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总要有几个傻子1

泠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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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人见焦恒进来都出去了,焦恒关了房门低头查看宇文良的情况。宇文良的眼睛被脑袋上的血模糊,视线一片血红。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对方不疼,疼到了忍耐极限的时候,他却庆幸自己没有昏过去。他近乎于浑浊的眼睛里还有仅剩的一点倔强。正是这种倔强然焦恒确认了他还保持清醒的事实。

    焦恒扶起宇文良正要说话,宇文良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脑袋也搭上去,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说:“别说话,可,可能有窃听器。”

    焦恒一怔,随即明白了宇文良的怀疑。但是接下来的事怎么办?这时候,宇文良满是血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字“走”

    焦恒抹掉宇文良眼睛上的血,无声地说:“马思戒,齐侠。”然后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宇文良点点头,顺手把地上的铁棍拿了起来,塞进焦恒的手里。焦恒皱眉咬牙,下不去手。

    宇文良用眼神催促他,快点,再不动手马思戒会怀疑的。但是,不等焦恒举起铁棒,房间门又被打开了。马思戒带着五六个人一起进来,焦恒放下铁棒对马思戒点点头:“马哥,您亲自问吗?”

    “啊,我跟阿良聊聊。”说着,有人拿过来一把椅子,马思戒坐稳翘着二郎腿,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宇文良,“阿良,你是条汉子,这么打都没吭一声。”

    “马、哥,我没什么,可说的。涛哥,你,我把你们当,当大哥。你不信我,没关系,涛哥死了,我正好下去陪他。”

    “哦?你不怕死吗?”

    宇文良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怕。但是没用。怕不怕都要死,那我宁愿当个老爷们挺直了腰板死。屁滚尿流算不上涛哥,的兄弟。”

    马思戒似乎很满意宇文良的态度,并非常自然地从身上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宇文良的脑袋。

    “马哥。”焦恒脱口叫了一声,随即便意识到失言了。但是,马思戒的眼睛已经看到他,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晚点动手吧,还有不少事没弄清楚。”

    宇文良在心里痛骂焦恒:笨蛋,白痴,这时候你出什么头!老实在一边当哑巴行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焦恒的劝说起了作用,马思戒真的把枪收了回去。他略有些惋惜地对宇文良说:“你是个人才,马哥真不想这么对你。但是阿良啊,你不该隐瞒了这么多事。我还没见过档案变来变的人,你真让马哥开了眼界。你说是阿涛和齐侠办的这事,但是据我所知,阿涛可没这个能耐。那你说说看,是哪个‘阿涛’给你处理了档案资料?”

    宇文良的头垂在了地上,保持沉默。马思戒等了一会见他是不准备说话了,便冷笑道:“行,阿良,既然这样马哥就能对不住你了。”

    枪,再次被举了起来,焦恒在情急之下只等瞪眼看着。刺耳的一声枪响,惊了趴在地上的宇文良。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枪打中了焦恒的肚子,他闷痛一声跪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焦恒?宇文良的脑子不够用了,惊呆地看着马思戒,惊呆地看着周围的人把焦恒踩在脚下。

    “马,马哥……”焦恒忍着痛,伸出去的手被人用脚踩住。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干什么?”这话是说给宇文良的,警告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马思戒一脸阴仄的笑,走到焦恒跟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脸,“焦恒,本名‘韩子健’毕业于武装警察部队指挥学院,隶属边防缉毒武警部队第三大队队长。三年零四个月前执行卧底特殊任务,配合有关部门缴获大量毒品……”

    听着马思戒照本宣科一般的话,宇文良几乎忘了身上的剧痛。太清楚了!马思戒掌握了所有关于“焦恒”这个人的资料,该死的!谁告诉他的?是谁出卖了焦恒?看着焦恒已经决绝的神态,宇文良在心里大喊着:不要死,快跑!

    “韩队长,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马思戒冷笑着问道。

    焦恒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摇摇头:“诬陷,我不服气。有证据吗?”

