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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群飞鸟在高空之上疾飞而过,两两成对,好似情侣一样耳鬓厮磨,极尽恩爱。
这些飞鸟的体型似如麻雀般大小,双翅展开却接近三尺,远远望去就像在空中飞驰的刀刃,浑身的羽毛格外的鲜艳,通体成绿色,但其身上的覆盖的绒毛却又是夺目的鲜红,从下往上望去就像倒扣的一朵朵美丽的鲜花。
这种鸟有一个独特的名字,是为相思。
此时这群相思鸟正无忧无虑的飞翔着,顺着暖流朝南方而去,似乎能够感受到南方那舒适的气息,它们尖喙轻轻的对啄,发出轻快好听的叫声。
忽然间天际传来铿锵剑鸣,在这晴空之上更显清晰,鸟群受惊,纷纷发出尖锐的鸣叫。剑鸣之声尚在天际回荡,前方一处如棉絮的巨大云朵豁然炸开,从中穿出一条人影,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在空中穿过。
鸟群四下飞舞,豁然散了开来,那人影速度奇快,就像一条黑影穿过蓝天,此时看来极为的醒目。
几乎在他身影越过鸟群之时,白云深处忽然就接连划过几条剑光,三人并肩脚踩各色武器,口中怒喝连连,直朝黑衣男子追去。
为首一人修为略高,渐渐和身旁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他脚踏一柄足有人身躯般宽大的重剑,通体呈黑色,却在阳光下散发了蒙蒙的光晕,极为的醒目。在急速的飞冲下,巨剑发出沉金般的金属重音,先前的剑鸣声明显是他御剑时候传出的。
在他身后,一人脚踏一把折扇,仿如踏着一只巨大的蝴蝶,轻薄的折扇却在怒风中四平八稳,在蓝天之上无数云朵的衬托下,就似大海中迎着怒涛急速而上的一叶扁舟,衣袂偏偏,略有几分书生气质。
最后一人脚下物什极为的奇怪,似剑非剑,若要定睛细看才能瞧清竟是一支硕大的判官笔,笔尖也不知是用什么野兽的鬃毛制成,每根黑毛的尖断到末尾都油亮泛光,任凭怒风呼啸,却没有一丝散乱,显然也是受此人真元控制,显示他一身不俗修为。
三人皆身穿白衣,恍如和头上一片青天融为一体,他们身姿轻灵,御剑速度都是奇快,却偏偏还是被前方那条黑影远远的甩在身后,难以追及靠近。
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身如鬼魅,就像一条在天空飘忽的黑线,他脚下也不见有任何东西,其飞遁之速却是快的匪夷所思,几乎已经可以媲美令狐烨的御风之术。
脚踏重剑的男子见迟迟不能追上前方的黑衣劲装男子,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他越发的抛在身后,一丝焦虑顿时浮上眉梢,聚集丹田之气,猛然大喝道:“小贼,还不速速停下!只要你交还本门真经,我可绕你一条性命!”
那男子听到叫喊,回过头来,却是生的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略带嘲弄般的对着三人遥遥回声,“你当我傻啊,有本事追到你爷爷再说大话。爷爷我也可以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能靠近我百丈距离,爷爷就自缚四肢,任你处置。”脚尖在虚空交错连踏,就像踩着实地一样,双袖中忽然喷出两道白气,身形更如电闪,一瞬间竟又冲出了数百丈。
“你有本事就别叫我追到!真是……真是气死我了!”脚踏古朴重剑的男子生的一张四方脸,似乎很少动怒,被那劲装男子如此嘲讽,直气的一时间话也说不利索。
劲装男子听若惘闻,不再理他,双掌不断的朝身后拍出,一股股无形的气流在他身后形成,推送着他就像一只飞鸟一样驾云腾空。稍小,身后的喝骂声已经听不太清,又过了片刻,远远的只能看见三个略小的黑点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嘿嘿,想抓我,也不看看爷爷我是谁,是你们这些个小猫小鱼能抓到的么?”眼前迷雾重重,云气翻腾,身后碧空万里,渺无人迹,眼见三条难缠的尾巴已经被自己甩掉,尖嘴猴腮的男子嘴角不由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蓦然,他瞧准下方一朵飘过的云絮,双臂张开,似如雄鹰展翅,急速俯冲,穿透云层,青山矗立,绿树成荫,下方竟是一座无名的山野之地。
劲装男子如老鼠一般大小的眼珠子贼溜溜的在眼眶中转动了一下,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顺势就朝着那处山野之地降落。
他似乎深谙脱逃之道,方甫降落地面,就循着密林深处急速行走,但凡遇到险崖峭壁之地,就凭借他不俗的轻身功夫朝下深入,直往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崖险壑中穿行。
越过几处山涧,经过多方绝壁,身处在一处峡壑中的劲装男子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深深的呼吸之间,他身上的气息迅速的内敛,连一丝真气也不散于外,这一刻,他就似化为了身旁湍急的暗河中的一条小雨,又似峡壑上的一块普通的山石,竟似如万千高手做梦也想到达的天人合一的境界一般和身旁的一草一木同化了一样。
