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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多了吧。”——姜百万恢复冷静后,回了一条消息给他。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每当庄寄啸和女朋友闹了小矛盾或者分手,就会回来找她,或者倾诉,或者抱怨,或者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仿佛她真的是一个备胎,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应急。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在酒吧,喝这个。”他很快回复,并发了一张图片,图中背景很暗,中间一杯青蓝色的酒,里头似乎还有几个冰块。
苦艾。
姜百万认了出来,心绪出现了一丝波动,“你在‘空瓶’?”
这几年她很少获得跟庄寄啸单独约会的机会,即使有,多半有朋友在场。有次庄寄啸一个朋友的酒吧“空瓶”开张,他就邀请她一起去坐坐。那晚一张小桌子边坐了四个人,玩抽积木游戏的时候,酒吧老板阿杰说输了喝啤酒没意思,就上了四杯苦艾酒,只加了一点点冰水。抽积木游戏规则就是谁把积木弄倒了,谁喝一大口苦艾。
“苦艾,苦爱。哈哈哈。”阿杰苦笑道,摇了摇头。听庄寄啸说,阿杰那时刚失恋。
苦艾的颜色青蓝青蓝的,看起来很漂亮,姜百万试着喝了一口,差点没给呛死——又苦又辣,感觉和风油精一个味道!
姜百万永远记得那个午夜,她坐在心仪的庄寄啸身边,带着兴奋、欣喜、羞涩和紧张,颤抖地抽出每一块积木,颤抖地因为积木倒了抿一口超级难喝的苦艾。在场四个人,除了阿杰,都是第一次喝这种酒,直嚷着难喝。几轮游戏下来,姜百万杯子里只剩半杯,庄寄啸那杯仅仅喝了一口。
苦艾原酒大概70°,加冰水后度数仍很高,大概40°,姜百万微醺,头有点儿晕。阿杰养的猫蹦上桌子撒野,为了逮住它,大家乱成一团,她不知哪来的贼胆,趁乱摸了庄寄啸的耳朵一下,那是她最最大胆的一次“骚扰”。
跟颜淼淼说的时候,她差点没笑死,说姜百万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居然只摸了人家的耳朵。
那天他们在“空瓶”玩到半夜两点才各自回家,临走前苦艾都没喝完,阿杰就逼着庄寄啸帮姜百万喝光。他一咬牙,把剩下的半杯喝了,简直痛不欲生。之后庄寄啸每次说起苦艾,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同时,每次想起苦艾,他也会想起“同甘共苦”过的姜百万。
姜百万之后虽也因为想念庄寄啸,在别的地方点过苦艾,可别处的苦艾加了大量的冰,甚至是蜂蜜,原酒很少,再喝不出那晚的辛辣感。她有次头脑发热,在网上买了一瓶放在冰箱,却一直没有喝。
苦艾,苦爱——姜百万对庄寄啸,正应了阿杰那晚的叹息。只是不知道,最近结交了女朋友的他,怎么就又喝起了苦艾,又想起了她。
“你少喝点,赶紧回家去。”眼看酒会也进入了尾声,姜百万给他发了个消息,跟同事一起到楼下站好。
有些人,你即使知道他绝对不会和你携手走下半生,还是忍不住对他关怀备至。姜百万想,自己现在能做的仅仅如此了,再多说多做就是雷池,她恪守着“局外人”的准则,绝不插足逾越。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前厅门口,从电梯里出来的裴景筱把貂绒大衣披上,对姜百万几个微笑着点点头,坐进了宾利后座。小星看直了眼,说:“那辆车得400多万呢……哈哈,你们知道宾利车标的含义吗——一个圈,里头一个b,这就是所谓的带你装b带你飞!哈哈哈哈!!”
一点都不好笑,有本事你自己买一辆来装啊。
“是她老爸的,有时下班也会来接她,我看见过。”淑圆挤了挤眼睛,“豪门千金,咱就别瞎比了。放眼公司,也真的只有宁总跟她门当户对。”
“宁总不一定会喜欢她。”江春说,“要我说,钟助理胜算还大些。这几次岐黄仲景丸原料采购,宁总如果没时间亲自督办,都是吩咐她去做的。岐黄仲景丸是御通的半壁江山,向来只有宁氏自己人才能接触核心机密,外人沾都不能沾一下的。钟助理如果跟宁总成了,也算是宁氏一员,所以被她知道也没关系——你们说,宁总是不是这么想的?”
姜百万竖起了耳朵,暗自思忖,不知道配方究竟是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藏在保险柜或者电脑的机密文件夹里,还是仅存在御通亲眷的记忆中。
淑圆明显不同意江春的话,“岐黄仲景丸是御通独家生产的,不知道多少对手觊觎它的配方,宁总怎么可能随便托付给钟助理?我猜呀,他让她去采购的大多就是印在药盒上的什么牛黄、蛇胆、三七之类,真正的‘核心’原料和产地,他才不会泄露呢。”
这话让姜百万心里忽然升起一丝疑惑,随即问:“既然岐黄仲景丸的配方来自民间传说和古籍,万一有人从古籍中找到配方,卖给其他企业怎么办?”