    “可惜,我不是法官。”马思戒颇为遗憾地说,“所以,不需要什么证据。”

    马思戒的手指已经搭在手枪的扳机上,宇文良情急之下大喊一声:“马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回头瞥了一眼怒吼的宇文良,马思戒居然笑了。他反身走过去,给手下的兄弟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把宇文良扶起来。突然改变的局面让宇文良没了主意,他愣愣地看着马思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马思戒抬起手,狠狠地在宇文良的脸上抹擦了几下,脸上的血被抹糊了,变成一片一片的,像是长在脸上的红色胎记。马思戒低下头,看似温柔地抓起宇文良的手,把手枪塞进了他手里。

    “阿良,你的档案问题还没跟我解释。我是看在阿涛的面子留你一个机会。杀了这位韩队长,我就相信你。”

    恍惚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杀了韩队长”这句话,但是手里冰冷又沉甸甸的手枪实实在在提醒着他,这句话并非幻听。宇文良看看手里的枪,再看看马思戒。最后,他慢慢转了头放低视线看着焦恒。

    焦恒的眼睛里有着太多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他的眉头紧锁着,眼睛瞪的浑圆,但是宇文良看不懂这双眼睛在表达什么。宇文良忽然很想大声的叫喊:你要告诉我什么?我该怎么办?

    现实的残酷不会因为宇文良的两难而发生任何改变,马思戒拉着宇文良把他带到了焦恒跟前。就着手腕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地上的人。马思戒站在宇文良的身后,在他耳边轻轻说话:“你想要证明自己清白就杀了他。这很简单,只要扣动扳机就行。哦,差点忘了说,抓你的那些人因为这位韩队长都被逮捕了,就是说,阿涛被杀的时候韩队长就在你们附近。我甚至怀疑阿涛是不是死在扈强手下。”

    不,是我杀了涛哥,跟焦恒没关系!

    “那天晚上干掉罗坤的时候,你遇到的缉毒武警也是韩队长的人。幸亏你够机灵,还是说,你跟他是一伙的?”

    对,我们都是卧底,我不能杀他。我做不到。

    “阿良,你怎么还不动手?”

    马思戒的声音像是魔鬼的低语,喷洒在他耳根的呼吸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战栗。他想像过自己被抓住会是什么场面;想像过自己杀人会是什么心情。宇文良想像多各种各种的情况,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要亲手杀了一个同事。他根本做不到,就算暴露身份也做不到!

    “马哥!”这时候,被压在地上的焦恒开口了,“我要跟你谈谈,单独。”

    闻言,马思戒扬眉一笑,“这话听着耳熟。那时候扈强也是你这样,也要跟我单独谈谈。然后,阿良杀了他。”说完,马思戒转头拍着宇文良的肩膀,“你跟他谈吧,单独。我不想看到另外的结果,你怎么对扈强的,就怎么对他。阿良,别让马哥失望哦。”说着,马思戒顺手在一边的椅子底下摸出了窃听器,在宇文良面前掂量了两下。是在说:我相信你,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宇文良万万没有想到马思戒会给自己和焦恒单独谈话的机会,看着马思戒带人离开之后,宇文良急急忙忙扶起焦恒让他靠在墙上。

    回到大厅里,马思戒手下的兄弟担心焦恒趁着跟宇文良单独谈话的时候跑出去,结果被马思戒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瞪到一边去。马思戒从不担心焦恒会跑,事实上他也跑不出去。他坐在那个最喜欢的皮椅子上等着听枪声。马思戒很喜欢这种感觉,现在,他的心情格外舒爽,要比前天知道了焦恒是卧底而火冒三丈的时候要舒爽的多了。很好,不管是焦恒还是宇文良,总要有个人死在里面,即便两个人都死在里面也没关系,对他马思戒来说无关痛痒。如果焦恒能杀了宇文良,就说明宇文良也没多少斤两;如果宇文良真的杀了焦恒,这人才值得他培养培养;如果宇文良放了焦恒,两个一起死也是他乐见其成的。

