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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来人！”楚穆枫大声的朝外面喊。
他有种直觉，绝对不能让眼前的人就这么死了。
“救醒他！不然，你们统统都不用在宫里呆着了！”皇帝指着跪了一地的太医，毫不留情的道。
年迈的太医们颤颤巍巍的点头称是，心道这天变的厉害，若能安度这一次，自己等人必定要递上告老的折子，省得以后再拿命折腾了。
“陛下，华常在所中的毒名叫‘十日欢’，顾名思义，中毒之人只有十天的寿命，且此毒并无解药可解……”
“陛下，臣等已经用了些虎狼之药将华常在的命给吊住了，可是……最多只能坚持七日……”
“陛下，若是当年的松江华家的人在，或许会有续命之法也说不定，只可惜，那华家一族似乎在三年前便避世了……”
“你是说，华家人？”楚穆枫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男子，头也不回的问道。
“是。”那为首太医带头扑通跪下，以头抢地，高呼：“臣等无能！”
“朕知道了，无能是吧，都给朕滚出去！”楚穆枫声音蕴含着怒气，“传宫外彪骑军首领觐见，前几天不还跟吹嘘说有华家首徒入了他们军营里么，给朕一并带进来！”
“朕倒要看看，这个华家首徒的名号，是真是假！”
楚穆枫说完冷哼一声，再看到躺在床上像是没了生气一般的人，心里却莫名的泄了火气。
他想起来，这个人，也曾是华家嫡子。
当年，若不是他硬要把华扬带进宫，松江华家人也不会在一夕之间与皇室决裂，再不入仕。而他也不会是现在这般光景了。
或许是他错了？楚穆枫静静地想。
“拿你来当做是小珏的替代品，朕当年许是自欺欺人了。”
楚穆枫透过华扬病态却仍显俊秀的面庞，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那个少年追在他身后，言笑晏晏的模样。
而一转眼，恍惚三年……
他想着这人在牢中接近疯癫般的倾诉，他说，你要我死……
“华扬，朕不曾要你死。”楚穆枫俯下身摸着青年的发，“朕要你活。”
你醒过来。
你快些醒过来。
这样，我们才好把前尘过往，一一算清。
一天之后，沈夺在一座华丽的寝宫中醒来。
柔软的绸缎锦被，味淡而令人沉静的檀木香，还有细心为他擦拭着额头汗珠的……
皇帝？！
沈夺：“……！！！”
什么时候咱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帝陛下竟然失了业，专门干起宫婢们做的“粗活”来了。
真心夭寿啊。
砸吧了一下嘴，口腔里浓浓的苦味还未散去，沈夺心道这身体大概是刚喝了药没多久。
胃里还不停地泛着浓浓的酸腐气息，沈夺见皇帝还未反应过来，眼睛一转，硬撑起半个身子，果断呕了一嗓子，连药渣渣带着没消化的隔夜饭，吐了某人一身。
还正中某个关键位置。
啧啧，这味道够酸爽。
沈夺满意的看着楚穆枫白了绿，绿了紫，紫了又黑的脸色，满意的一闭眼，装睡过去。
等他听着皇帝迈着不怎么沉稳的脚步匆匆离去后，沈夺这才缓缓地放松下了心情。
还真别说，这一招着实解恨。
他想起来，昨日在大牢里，他害怕皇帝一个冲动就把他干掉，所以仓促的采取了以“情”制“动”的方式。
“情”之一字实在难解，有时候感情的爆发会使周围的人得到一定程度的共鸣，但有时候也许恰恰相反。
这着实像个赌局，赢了海阔天空，输了……就只能跟大伙儿说拜拜了。
不过，这皇帝虽然渣，但好歹还算有些良心，把当年的救命之恩看的相当重，抓住这一点，他小命好歹算是暂时保住了。
说起来，昨日的情感来的太猛烈，沈夺觉得自己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是完全把自己当做了“华扬”本人。
因为他看到的那些记忆太真实，也太深刻。
不过，一时体会到的感情或许是浓烈的，真实的。
但在那之后，属于“华扬”的记忆退去，他沈夺又该如何跟皇帝相处？
沈夺承认自己有暗恋的人了，但这么浓烈的情感却是他不曾体会过的，而他也实在不想去感受华扬曾经的人生经历了，因为那会使得他不再是原来的他。
所以，接下来跟皇帝的对手戏要怎么演，才是沈夺深思的。
这具身体，毒素已经侵蚀到了心脉，眼看就是要报废的节奏。先前他自己封下的穴道已经被冲开，但不知皇帝给他喂了什么药，现在他竟然也不觉得怎么疼。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皇帝肯尽心的医治他这个将死之人，那是不是证明，皇帝……其实对华扬还是有那么一丝感情的？即使那一丝只是在他刻意营造之下的，皇帝对于原主的一些不确定与怜悯。
也对，皇帝就是再无情，对于一个默默陪伴了自己三年有余的人，总该会有些怜惜吧。当然，这也是基于在自己爆出华扬曾救过他性命之后。
只是，还未等沈夺再多想些别的，楚穆枫便匆匆换了一身龙袍折返回了寝宫。他的面色已经正常了许多，但多多少少还有一些不爽。
也是，换自己被人忽然吐上那么一身，而且还吐到了某个关键位置，只怕他不会是脸色不好，而是直接将罪魁祸首痛扁三十拳了。
以皇帝现在的状态，倒是超出沈夺意料的好了。
“华扬？”楚穆枫在□□上人名字的时候，语气里带了点不确定，“你感觉怎么样？”
故意忽略掉对方灼灼的目光，沈夺沉默，错开眼并不跟皇帝对视。
摆明了不想说话的姿态。
