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你赢了【6000+】

烟火满京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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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禾见云倾满眼讽刺,情绪更是非常不稳,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主子好好休息吧,属下已经在这帐篷周围加强防范,不会再让尸魔有机可乘。”

    云倾没有说话,黎幽在一旁见状挥了挥手,“好了,本座现在要给圣女身上的伤口上药,你还留在这里吗?”说着作了个解衣服的动作,朝着刘禾示威似的挑起眉毛峻。

    刘禾温厚的面容染上一丝羞红,垂首退了出去,神色甚是狼狈。

    想起之前他冲入南宫缅帐篷时候的盛气凌人,和此时简直是判若两人,到不知这刘禾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圣女……”黎幽见云倾一直蹙眉发愣,忍不住开口,“圣女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云倾配合黎幽的动作,主动褪下外衣鲫。

    “圣女你皮肤好白……”黎幽发出一连串色眯眯的赞叹,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云倾头痛的抚了抚额,无奈道:“黎幽……你这样会吓坏旁人的……”

    黎幽一脸狗腿道:“属下对圣女痴心一片……日月可鉴!”

    “不要迷恋本圣女,本圣女只是个传说……”云倾背对着黎幽,懒懒的说道,“你想跟我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黎幽见云倾脸色比之前好看许多,于是松了口气道:“属下是想说圣女没发现尸魔操纵的死尸很奇怪吗?”

    “嗯?”云倾不由回过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死尸没有知觉,打不到杀不掉……属下还记得他们围攻圣女的时候……”黎幽微微拧着好看的眉毛,一面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一面犹疑的说着,“虽然圣女洪福齐天……不过当时他们怎么就忽然都倒下了,甚至腐烂成泥……”

    云倾听她说正经事也不忘拍马屁,忍不住失笑,转而缓缓沉下面色,低头望着自己缠着纱布的胳膊,樱花般的粉唇被咬住,“它们碰到我的血……”话到嘴边却没有说下去,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黎幽继续道:“我幼时听族中长老说起过,凤凰族公主的血能容万物,化干戈,温寒冰,所以血族是整个凤凰一族最尊贵的存在,被认为是上天派来的神祗……”说着看了看云倾,“只是没想到还能解除驽尸禁术……”

    “你说,芳瑛唤尸魔姐姐,所以她也是凤凰一族的族人?”云倾想到什么忽然说道。

    黎幽摇了摇头,“当年凤凰一族被南宫皇帝灭族的时候,我还很小,根本不记事……所以芳瑛什么的根本没印象,至于尸魔……不是说学凤凰秘术就能够驽尸千里,撒豆成兵吗?难道她会血族公主才能习得凤凰秘术?”

    “她是芳瑛的姐姐,芳瑛既然是巫神的侍婢,那么说不定她也是,所以芳瑛知道的她也知道,只是芳瑛忠于巫神,她却自行修炼,然后……”云倾一边推测一边缓缓说道,“黎幽,你听芳瑛说我是巫神的女儿为何一点不震惊?”

    “属下很久之前便猜测过……饲蛊之术不是凤凰扈从能够习练的……”黎幽眼光幽深,望着云倾一瞬不瞬,“萧綦却将此传授给圣女,当时属下便已经有些疑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先生一步步的引我和玄墨教走到一起,又不肯将真相说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云倾沉吟着,如果南宫缅不肯让自己知道真相是怕为大凉招来祸端,那么萧綦又是为了什么?

    “普天之下人人都想得到凤凰诔,但是都知道开启它的方法只有凤凰血族的公主才能做到……如果萧綦把圣女的身份公开,那么……”

    “那么我恐怕没办法平静地度过这么多年了……可是先生又不甘心身份血族后代的我一直走着和族人大相径庭的道路,所以才这般用心良苦……”云倾接着黎幽的话说下去,一时间想明白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只是先生现在又在何处呢?”