淑圆解释道:“现在大家公认御通是配方的持有者,这几年不知道多少人号称自己有配方了,可咱们御通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因为其实谁都不晓得配方到底是什么,所以只能御通说了算。”
这可能就是颜叔叔即便有药方,也难得到认可的真实原因。他只有把药方卖给御通,才能证明自己药方的正确性。失踪的药方,真的在宁氏手里吗?姜百万犯了难,进了御通才知道,拿到药方是多么不容易,宁珩连研发部都不让她进入,更别说把药方告诉她。这说明,宁珩对她还是有戒心的,这是他的底线,肯定不会让非家族人士轻易触碰。
她到底要怎么拿到药方,去证明颜淼淼的车祸和宁一俭乃至御通制药无关?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钟嘉卉从她们身后绕过来,随口一问。
“没什么……”小星赶紧赔笑。
“收工了。”钟嘉卉无心计较,指了一下不远处,“公司派车送你们回家,大家辛苦了。”
这时,姜百万望着自己屏幕上的一行字,有点错愕。
霸道厂长:地下停车场出口等我。
这种一会儿搂着别人喝酒跳舞一会儿又要载你回家的男人,理他干嘛。姜百万心念已定,假装没看见,跟着她们几个上了公司派来的小巴。
话说宁珩在停车场外等了一会儿,远远见她明明看了手机一眼,却跟着同事上了小巴,眉心不禁蹙了蹙,对司机说:“跟着那辆车。”
司机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办。
车子启动的时候,好像报复了宁珩似的,姜百万心头一阵暗爽。半路,她收到了庄寄啸的回复。
“我单身了,不来陪我喝一杯吗?”
姜百万觉得好笑,他身边的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没有一个是她。颜淼淼曾经告诉她,但凡他对她有一点点意思,就算只是玩玩,也会让她当一次他女朋友。可能在庄寄啸看来,他们俩是最最单纯的友谊,备胎,即便换上了,也不能代替普通轮胎长途行驶,这是常识。
不知为何,她已经摆脱了呼之则来的跪舔行径,“我们公司酒会,走不开。恭喜单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好,你忙吧,有空请你喝咖啡。”
姜百万释然一笑,没有再回。他这种话不知道说过几遍了,她却从没喝过他请的半杯咖啡。
这是冥冥之中的暗示——他不是她的那杯咖啡。
“旁边这辆车好像是宁总的。一直跟着我们。”江春眼尖,终于发现了,“他家不是在反方向吗?”
小星笑得奸诈,“小裴的宾利就在前面,你们懂的。”
几个人都嘻嘻哈哈地奸笑起来,只有姜百万暗地里撇了一下嘴。
姜百万下车的时候发现宁珩的车不见了,就在她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追上了宾利的时候,在自家楼下看见他的帕梅拉霸道地横在那里。车窗降下来,宁珩在后座。她有点做贼心虚,同时又好像被人拿弹弓打了一下心口似的。“宁总……”
“到家了?”
“嗯。”
“我饿了。”
简单粗暴。
姜百万跟他对视了很久,败下阵来,“你等我一会儿。”说罢,垂头丧气转身上楼。敢情她就是个老妈子,专门为他做夜宵的那种。她找出一包泡面正要拆,想到他今天给自己留的一盘吃的是那样丰盛,便又不好意思了。姜妈妈最近腌了点泡菜,她拿了几片出来,切碎了,做了个泡菜炒饭。
送下去之前,姜百万倒了两小杯苦艾,自己这杯加了好多蜂蜜水,他那杯是原酒。把饭盒交给他后,她又把杯子塞进他人家手里,“宁总,为今天的接待和酒会圆满成功,干!!”
宁珩何等谨慎,轻轻一嗅,“苦艾?”
姜百万已经一仰而尽,见他似要推脱,忽然有点不爽,“怎么,你愿意跟别人喝,不愿意跟我喝?是不是嫌我没穿晚礼服、没拿小皮包,没资格跟你干杯?”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宁珩抬眼,唇角上扬的弧度那样意味深长。
姜百万低头装鸵鸟。
他抬了抬手,与她手里的空杯轻轻一碰,“很荣幸。”说着,一口喝尽。辛辣入喉,苦艾原酒烧灼着往下.流去,他闭了闭眼,半天没有说话。
司机光是闻见那味儿就犯晕,但为什么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宁总要南辕北辙到这里来被人胁迫着喝酒,他不敢乱猜,只觉得酒会上人们都说宁小公子和裴千金是一对儿,此言差矣。
“姜百万……”宁珩终于开口,嗓音微微沙哑,不知是周旋一晚累的,还是被那一口酒呛的,“我以为加了醋之后会酸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辣。”
可惜心慌意乱的姜百万没有听出他这话的意思。
司机在姜百万夺回杯子转身上楼后很久都不敢发动车子,因为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宁珩一直望着楼道口的方向。
半晌,宁珩收回视线,低声说,“回去吧。”
司机舒了一口气,直到把宁珩送回家,都没见他去动一下那个饭盒,心里不禁感叹——宁总说饿了只是个借口,这么酸爽的夜宵一路捧着回来,却一口都舍不得吃。
而宁珩想的是——别说勺子了,连一次性筷子都不留一双,是要我用手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