难得的，楚穆枫对于沈夺的漠视，最终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便什么都不问了。
“你好好休息，朕过会儿再来看你。”
楚穆枫看着华扬过分灰白的面色，恍惚是落荒而逃的姿态。
沈夺：“……”
他好像还什么也没干啊喂。
皇帝走了，沈夺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处在东极殿的寝殿内，离皇帝寝宫最近的一座宫殿。
想不到这昏迷一场，待遇提升的跟坐火箭似的。
“咳咳——”
喉头忽然蔓上了一股血腥味儿，沈夺想也没想就咳了出来，之前在牢里忍着多难受，现在沈夺就咳得多痛快。
真是恨不得把华扬残存在心里的那股郁气都给咳出来。
“华……华常在，要不要奴婢去给您请太医来？”一旁服侍他的宫女一脸煞白的问，显然是被眼前人的“激烈动作”给吓怕了。
挥了挥手，沈夺准备让人端杯水来漱漱口。
说实话现在这具身体真是令人糟心。
吃饭，咳血，倒胃口。
睡觉，咳血，堵得慌。
忽然，屋外一阵嘈杂声传来。
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毫无预兆的传进了沈夺的耳朵里。
“请慕容公子安。”
诶？
沈夺慢悠悠的吞下一口温水，望向了门外。
好吧，门关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这慕容珏不好好呆在皇帝寝宫里养病，怎么蹦跶到他这里来了。
难不成……
“请问这位小公公，陛下可是在此处用膳？昨日慕容身体抱恙，蒙皇恩不弃，尽力救治于慕容，珏深感陛下隆恩，现下是特来谢恩的。”
慕容珏略带清冷的声音传进门内，沈夺冷笑一声，想着某人可是恰好不在，如今慕容珏这番姿态又是做给谁看？
这番卖力表演，真是可惜了。
沈夺支着耳朵努力还想听到些什么，可惜外面已经变得安静下来。
不过，话说，慕容珏走了没啊？
沈夺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出去看看。
“可是慕容公子在外面？我方才听门外有人……”沈夺推开门，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高亢的声音打断。
“……华扬？！怎么会是你！”
慕容珏显然没想到从屋里出来的会是这个他已经快要忘记的手下败将。
宫里的小太监们只跟他说，昨日皇帝抱了了个“美人”匆匆住进了东极殿，一夜都没出来……
没想到，这个华扬竟还有翻身的本事，倒是小看他了。
慕容珏仔细打量着眼前衣衫单薄，形容冷清的青年，垂低了眼眸掩饰住了眼中的不屑。
学得再像又如何，替身就是替身，看见了就恶心。
“我竟是不知，会是你在这儿。”慕容珏面带了一丝苦涩的笑，声音却是如泣如诉。
他只说了一句话，但却仿佛让人听到了许多。
沈夺看着慕容珏刚想回话，却意外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皇帝。
沈夺：要不要这么巧。
“华扬，你害的我还不够么！”慕容珏忽然神色哀戚的看着华扬，“我竟是不知，原来他都是骗我的。”
“什么皇恩浩荡！原来都是骗我的！”
沈夺对着慕容珏的质问，淡淡回了句：“慕容公子，你找的人从来就不会在我这里。”
“还有……他有没有骗你，与我何干？”
慕容珏见华扬竟是一改往日忍耐的神色反而变得云淡风轻的模样，眸色渐沉，眼中划过一道疑惑。
“既是如此……”慕容珏缓缓开口。
“不是这样的。”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慕容珏，楚穆枫从他的背后走到身前，先是淡淡的对华扬说了声，“你先进去。”
之后，他才将目光全部投给了慕容珏。
慕容珏愣愣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渐渐的眼窝里蓄满起盈盈泪水，神态间多了几分脆弱。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慕容珏闭了闭眼，再睁开，泪水已然缓缓滑落。
“小珏，你听朕说。”楚穆枫靠近他一些，想要解释，但发现自己竟然也说不清楚。
难道要他跟慕容珏说，我怀疑当年舍命救我的人不是你，是华扬？
先不说他还没有搞清楚真相，不好随意冤枉了人，只看他一见慕容珏的眼泪便冷静不下的心态……他便知道，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就……
他的小珏总是让他心疼。
可是……
忽然想到华扬……
楚穆枫心底划过一丝不忍。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骗我骗的还不够么！你若喜欢的是他，又何必再来招惹我！”
慕容珏看楚穆枫略带游移的姿态，忽然捂上耳朵，摇着头，看那模样像是再也没办法接受皇帝一般，转过身，毫留恋的朝着大殿外跑去。
那些盈盈的泪珠被他转身时的一甩全部溅到地下染上尘埃，仿佛是在祭奠着他逝去的爱情。
“小珏，你别走！”
突闻这类似是告白的楚穆枫见慕容珏跑出了大殿，不见了人影，看也不看旁边表情愣怔的华扬，竟抛下身后的一干奴才，也跟着跑了出去。
正主一下子跑了俩，就剩沈夺还在原地。
摸了摸冰凉的心窝子，沈夺表情沉静。
唉……
敌人战斗力强大，我等还是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