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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孤峰突起的山崖上,一个身影孤单的伫立着,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好似傲立天地,给人与世争锋的感觉。在他眼前是茫茫无边的云海,浮云飘渺,仿佛触手可及。凛冽的狂风卷动的白云就像层叠的海浪翻滚涌动着,蓝色的道袍猎猎作响,衬托着他好似欲乘风归去。
无长风怔怔的站在雾虚崖上,目光如电似乎想要穿过彤云,穿过九霄,乃至洞穿世间所有的一切追溯心中的真谛。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是想好好的一个人静一静,那杂乱的念头交织在他的脑海,思绪纷乱,没有一个目标明确的问题,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迷失了道路的孩子,在摸索,在徘徊。
令狐烨的身影时常在那错乱的神念中出现,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按说自己和这少年总共的交集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可为何竟是如此的挂念他。
万剑宗弟子数千,英才辈出,每年的试举大会总能挑选出好的苗子,予以栽培,供五峰首座挑选,成为二代内门弟子,传授无上强法。五峰之上加起来的精英弟子不下千余,然而他这一脉占到的比例几乎为零,数十年来他没有收徒,只有区区五人,而且修为大多数甚至比不上外门的三代弟子,除了段无痕和淡青石两人一个是分神期中期,另外一个修炼至分神期初期,勉强够格之外,其他人一直在练气期后期停滞不前。可就在得知令狐烨死讯之后,这些弟子修炼便极为的刻苦,一年多的时间付出的努力比他们以往数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就连最游手好闲极为贪玩的舞游龙都似变了一个人,竟也突破了瓶颈,进入了分神之境。短短一年,雾虚崖大放光彩,如废柴的五个徒弟全部顺利的突破了修道的分隔线,有了真正能够参悟修道长生的资格。
四峰首座素来收徒以资质为先,偏偏他却以人品为先,十数年来这些徒儿长半左右,虽修为落后,但却懂事尽孝,无长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直都感觉很欣慰,对于这些徒弟突然之间的变化,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是何原因促使他们这样刻苦修炼。所以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们都能出人头地,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对于自己收的第六个弟子,也就是令狐烨,他是抱有极大的希望和莫名的关心的,不仅是因为他是师祖云仁逸看重的弟子,更因为他从令狐烨的身上看到了和别人的不同之处。试问修道界上下千年,有几个能在短短一年时间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修炼到分神之境的?和令狐烨交谈也止于他初到万剑宗的那短短几句话,然而从他那简短的对话中就能看出这孩子品行纯良,其资质更是凌驾于绝大多数人,至少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强上许多。
依稀还记得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恍惚间见到的那抹金光,现在想来,那恐怕并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这孩子身上确实有着不凡之处,他或许就是自己所寻找的奇迹之子,或许师祖也是看到了这点,才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他。无论如何,他不肯放弃这个弟子,至少在自己没有亲眼见证他为恶的事实之前,他不会放弃!
身后的崖石后走出一个秀美端庄的妇人,她驻足望着无长风的背影叹了口气,一身简单的褐色广绣裙穿在她的身上,非但没有让人感到不合适,反而更让她看起来更显淡雅脱俗。她莲步轻移,不疾不徐的朝着无长风走去,与他并肩站立在雾虚崖上,望着眼前一成不变的雾崖远山,轻声道:“在想什么呢?看你从御剑堂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么?”
“你多虑了。”无长风转身望向梦茹,脑海中想到御剑堂上与他针锋相对的薛雯,不由心中感叹。同是师傅教出来的弟子,师姐妹的个性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他不想梦茹无端的绞合进他和她师姐的纷争中,遂道:“师尊召开除魔大会,每次的过程都千篇一律,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又怎会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呢?”
多年来与无长风相思相守,梦茹对他的个性可谓了如指掌,虽然无长风掩饰的已经十分好了,不过还是让梦茹捕捉到了他双眼中那一丝几不可觉察的闪烁目光。联想到多年来自己的师姐和无长风一直不合,当即会意,浅笑道:“你也不用骗我啦。每当你有心事的时候总是喜欢来这雾虚崖,今天你又在此逗留了如许之久,足足有三个时辰了,是不是又和我师姐意见不合,闹了矛盾?”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无长风似苦似甜的笑了一下,“不止是某些意见不合那么简单,你师姐简直是,简直是……哎,不说也罢。”提起薛雯,无长风气就不打一处来,若是单单在除魔的问题上存在分歧,那他也可以理解,甚至可以做出让步,然而他就是无法容忍她无端的诋毁自己的弟子,那个自己从未交授过任何功法却又鹤立鸡群的弟子。他想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都一股脑儿的说出来,但是当着梦茹的面,他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她们师姐妹之间感情深厚,纵然自己是多么的讨厌薛雯,但也不该从中作梗,让她们之间产生隔阂。
梦茹看着他憋闷的表情,心口隐隐泛着难言的疼痛。她太了解无长风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什么事情都宁愿藏在心里,力抗所有压力的男人。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在人前表露出一丝软弱的男子。回想当初两人之间相爱的种种经历,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他身上的这种气质所吸引呢?
