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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耳边呼呼风声,二人不断下落。用劲力阻住落势,韩夜心掏出夜明珠往下一照,见正下方不远处就有一个软垫。两人轻巧地落在垫子上,见垫子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平台,平台下面,是一条黑漆漆的暗河。
梁洛安的逃生之门自然是做足了打算,软垫旁边就放着一辆轮椅,轮椅正卡在一块铁板桑。二人把轮椅移开,站上铁板触动机关,铁板迅速向下降去,落在一艘系在平台边的船上。
船上准备了衣服、粮食和水。
韩夜心解开缆绳,撑起竹篙,放舟而下。这条暗河比想象中的要宽、长上许多。在河中漂流了半个时辰,方才又在前面见到些许亮光。
花满楼道:“上去看看。”
两人上了岸,走着走着,忽地光芒大盛。两边宽敞的石壁向内收缩,呈喇叭状。两边石壁凹凸不平,每个凹凸处就有一点光透出来。那些光起起伏伏,忽明忽暗,就如夏夜萤火虫一般。韩夜心仔细看过去,见石壁的凹陷处有一层蛛网似的薄膜,薄膜内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昆虫,那光正是从昆虫的尾部发出的,岂不正和萤火虫一般?
他忽然打了个寒噤,只觉得浑身发麻,不敢再看。
花满楼忽然拉了拉他,指了指前方。
原来前方石壁收口处出现一座巨大的石门。不同于陵宫中多是奇铁所制,这座石门却是用白玉雕成,两边各雕一个人物,人物的肩上俱停一只大鸟。其中一人衣衫褴褛,但是他肩上的鸟却叼着对面那鸟的头颅,而乞儿手中的长剑,也把对面衣衫华丽的人物的脑袋给削掉。
讲的正是蛊雕王朝代替金鹏王朝之事。
这门触手温凉,上无门环。整个门在巨大的萤火之光中流动着奇异的光彩。
两人合力推开石门,一室光辉迎面扑来。
韩夜心顿时有些呆了,因为他看到一个堆满金银珠宝的大殿,大殿里没有灯光,却被夜明珠照彻,各色珠宝玉石发出夺目之光。
“花满楼,这……”
“这里大概就是堆着乞儿从西方远远运来的珠宝的地方。”
两人在这堆满珠宝的大殿里走着。这里不光有成堆的珠宝,也有很多死人骸骨。那些骸骨已经完全埋进珠宝之中,间或看见一个雪白的头颅,露出黑漆漆一对空茫的眼睛。
“这些年,梁洛安就是守着这堆珠宝过活?”韩夜心皱眉道:“他竟束手就擒,想想就觉得奇怪。”
花满楼点点头:“他的确有机会逃走。但是,荷姑没有回来,他有可能已经猜到荷姑出了意外。这一个巨大的地底陵宫,如果没有荷姑的帮助,即使装了这么多机关,他也不可能来去自如。”
“梁洛安会乖乖说出这里吗?”
花满楼摇头:“他那句话有些奇怪。”
“果然你也很在意?”韩夜心笑道:“怎么不认为他是故弄玄虚?”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梁洛安这句话虚虚实实,可让人摸不清底细。”
韩夜心握住花满楼的手:“我们小心些就是。”
两人除掉起初的惊奇,此时竟对这满大殿的珠宝视若无睹,就像赏玩风景一般携手向前走去,一点也没想到要捡起点什么。
花满楼忽然感到腰间的鲛皮带动了动,那原本沉睡其中的叶底残红竟然醒了过来。他皱了皱眉,越发觉得有些不妙。
“夜心,你有没有觉得很热?”花满楼问。
他整个人都越来越燥热,就像发烧似的,特别是和韩夜心牵在一起的手掌,简直热得病入膏肓。
韩夜心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啊。”他搓了搓胳膊,看了圈白玉铺成的大殿:“我反而觉得很冷,这里凉飕飕的。”
韩夜心的手果然很凉。起初还不觉得,过了一会,就迅速地凉了下去,到最后简直成了冰块。
相反,花满楼却觉得越来越热。
他的心跳已快,道:“夜心,这里很不对劲,我们还是出去吧。”
韩夜心点了点头,两人迅速折身回返。
刚走到门边,却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阴风,那巨大的石门竟然轰然合上!
无论二人怎么推,都再也推不动。明明进来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重,此时却是用上全部内里也纹丝不动。而石门上的雕刻被他摸了个遍,也没摸出机关来。
花满楼沉眉凝思片刻,拉住韩夜心:“算啦,看来这里就是这样设计的。”
只能进,不能出。与珠宝同生共死。
这大殿里白骨累累,石门外却没有一具,岂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有谁能抗拒得了一室珠宝的诱惑,过其门而不入?
花满楼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有一个人能!”
韩夜心怪异地看着他,道:“你是说梁洛安?”
花满楼点了点头。
可是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梁洛安竟能守着一室珠宝而不入么?
“或许,他的船是通往另一个方向。他从来都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
韩夜心低声道。
花满楼轻叹一声:“大概如此吧。”
假如梁洛安真的能拒绝这种诱惑,真实的他就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深得多!
只是这种时候,实在不愿意相信,一个手段低劣的人,也会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
“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
花满楼抹了抹额头,越发觉得口干舌燥。他越是热,韩夜心的手便越是凉。最后,他几乎不愿意放开韩夜心的手,想把他就这样搂在怀里。
那一定会很舒服。
花满楼猛地摇了摇头。
韩夜心冻得嘴唇乌紫。身处地底陵宫,不知日月,或者现在已经是十五之夜,月出十分?