    “当日不知何原因萧綦夜闯皇宫,之后就失去了消息……恐怕早已遭遇不测,圣女在宫中难道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黎幽难以置信的问道。

    想起南宫缅曾经信誓旦旦的话语,云倾不知道还可不可以相信,一面是自己想去相信但是事实却迫使她不敢信任,一面是她不愿意相信但是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有时候,明知道那个人不可信,骗了你一次又一次,却还妄想这一次是真的,人就是那么可笑,尤其是女人。

    他骗的越多,好似你押的筹码就越沉,如果不孤注一掷、奋不顾身一回,总觉得不甘心,这就是世上所有赌

    徒最后倾家荡产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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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凉因为刘禾忽然的撤兵,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本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却因为八万大军并未班师反而盘踞樊篱附近,既不述职也不还朝,一场凯旋发展成了兵变。

    随即朝中传出皇帝的圣旨,宣樊篱刺史石原以及江城司马戚远候进京。

    天子不在京中,却有圣旨颁下,其中含义不得而知,何况同时传召两名重城武官入京,隐藏的含义也是令人不得不费神。

    云倾就算不在意黄巾军上万人的性命,玄墨教的弟子却不得不在乎,于是便令黎幽带领教众撤离,刘禾居然不顾云倾的白眼,直接命人拔营随玄墨教一同离去。

    而南宫缅从那一日之后,便再没有露面过,甚至云倾都不知道他是否还在黄巾军营中。

    “大批士兵是无法入京的。”云倾望着刘禾认真的回答,何况南宫缅并未表示一同离开,难道他竟真的如自己所言,要效忠玄墨教?

    “属下不放心主子,如今局势动荡,风大人又被软禁,就算黄巾军无法入京,驻扎城外也好与主子遥相呼应,万一有事,总好过孤立无援。”刘禾一板一眼的回道,“而且……这是圣上的意思。”

    “他?”云倾还在为日前的事情心存疙瘩,即便装也不想装下去,眼中满是愤怒,“他还是想想自己吧!”八万大军压境,摆明了顾莘的狼子野心,他处处防着爹爹,却没想到被自己的舅舅算计了,真可谓一场好戏不是?

    “圣上一直都知道主子的心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主子,他……”

    “我不想听。”云倾抬手打断刘禾的话语,她再也不想听南宫缅所谓的解释还有旁人为他说的话,所有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以前太傻,一次次忘记他们本来是仇人的事实。

    见状,刘禾欲言又止了下,方道:“那主子也不想报仇了?”

    “报仇有很多种办法,我似乎不太适合美人计,你去告诉南宫缅,如今他能不能回去皇宫还是未知数,一个将死之人我不屑在他身上费时间。”云倾冷冷的说道,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就算我没有芳瑛,没有凤凰秘术,打不开凤凰诔,仇我也一样会报!”

    刘禾没有在说话,只是眼神带了一抹令人看不透的意味,最终叹息道,“属下还是会遵守誓言。”

    云倾翻身上马,看了看远处等着自己的玄墨教众人,轻拍马臀,乌骓扬蹄长鸣,蹬翻的烟尘好似云山薄雾,催人远去,如果没有身后之人轻声一言。

    “圣女心中愿意相信旁人的刻意隐瞒是保护,是用心良苦,为何面对圣上,却宁愿认为那都是蓄意的伤害?”

    乌骓并没有因为刘禾的话语而停住马蹄,载着云倾呼啸而过。

    随着快马颠簸前行的她,却因为那句话乱了心神,是啊,她信任先生,因为先生从未伤害过自己,而那个人呢?三年前她信他了,所以为他寒水潭中跪求问药,换来的却是俯身凌刺的血刃,三年后她信他了,所以为他忘记因果,只等岁月安然一生相候,换来的却是他彻头彻尾的欺骗,她以为他爱她,结果他将她的心放入尘埃,狠心践踏。