当然,身在其中的劲装男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种内敛气息的功夫他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回,在他看来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此刻他正尽量将自己如竹竿一样消瘦的身体贴着壑谷,仰头静静的望着峡壑上空露出的一线天幕。
过不多久,他就见三条彩光将天空梨出三道明显的痕迹,远远的朝着北方而去。他笑着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将一些沾染的尘土掸下,眯着眼睛笑着喃喃自语道:“万剑宗的弟子也不过如此,想和小爷我斗,终究还是嫩了一点。”
俯身捧过一抹清水稍稍洗漱了一下,清凉的溪水浇在脸上,让他浑身说不出的清爽,想到堂堂万剑宗弟子被他当猴一样耍了一顿,更是得意洋洋,心里乐滋滋的尽是美意,起身缓步,就似游山玩水一般顺着溪水的上流缓缓踱步。
“阁下盗我派典籍,还辱我师门,是否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方走几步,群山之间忽然回荡起一个清亮的声音,空旷轻灵之间带着不可轻视的威严,劲装男子脸色瞬间大变,暗道不好,双臂一振,真元从脚底喷出,就欲夺路而逃。
就在这时,天空中似有电光闪过,继而但听一声猛烈的雷鸣之声凭空炸响。一条足有手臂粗细的闪电冲高空飞落,不偏不倚的劈入劲装男子身前五步之处,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之声,两岸崖壁都炸裂如雨,溪水如沸,猛的一股,掀起排空水浪。
劲装男子在这天威般的力量之下吓得脸色惨白,身体好似中了定身法术一样停在半空,他僵硬的转头朝下望去,身下的山道有一大截都化为了虚无,那条不大的溪流之间更是形成了一个巨型的漩涡,滚滚的水流正不断的旋转,形成一圈圈弧形的涟漪。
想到若不是对方刻意留手,那炸裂的就不知是山石那么简单了,恐怕自己早已伴随着那条恐怖的雷光从这世间抹去,后背湿漉漉的尽是冷汗,被壑谷携卷的呜呜厉风一吹,更是凉飕飕的浑身发抖。
“侠士饶命啊!我不是有心要偷贵派典籍的。我拿到手里之后可是只字未看,但凡只要绕小的一命,我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啊!”
见识了那条雷光的恐怖,所有的得意和骄傲都从男子的心底消失了,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飞遁之术在此刻也显得那般的无用。对方既然能先行来到此地守株待兔,就说明对方的遁空之术犹在自己之上,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本事忽然变得一无所用,在这种情况下,劲装男子心灵上承受的打击更为严重,就像一切自己认定的世界观都伴随着那条雷光被炸成了齑粉。
此刻的劲装男子完全就像一个被人揍了一拳的小孩子一样无助,他望着手上拿着的一张羊皮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想要靠着这典籍做出一番事迹来终究只是我自欺欺人。老天爷又似和我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我原来什么都不是。”
一声冷哼忽然冲此时响起,声音虽轻,却已然带上了怒意。劲装男子身躯猛的一震,就像陡然受惊的白兔一样将身体绷得笔直,他从那个简短的音节中听出了什么其他的意思,他忽然想到这一次或许难逃一死。
他很绝望,绝望的想哭,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做他的老本行,偷些无关紧要的金银,倒也可以乐的逍遥自在。偏生自己为何要对这份修道典籍动了心,如此招来杀生之祸,实在是悔不该当初。
他多么想重新做出选择,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任由他如何懊悔,都已经无济于事,他只有企盼,企盼对方不与他一般见识,放过自己,他甚至做好了废除自己所有修为的念头,但凡只要能保住性命,哪怕他日后不再是修道界那声名远播的“千手神偷”,做的那一界凡人,他也愿意。
对于他命运的审判,声音的主人没有让他等候许久,一柄银亮的尖薄长剑随着一条白色的身影的降落而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虽然对方还没有其他的动作,然而葛丕已经完全能够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杀意。
后悔、绝望、恐惧……一系列复杂的心念在葛丕的脸上闪过,使得他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然而很快的,所有的这些负面情绪都从他的脸上消退,他忽然变得十分的平静,在死亡已经降临到身上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他此刻只想在死之前看看这持剑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物。
