笑得欢畅。
季千夏扫视了一圈,大家显然都用了自己习惯或者说喜爱的方式包扎礼物,或简约或华丽。最显眼的两份撞色风格的礼物包装肯定来自玛利亚和曲一贺,毕竟是搞和艺术相关的,审美自然比常人高出一截。其中一份缀满蝴蝶结的应该是盛宴母亲的杰作。至于盛宴的礼物……
季千夏看向左侧那个午夜蓝简单的用同色系丝带打着蝴蝶结的偏平礼盒。
盛宴看她把手伸向自己送的那份礼物,笑意便掩不住的从心底涌上来,看她似乎在猜测里面的东西,他有些按捺不住的催促,“打开它宝贝。”
解开丝带,扯开包装,打开礼盒,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文件袋。季千夏若有所思,看着盛宴挑起了眉毛,“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想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盛宴耸肩。
季千夏外表平静,心里却有些震动,她打开牛皮纸袋,最显眼的是几幅车钥匙,都是她不认得的那种。然后是银行卡、房产证以及各种财产证明。
“我的私人财产,现在全部属于你。”盛宴自一旁补充道。
“不怕我携款潜逃?”季千夏笑看着他,一个男人将他全部的身家尽数奉上,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动容的吧。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盛宴不在意的笑笑,丝毫没有把这个玩笑当真的意思,他随意的坐到她边上,随手拿起一个白色麋鹿玩偶,“我好奇的是宝贝你送我的是什么,似乎这次你送大家的都是一本书?只是按照每个人的需求送不不同的。”
这次轮到季千夏保持神秘感了,她撑着下巴一脸兴味,“你猜。”
风水轮流转,盛宴装着认真翻找了一遍礼盒,其实不用那么仔细,只要一眼望过去,他就知道哪个礼物是属于她的——就像他一样。可那样未免太过无趣太过轻易——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她会有任何失望的表情出现。他们都是传统而没有创新的人,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作为礼物包装,而她那个深紫色的礼物盒正安静的躺在他腿边。
盛宴将它拿起,放在耳边摇了摇,“也是一本书。”
季千夏看着他,内心满足笑容含蓄,“你打开就知道了。”
盛宴从六岁起就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过圣诞礼物了,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可是打开礼物盒他还是被里面的东西震惊了。
这是一本剪贴画,贴满了季千夏能找到所有纸媒上剪下来的盛宴的新闻,国外媒体和网络上的报道则被她打印下来黏贴了上去。从两年前开始,到一周之前,盛宴能从上面找到自己所有的消息。
“命运很奇妙,自从知道西山的存在我千方百计想拼命接近的人有一天突然就变成了最亲密的那个人。”季千夏在一旁轻声说道。
盛宴认真的一页一页翻看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曾经为了接近他做了这么多功课。
“大概是上天觉得你再也不会那么努力的去了解一个人了吧。”盛宴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他有些不敢想象她是在怎样无奈又绝望的心情下找这些新闻的。
父母刚刚去世,唯一的弟弟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可以说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开始不顾一切的为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目标一步一步的努力。
他看着她在介绍他就读于哈佛商学院攻读金融硕士的新闻边上用一只红色的笔标注了两个大大的“金融”字样——所以她从中文系转到金融也是受了他的影响吗?
他看着她举一反三标注了所有盛世在国内的公司,并且为她毕业之后的职业做了规划——她选择了一家开在首都的投资公司,这是当时的她认为他最有可能接手的地方。
……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曾为了他们的相遇做了那么多努力。
盛宴眨了眨眼,努力掩下眼底的湿润,他拥着她,故意问道:“送我这个就不怕我误会?”
误会你的故意接近,误会你的别有所图。
季千夏笑了,带着盛宴从未见过的俏皮,“可是我最初最想要的,你已经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给我了啊。”
他把千秋送进西山,满足了她内心最大的野望,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收集他所有的消息,只是意义已经不再相同。
“你应该更不满足一些。”盛宴喟叹,带着前所未有的感激上天的心情,“我最庆幸的事就是接手了澄天。”
季千夏了然,“这让我预期见到你的时间提前了至少五年。”
“五年?”盛宴皱眉,如果不是他的心血来潮,他们要这么久才能相遇。
“离我毕业还有两年,就算毕业了马上被公司录取,爬到能见到你的职位还有好久呢,这还是我乐观的估计你会回国的情况下作出的预测。”
盛宴也忍不住为没有发生过的事规划起来,“其实你猜测的很对,我原本打算回国之后接手那家投资公司的,你这么优秀当然一毕业就能被录取。那样我们相遇的时间就是两年后。可是根本用不了五年,只要在公司遇到一次,我就会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只要两年就够了。”
季千夏笑着没有说话,她计算了所以的可能,就是忽略了一种叫*情的东西。老天大概看不过眼,才把他们带向了她从始至终一直忽略的那个放向吧。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谢谢你千夏。”盛宴轻声道。
季千夏忍不住微笑,扬了扬手中他送的文件袋,“彼此彼此。”
盛宴皱了下眉头,有些不赞同,“那算什么最好的礼物,我以后会送你更好的。“
季千夏摇头,“不,这就够了。”还有什么比掌握男人所有的财产更让人安心更让人满足的礼物呢?
“既然你坚持。”盛宴妥协,转而打量起其他礼物,“赶快拆礼物吧,吃了饭我带你去马厩。”
季千夏顿时动力十足。
玛利亚送了她一套首饰,和华丽的包装盒相反,非常简约低调的样子,细节却不掩精致,是季千夏喜欢的款式,就是太贵重了。
“哦宝贝,你现在掌握了我所有的财产,这不算什么,要是介意你也可以在下个圣诞节回赠祖母更贵重的。”盛宴轻松的说道。
可是玛利亚这样的人,已经不在意物品贵重与否了吧。季千夏一下子就释然了,每一份礼物都是送礼者的心意,感受礼物的用心就好了,何必介意其价值呢?
盛宴母亲送的是一份记录了盛宴从小到大搞笑相片的相册,从一拿出来盛宴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可季千夏却喜欢极了,爱不释手的翻看起来。后来笑声吸引了菲利克斯他们,盛总险些保不住大哥的颜面,好不容易镇压了那群小子把相册从女友怀里夺过来,盛总神情尴尬,“你要看回房看。”说着一把把相册塞到了身后,保护意味满满。
季千夏失笑,心情很好的翻看起其他礼物来。刚刚说服自己不要在意礼物价值的她一翻到盛宴父亲盛茂明送的礼物后,便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介意价值了。
盛茂明送了她一份以她的名义创办的信托基金,价值一千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