要论世间谁对无长风最了解,非梦茹莫属。两个人本来就要相知相惜才能结成百年夫妻。在长达三十六年的携手之路上,梦茹和无长风一直以来都是相敬如宾,不管遇到什么坎坷和困难都是一起这么过来的。无长风在五峰之间一直低调行事,并不是他修为不如其他首座,若真要论起实力来,无长风是一代弟子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只是他心胸宽广,没有其他人的凡俗之心,对于世间的名利种种都不屑一顾,既然如今连他这份古井不波的心都出现了怒火,那必然是师姐薛雯做的不对了。
梦茹不想无长风将这口郁结之气堵在胸口,但若是直接问他,他一定是不会说的。所以梦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望着无长风用一种十分自然的语气说道:“掐指算来,我们在一起生活也有三十六个年头了,你还有什么话不好和我说。薛雯虽然是我师姐,可你应该了解我,在原则的问题上,我不会因为感情因素的影响而做出错误的判断。现在的你一点也没有你以往的风度,昔日我爱的那个无长风去哪里了呢?”
无长风的心触动了……自己一直以来原来都忽略了这个在身旁关心自己的妻子,他想起梦茹的话语,心中既羞且愧。一方面他也希望有一个能做出正确判断的旁听者,一方面梦茹又这么说了,自己在憋着就显得有点做作了。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薛雯也是一个除魔卫道的人,这点毋庸置疑,要不是她今早在御剑堂诋毁令狐烨,我也不会和她争吵。”
“令狐烨?又是令狐烨?”
梦茹的表现的极为惊讶,这倒是让无长风十分不解,“你怎生这般吃惊?是听到了关于他的什么消息么?”
梦茹喃喃道:“你这些天都来回于各大门派,忙于剿灭混入人间的妖魔,不知道最近发生在修真界的大事自然也就不奇怪了。你还没听说吧,最近不管是极乐宫还是阴阳教,几乎大部分的弟子都下山行走,四处张贴画像,声势浩大,都在寻找着同一个人。”
梦茹既然这么说,这两大门派寻找的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梦茹迎着无长风诧异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无成风愣了半响,依然还有些震惊于这个消息中,再次问道:“你确定他们寻找的是令狐烨?”
“这还有假?和他在一起的好像还有个女子。对了,我这里还有昨天段无痕带回的画卷,你一看便知。”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叠合平整的白纸。
无长风从梦茹手中接过,迎风将那纸卷展开,画中图像虽寥寥几笔,却惟妙惟肖,极为生动,一看便知是名家所作,而不管是眉宇之间那份神骏,还是那傲然如冬梅的眼神,无一不生动传神。只一眼,便可看出这画像中人正是令狐烨!再看另一张画像中的女子,眉清目秀,双眼灵动像是清河之水,看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却是不识。
无长风又惊又奇,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极乐宫乃番邦小派,他们寻找令狐烨倒还情有可原,或许两者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是像阴阳教这种居于修真界的大门派怎么会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兴师动众呢?”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梦茹接口道:“这次落凤山之行,很多人都见到了玉成仙,只是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看到他重伤逃逸。就在他回到阴阳教没多久,缉捕令狐烨的行动就开始了,与此同时,极乐宫也在不久之后就开始和阴阳教结成同盟,两派似乎达成共识,一同各方搜寻令狐烨的踪迹。”
“难道说是令狐烨将玉成仙打成了重伤?”无长风疑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一扫之前的郁愤,“不愧是我的徒弟,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居然将不可一世的阴阳教教主都弄成了这幅德性,真是大快人心呐。”
梦茹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还有脸自称师傅,你说说你这徒弟的一身本事哪有半点是出自你这师傅教的?”说着说着,梦茹不禁也笑了起来,过得片刻,才正色道:“不过你也别太盲目得意了。令狐烨的修为你不是不知道,他虽然进步神速,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修炼到足以打败玉成仙的地步,我看八成是其间有什么意外。现在他一下子处在了风尖浪口,不管是极乐宫的极乐天尊还是玉成仙都不是他一人能够对付的,你这个有名无份的徒弟接下来的道路可不好走啊。”顿了顿,指着那画卷中的女子接着道:“而且和他在一起的这个女孩子生分不明,若是魔门妖女,我真担心他误入歧途。”
“恩,这事倒是十分棘手。我这做师傅的不能袖手旁观,我这就让段无痕和淡青石两人下山查探,若能遇见令狐烨,一定将他带回山门。”转身欲走,却被梦茹一把拉住,“这事急不得,他身上疑点极多,若是交代不明白,你这般兴冲冲的将他带回来,有可能反倒是害了他。其余五峰首座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叔师伯,他们一定也十分想要知道他身上的秘密,我想掌门师尊一定也有这个心思,到时候就算你能不给五峰首座面子,难道还能不给掌门师尊面子么?”
“哎,说的也是,可这究竟该怎么办呢?”无长风顿时又陷入了苦恼。
梦茹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晴儿在我们身边也时间不短了,老是让她在我们的呵护下成长也不是一种好事,不如让她和无痕、青石一起下山历练历练,如果有幸遇到那个你牵挂的徒儿,就让无痕他们将绝道仙经传授给他,这样一来不仅算是我这个师娘和你这个做师傅的一点点心意,也好顺便搞清楚那个女子的身份。日后的道路应该让他们这些年轻人自己走,我们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况且天下即将大变,将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说。当初看来真的是我看走了眼,没有想到最成器的竟然是这个收的最晚,年纪最小的徒弟。”
无长风握住梦茹的手,脸上挂着微笑,亦如天边的霞光,“还是你细心,就依你说的办。”
“三日后,我便安排他们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