迎着锋利的剑刃,任由长剑在他的喉咙上留下一道血痕,他的目光却已经落定在持剑之人的脸上。
“天底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葛丕在脑海中想象多许许多多持剑之人的样子,不论男女,他都想过。然而他所有在脑海中浮现的样貌都没有此刻带来的视觉冲击这么厉害,这般直接。眼前的女子那双目似深邃的海洋,淡淡的眉梢深一分有点凶煞,淡一分多显柔弱,正是恰到好处的柳梢眉。再看她那修长的瓜子脸,嫩白的双腮深处似有嫣红之色,却似那冬雪之间的一点梅花,绽若桃李。她的脸上似乎始终带着终年化不开的积雪一样的素冷,却透显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一刻,葛丕却是看的有点痴了,他甚至在心中想着,若是能死在这样一个女子的手里,却也是没有什么遗憾或者冤枉。
一身白色裙衫的韦清瑶明显对于葛丕的眼神十分的不悦,加上他那可憎的面目,更是增添了她内心的厌恶,长剑一震,又递进了几分。顿时,葛丕的脖颈间泌出了几点血珠,这丝疼痛顿时让他惊醒了过来。
正想告饶赔罪,手指一抖,捏着的羊皮书已被韦清瑶拿在手中,却不想真气牵引之下,葛丕的怀中忽然掉落了一个囊袋,他想要伸手去接,却因为冰冷的剑刃不敢动作,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囊袋似落叶一样的飘落。
葛丕眼中紧张的神色没有逃过韦清瑶的眼睛,她伸出食指凭空一点,一缕真气迸指而发,卷着那个小巧的囊袋落入了她的手中,手指一钩,用于系紧囊袋的丝线随即解开,两指深入其中,勾取其中物什。
葛丕心如死灰,内心早已哀叹不已。其实在翠虚城中他还留了一手,这囊袋正是从令狐烨身上偷来,葛丕自从得知了令狐烨的身份,再见到他身上的乾坤袋之后,就料定他身上一定还有其他法宝,在令狐烨不注意的时候就从他身上偷到了这个看似普通的囊袋,因为是贴身收藏的,所以葛丕一直以为里面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不过因为后来又凭借着他的看家本领得到了绝道仙经,所以这个囊袋就一时被他忽略了,此刻见着这东西落于他人之手,就像被抢了玩具的娃娃一样整颗心都似碎了一样难受。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想知道这囊袋中究竟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所以他现在的目光紧紧盯着韦清瑶白皙的臂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漏了宝物现世的机会。
随着韦清瑶的手指从囊袋中收回,葛丕发亮的双目却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他甚至有些想要骂人的冲动。
韦清瑶双指之间只有一块半个手掌的白布,看那形状,应该是某件衣服的衣角。然而和葛丕现在的表情所不同的是,韦清瑶当看见这块毫不起眼的丝质白布之时,她的身躯如遭雷亟,竟是丢了魂魄一样。
她下意识的朝自己的衣摆望去,那里正好缺了一块衣角,形状大小和手上的这块完全吻合。
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的天诛台上,回到了那生死惊心的大战之中,那个挺拔的显得有些幼稚的身影和那一张坚毅的脸容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越加的清晰起来。这片衣角正是当日他为了救自己而被妖魔真气所激,从自己身上所穿的这件裙衫上撕裂下的。
眼前这个长相猥琐之人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件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见过他,这片不起眼的白纱正是从他身上偷来的。
想到那个许久未见的少年竟将这块衣角一直收藏着,她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难言的古怪感觉,似甜蜜又似伤心。
这一刻,她做了一个对她来说有些叛逆的决定。
“我可以不杀你,也可以不废除你的修为,甚至我可以将绝道仙经的典籍重新给你。”韦清瑶望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葛丕,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你必须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眼前这个冷如冰霜的女子前一刻还要杀自己,现在却不仅不要取自己的小命,还将她师门的秘籍都赠送给自己,葛丕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接口问道,那模样甚至比韦清瑶更加的急切,生怕自己回答的慢了,眼前这女子又忽然改变主意。
“令狐烨。”三个字淡若轻波,却又汹似海浪,在空旷的峡壑间幽幽回荡,终于飘渺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