好在他随身带有药丸,此时勉强掏出药瓶,倒了几粒入口。
过了一会,却仍觉得还是那样冷,冷得骨头都疼,只有握住花满楼的手心,传来一片舒心的温热。
他立刻贴上去,抱紧花满楼。
果然,如他想象的一样舒服。
韩夜心的头搁在花满楼的肩上,发出满意的哼唧声。他没有察觉到花满楼的异常,以为只和平时一样。因为他本就体温低,而花满楼的体温,本就比他高很多。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时候花满楼觉不介意让他抱一抱的。
花满楼却浑身紧绷,他的手数度抬起,却始终不敢落下。怀中韩夜心抱起来果然很舒服,但这种舒服的感觉却很陌生,让他忍不住想把人拖到角落里耳鬓厮磨。
心猿意马。
花满楼咬紧牙关,轻轻推了推:“夜心,我们往前走。”
韩夜心低低的嗯了声,却不愿意放开这舒适的温度。花满楼无奈,只得拖着他往前走。可是每走一步,就如九在沙漠中行走的人望着手边装满清泉的水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喝一样。
“夜心,”花满楼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自己走?”
韩夜心很困惑。他抬头望了望花满楼,见他的脸红得不正常,额头也冒着细密的汗珠。
韩夜心拿袖子擦拭了一番:“花满楼,你怎么了?”
花满楼握住他的手,轻轻推开:“我有些不舒服。”
韩夜心点点头,果然退开了。
两个人沉默无声地向前走着,直到花满楼伸手扶着柱子,低头喘息。
此时的花满楼,发丝遮脸,浑身轻轻颤抖,手指却紧紧握起,骨节尽现。
他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而他自出生以来,绝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无所适从过。
韩夜心连忙掏出水袋,送到花满楼的嘴边。清凉的水并没有解得了他多少渴,但也拉回了一点神智。
“夜心,我好像中毒了。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出口?”
韩夜心虽然很冷,冷得觉得自己已成了一块冰棍,但是他更担心花满楼。
“这里有一粒清热解毒丹,你吃下去试试看。”
并不知道花满楼中的是什么毒,这解毒丹虽然不是万试灵药,但想来也能缓解一时。
花满楼张口衔住,赶紧抿紧了嘴唇。手指划过唇角的感觉,实在让人渴求到绝望。
他有抓住那手的冲动,但只能克制自己。
此时,他之希望韩夜心能走得远远的,让他冷静下来。
韩夜心果然去找那不知存不存在的出口。
珠宝的光变的分外刺眼,这藏宝室大得让人心烦。他每走一步,就觉得腿脚僵硬一分。这和寒毒发作的时候很不相同。每当毒发,他都会痛的死去活来,此时却除了冷,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抑制住自己频频扭头的冲动,因为他真的很想冲进花满楼的怀里,纾解僵硬的身躯,得到酣畅的慰籍。
两人并非不懂世事的纯真孩童,自然明白这奇异的感觉是什么。但正如花满楼所说,这是中毒了,是不知何时所中的能把人折磨如斯的毒。
所以,那强烈的冲动只能克制。因为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向毒药屈服。
但若两厢情愿,温柔缱绻,他们是不是还会如此抗拒?
韩夜心忽地咬了咬舌,不敢放任自己在想下去。回头看向花满楼,却见他已经滑坐下来,头歪在一边,手垂在身侧。
韩夜心一惊,已经管不了许多,连忙跑了过去,推了推他,道:“花满楼!花满楼!”
花满楼侧过头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只见他衔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夜心,你是长这个样子啊?”
手指引火燎原,一道道酥麻直冲胸口。
韩夜心不禁连声音都变哑了:“你现在才知道?”
“嗯,我现在才知道。”花满楼微微笑着,轻轻叹道。他的声音那么柔,那么低,他那本就没有光的眼里,此时更黑的让人窒息。
他的手指一遍遍滑过韩夜心的脸庞,有意无意,掠过咽喉和颈项。
韩夜心忍不住把脸往前凑了凑,颤抖地握住花满楼的另一只手。
“花满楼,你一定要好好记住。”
不要再用你的手触摸别人的脸庞,哪怕是滑腻如脂的少女;
不要再用你的手指记住别人的头发,哪怕……是如缎的青丝。
韩夜心忽地一窒,惊恐地睁大眼睛。
花满楼困惑地问:“怎么了?”
韩夜心摇了摇头。
他是不是,不该这么自私?
他松开按住花满楼的手,捉住花满楼的手腕,把他的手缓缓拉离自己的脸颊:“花满楼,你中毒了,中毒了……”
花满楼淡淡一笑:“我的确中毒了。”
“所以……”
所以更应该适可而止。他们还是兄弟,是能够坦然相对心底无私的兄弟。
花满楼会和南宫绿萝过上子孙满堂的日子,而韩夜心,远走天涯,再不回头。
花满楼忽地扯过韩夜心,他向前一倾,鼻息可闻:“我中了一种,叫做韩夜心的毒。”
所以,快来解毒吧,不要再彼此折磨,不要再疏离、试探。这世界本是如此美好,何必又浪费在猜心思的小事上?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绿草如茵,天蓝如水。
“韩夜心,你有没有中一种叫花满楼的毒?”花满楼忽然凑到韩夜心的耳边,问。
他的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太肉麻了!害得我都不敢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