    那么,宇文良,就看你怎么做了。

    此刻在房间里宇文良的双手哆哆嗦嗦地捂住焦恒肚子上的伤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在屋子里四下寻找着可以用得上的东西。依靠在墙上的焦恒放松了下来,尽管肚子疼的几乎让他昏厥,因为意识到了某些现实选择了让自己放松。快四年了,他第一次放松下来。

    “宇文,别找了。”焦恒吃力地说,“我走到头儿了。”

    “闭嘴!”宇文良低吼着,抹掉糊在脸上的血迹,一把扯开纸巾盒,把里面的纸巾都捂在了焦恒的肚子上。血,还是不断地涌出来,瞬间把纸巾染成了鲜红色。宇文良慌了,而这时,焦恒却出奇的冷静。他抓住了宇文良颤抖的手,当宇文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时候,他笑了。第一次对宇文良露出温柔而又和蔼的笑容。

    “宇文,就算我现在出去也没救了。你知道的。”

    “焦……”

    “我叫韩子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出卖了你?”

    焦恒摇摇头,似乎已经不在乎这个问题。他说:“上面会调查的。现在,宇文,你必须杀了我。”

    “妈的,我做不到!”

    “我知道。”焦恒疼的皱起眉头,声音也弱了下去,“马思戒还没真正掌握你的情况,但是,他的动作也会很快。老韩,你要设法,联系,联系一次。不能,不能再动你的档案。”

    “喂,别晕啊。焦,韩哥!”

    即将昏厥的人忽然听见了久违的称呼,神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他欣慰地笑着:“好几年没人这么叫我了。行,临死前还能听见你这么叫我一声也算不错。宇文,你、你听我说。卧底就是这样,你早,早该有这个准备。我出来那,出来那天就做好了殉职的准备,真的。”

    宇文良说不出话来,紧紧地按压着焦恒肚子上的伤口,切肤之痛,无言表达。焦恒的手抬了起来,放在宇文良低垂的头顶上揉揉,像是一个亲切的大哥。

    “宇文,胜利是要索取代价的。咱,咱们就是代价的,一部分。别多想,想多了,就、就干不下去了。”

    宇文良明白他说的道理,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宇文良做不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脑袋不去想这个真名为韩子健的男人究竟付出了多少,结果却要死在异国他乡,死在敌人的手里。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他拼力忍着出去杀了马思戒的冲动。这一切,焦恒都看在眼里,只是,无能为力。他自认没有为宇文良做过什么,从一开始看他不顺眼到后来的钦佩,不过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把宇文良当成了战友。只是他向来不善表达,彼此之间唯一的亲密交流恐怕只有那次莫名其妙的互殴。而有些话,他也不能说,他不会告诉宇文良在二选一的情况下,谁更有优势活下去,那无疑是在宇文良的良心上捆绑了一个沉重的砝码。

    两个人的手握着手枪,枪口紧紧地贴在心脏部位。一个在挣扎,一个在紧抓……

    “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不到。”宇文良第一次服了软,垂下来的脑袋不停地摇晃着。

    焦恒苦笑了一声,“我死了,这事本来就挺,他妈的操蛋。再搭进去一个你,就、就更他妈的操蛋。”说完,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宇文良的肩膀上,“宇文,看着我。”

    “韩哥,饶了我吧。我做不到。”宇文良几乎哽咽地说,“我带你走,你,你别逼我。”

    “白痴啊你。走得了吗?”

    走不了,宇文良明明知道,却不肯面对现实。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焦恒心里明白的很,就算现在宇文良能想到好办法带着自己逃出去,肚子上这一枪也会要了他的命。没人愿意死,但是既然死亡已经来了,谁也跳不掉。他不想当个没种的男人,既然是昂首挺胸走出了国门,那也要昂首挺胸面对死亡。他是爷们,从来都是。

    焦恒留下最后一句话:“宇文,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