    他笑着对她说,等你来报复。

    却不知她笑着回他的时候,心在滴血,什么美人计呢?不过是找一个理由站在一个看得见他的地方,而不至于卑微的不敢抬头罢了。

    琼花树下,一见便是三生大梦,至此上穷碧落下黄泉,那个笑若谪仙的白衣少年便成了她的梦靥,可惜,他们终还是回不去了。

    她的族人死在先皇手里,她的母亲被迫成为凤凰的罪人,她的父亲是谋反的佞臣,被软禁在京中……

    如果他还说是想保护她,那么这份保护,她要不起。

    “圣女您说那个皇帝是不是疯了?”黎幽策马来到云倾身旁,眨了眨眼睛说道。

    为什么所有人开口闭口都是南宫缅,云倾不耐的蹙了蹙眉,“我看你忘记自己曾经用毒箭杀他了,如今嘴上三句话有一半都是皇帝……”皇帝,皇帝,皇帝都是自以为是,卑鄙无耻的混账。

    “不不不,属下口中更多的是圣女您呐!”黎幽识趣的改了口,“本来只是好奇,那皇帝居然自己找死去了,既然圣女不愿意听,属下不说就是……”

    云倾顿了顿,这才别扭的回道:“说都说了,就说完吧!”

    黎幽古怪的一笑,“也没什么……就是属下之前几次见那皇帝吐血,后来刘禾便想请髯翁去给他看下,您也知道那老头子古怪得很,说什么也不去,前儿个您还在生气便没跟您提,听说当晚人就没了气息,吓得刘禾以为他死了,都要准备后事了,结果又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一下子瘦了好几圈呢!”说着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您说怪不怪,都这样了,结果连夜独自启程竟回了樊篱……”

    “什么?”云倾听着黎幽滔滔不绝的说着,终于忍不住惊道,“樊篱如今重重包围着的都是顾莘的人,摆明了等他自投罗网!他疯了吗?”

    黎幽似乎没有看见云倾焦急的神色,耸了耸肩膀,“属下也这般问过他,他说顾莘手中能够调动的兵马只有八万,只要他在樊篱一日,那么就能够牵扯住顾莘一日,圣女自可利用刘禾手中的兵马打回京城,以皇妃的身份拨乱反正,清君侧……到时候或是寻回南宫晖,或者随便找一个婴孩说是龙嗣,这天下便是圣女的了……他还说,大凉的每条性命都是他的子民,与其流血损伤,不如用最直接的办法给您最想要的。”

    云倾的脸色随着黎幽的话语,一点点转白,直到连唇色也泛着纸色,却听身畔女子继续说道:“他还说……这是他欠您的,您成功了。”

    “你故意跟我说这些的?”云倾木然的开口,眼中酸涩,胸口发闷,却没有眼泪,“黎幽……连你也算计我,你故意拖到今日才告诉我这些!”

    闻言,黎幽垂下了头,肃然道:“属下知道,如果早早告诉您,您一定不会同意……可是对于凤凰一族还有玄墨教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伤亡最小的办法……我们本来的计划不就是这样吗?只是那个皇帝终于难过美人关,加快了步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云倾却感觉那一字字像针刺在自己的心头,“用这种方式换来的成功我不稀罕!”说着她拉住乌骓的缰绳,调转马头,“如果你觉得报仇的意义就是得到这天下,那你就自己带着刘禾去吧!”

    “圣女——”黎幽望着云倾朝着相反方向飞奔的背影,不由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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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篱的堤坝尚未建完,却迎来了这一年最大的一场雨,好不容易垒起来的河堤再次被冲毁,早已成涝的农田、村庄没有什么更大的损失,不过是又一次被大水冲成汪洋。

    因为史无前例的大雨突降,包围樊篱的八万大军不得不撤退到三十里以外的高地上,遥遥望着饿殍遍野的灾城,也许他们就是希望在这场洪涝之下,一个活口都没有,毕竟比起屠城省了许多事。

    云倾骑着乌骓一路踏着湿漉漉的泥泞,没进浑浊的水田,望着数步一具的尸首,竟然头脑一片空白,那些路边呼喊哀嚎的声音全然成了无声的默剧,奇迹般的没有意料中的惊惧,也没有无措,只是麻木的四处搜索……却又不敢深想自己的目的……

    洪灾伴随的往往就是瘟疫,樊篱城中除了淹死的百姓,更多的是染上热症的将死之人,随意的倒在街头、路旁……有的甚至和死尸并排而卧,像是随时准备步入死亡。

    城中早已没了郎中,所以瘟疫的到来根本无法抑制,人们已经没有了灾难初临时的惶恐,反而进入了一种难得的平静,认命的般的等待着死神前来。

    忽然一个杏眼桃腮的女子拦住了她的马匹,用一种哀痛的神情望着马上的云倾。

    “兰花?”云倾试着唤了一声。

    女子死气沉沉的瞳孔一亮,“娘娘您终于来了……”

    云倾将兰花拉上马背,二人共乘一骑,朝着前方打马而去。

    在兰花的指引下,竟是将她带到一座很大的宅院门前,云倾抬头见上面的牌匾,是刺史府。

    石原奉旨入京,如今的刺史府已成了难民的避难所,因为地势较高,建筑厚沉,所以算得上是樊篱遭受灾害最轻的所在。

    云倾下马随着兰花往里走去,从大门口开始,每走一步几乎脚下都能碰到一个人,有活的,也有死的……比起初入城时看到的更多……

    活着的人看见云倾,干涸的双眼有一瞬间的明亮,像是燃起了什么希望,但是转瞬即灭,没有什么比磨灭了生的意志更可怕的事情了。

    “这是瘟疫,会传染的……”云倾捂住口鼻,本能

    的有些却步。

    兰花眼底的哀伤更甚,“民女知道,民女是想让娘娘劝劝……”

    顺着兰花的眼神,云倾望了过去,层层台阶尽头,刺史府的正堂之中,一抹白衣下消瘦挺拔的身影是那样的鲜明,她奇怪自己起初竟然没注意到呢?

    南宫缅手中拿着艾灸棒正在为一名侧卧在地的男子艾灸,面容有一丝疲惫倦色,却毫无半点松懈,过了一会便又换到下一个人身侧,重复着同样的举动,除了不时地侧头咳嗽,竟是连头也不抬一下。

    以至于良久他都没有发现身后已多了一个人。

    艾棒是预防瘟疫的良药,但是对于已经染上热症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艾灸所能达到的效果也不过是减少一些痛处,或者让瘟疫蔓延的速度变慢……可是仅仅靠他一个人,恐怕是杯水车薪了。

    忽然南宫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有鲜红的液体自紧捂住口鼻的指缝流出,却被他胡乱抹掉了,然而身子忽然晃了晃,他不得不用手撑住地面,剧烈的动作引得胸口窒闷,又是一阵咳嗽。

    云倾看不下去,蹲下身子缓缓的替他拍着后背。

    南宫缅弓起的身子一震,连咳嗽似乎都忘记了,怔愣了许久好像才鼓足了勇气回头,朦胧如月色的黑眸在看到眼前之人后,渐渐转成清明,轻佻的眼型弯了弯,“我没事……”

    只是简单地三个字,却像是蕴含了千言万语,也许不远处的兰花不懂,可是他知道云倾懂得。

    压抑了许久的委屈都在这一刻液化成一串串泪珠,云倾几乎是大声痛哭起来,额头抵在南宫缅挺直的背脊上,双手用力止住他想要转身的动作,像是怕被他看到,又像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忽然的出现。

    “倾儿,你这是准备再次水淹樊篱吗?”南宫缅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意。

    兰花站在远处好似松了一口气,这是皇上这两日来第一次笑。

    “南宫缅……”云倾呜咽的不成语调,咬牙切齿的发出三个字节。

    “嗯?”南宫缅背对着她,细碎晶亮的眸子暗了暗,像是有绿枝藤蔓自瞳孔深处缓缓伸出,交互缠绕着编织出这世上最绵密的温柔。

    “我没赢,是你赢了。”云倾稍稍抬起额头,垂下眼帘,任泪水莹于眼睫,深深呼出一口闷气,一字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