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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斛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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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蓁受伤后需要有人照顾,琳琅一个小姑娘家帮不上什么忙,因此换了吴氏和秦蓁同乘,琳琅则和梅氏用一辆马车。梅氏也是个名门闺秀,父亲在隋州任通判,她和沈玉蓉性子相似,平时不大说话,瞧着闷葫芦似的,办事儿的时候却十分妥帖,因此秦老夫人和吴氏都喜欢。

    琳琅跟那位外任的表哥没见过几次,和梅氏的感情倒是不浅。

    梅氏也是个爱书的,隋州藏书之风兴盛,她的娘家就有座极大的书楼。如今嫁到夫家,虽说也能时常瞧书,终究比不得在家自由,当了人家媳妇儿就得守规矩,似前些日子的曝书会她就不能去看看,委实遗憾。

    大凡爱书的人,对皇城里那些书楼都心怀仰慕,毕竟其中珍藏的都是历代名品,又是天子脚下、学士掌珍,普通人是一辈子都难有机会接近。梅氏生于隋州,二十年来都在江南生活,从未去过京城,对皇城四馆格外景仰,得知琳琅曾去过昭文馆,难免要问问那里的情形。

    她身上少有那股攀比之风,对自身长短都十分坦然,琳琅心里喜欢,便将皇城几座书楼的情形说给她听。

    从庄子到官道之间丘陵起伏,马车走的是折转迂回的小道,因为山脚下离人烟远,外面皆是鸟啼声和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倒颇有意蕴。

    琳琅正说得高兴呢,猛然马车一顿,就听车夫斥道:“什么人胆敢在此拦路,不认得这是谁家的马车吗!”

    “管你是谁家的马车,把东西都给爷放下!”一声粗豪的声音送入耳中,琳琅心中一惊,陡然明白过来。她想掀开帘子看一看,梅氏却已张臂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别出声,可能是山匪。”她俩的马车走在最前面,随同的婆子家丁都在后面,这会儿恶人拦路,那些家丁都哪肯让他们得逞,都围拢了过来。

    琳琅偷偷掀起帘子一角,只看得到十几个蒙面的粗壮大汉站在旁边的小斜坡上,手里都拿着砍刀。相较之下,琳琅这边的家丁们就弱势了许多。

    淮阳城太平已久,纵然这两年附近偶尔有山匪出没,但这里有睿郡王和节度使两位大人物镇着,也没人敢造次,从未出过什么匪类。吴氏出门时带着的家丁虽然也有两下子,但那也只是用来做排场的,对付一两个毛头小贼绰绰有余,对付这样带刀的山匪就不行了。

    那领头的山匪显然没什么耐心,见家丁围过来,当即叫人拿到砍伤了两人。剩下的人赤手空拳徘徊不前,吴氏在后面的车里说不说话,梅氏便沉声道:“你们想要什么。”

    “金银财宝全都留下,还有车里的美人也都……”那人的声音渐渐靠近,刀尖挑起车帘,露出一张蓄满络腮胡子的脸。

    琳琅并不认得他,但能大致猜到他的来头。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拦住朱家的马车抢劫,这些人背后是谁撑腰还不明白?她虽只是个十岁的姑娘,到底经历过生死,这会儿还算镇定,暗暗将那人的容貌记下。

    那人的刀尖却缓缓逼近,冰凉凉的划过琳琅的脸颊,“哟,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眼中毫不掩饰的放出光芒,那猥琐的神态叫人恶心。梅氏顾不得闺秀姿态了,当即要护琳琅,“别碰她!”

    大汉哈哈笑着道:“别心急,都有份。你来给我当压寨夫人,这小姑娘就给我儿子养着,将来扒个灰,也是……”他倏然伸出右臂,用力握住了琳琅的肩膀,将她往外拉扯。

    琳琅年纪小身子轻,梅氏又是个内宅妇人,哪里抵得过他的力量?不过一个呼吸,那人便将琳琅拉到了车门口。斜刺里忽然伸出一把短剑,带着寒光刺向那壮汉的手腕,壮汉猝不及防,手腕被短剑划伤,连忙后退。锦绣护在琳琅跟前,大声道:“谁敢动我家姑娘!”

    “哎哟,还带着练家子!”那壮汉显然不将锦绣放在眼里,扑过来想捉琳琅,锦绣挥剑抵挡,身形如灵猴腾挪,竟逼得那壮汉不得近身。

    琳琅趁这空当也看清了情形,拦路的统共十二个人,大多都是粗衣短打扮,唯独后面一个清瘦的男子穿一身北边常见的劲装,虽然身形不及旁人壮实,气势却冷冽许多。

    想捉琳琅的那壮汉久战不下,反被锦绣刺了几处伤口。后面那清瘦男子甚不耐烦,冷声道:“没用的东西!”忽然纵身跃起,直奔锦绣而来,那一跃之间便见功夫,轻巧迅捷,身手必然在锦绣之上。

    果然锦绣碰着他便施展不开了,应付得捉襟见肘。那壮汉刚才吃亏正恼怒呢,见琳琅落单,再次伸手来捉她,这下琳琅是真的慌了,匆忙往里挪。

    后面吴氏早就被惊动了,见得这些人既要财又要色,她带的人又全然不是对手,忙命人跑去附近求救。有名山匪见状,手里的大刀挥向那家丁,瞬时将他砍伤在地。

    这些家丁也都是有气性的,明知不敌对方,却也不肯看着主子受辱,发一声喊朝这些山匪涌过去,誓要护主。

    这头琳琅的马车跟前围了两个壮汉,一人将梅氏拖出去,另一人便将那臭手抓着琳琅的胳膊,将她往外拖拽。琳琅惊慌之下猛力挣扎,忽然眼前刀光一闪,伴随着利刃砍断骨头的钝响,有血雾升腾,壮汉的手臂被人齐根斩断,掉落在车厢。

    鲜血瞬时染透了车里铺着的软毯,琳琅见那臭手五指箕张的躺在身边,吓得就是一声惊叫。

    外面的情势却在瞬间转变,崔十三熟悉的身影扑向清瘦男子,与他斗在一处。不远处有人疾奔而来,眨眼就已到了琳琅跟前,徐朗挥袖将那染血的断臂扫出车外,伸臂将琳琅抱过来,一臂吩咐道:“捉活口!”

    因为刚才那番拉扯,琳琅的衣衫已经有些乱了,裙子和袖口都溅了血迹,小姑娘的身子微微发抖。他顾不得众目睽睽,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别怕,别怕。”

    “徐二哥。”琳琅刚才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忍不住哭了出来,使劲往他怀里钻。那被砍伤的断臂前一瞬还握着她的胳膊,这时候却已混着尘土躺在地上,若刚才那刀晚了一步,恐怕她就要被那又脏又臭的壮汉拉过去……忍不住就是一阵烦厌,她紧紧抱着徐朗的脖子,抽泣。

    徐朗并不恋战,抱起琳琅大步离开那染血的马车,站在旁边无人之处。

    这些山匪不值一提,重要的是那个清瘦男子。他的随从崔十三和段元杰都是高手,一个缠着清瘦男子,另一个没多会儿就把那堆人打趴下了。两名侍卫合力,加上锦绣也身手不差,轻易将那清瘦男子生擒。

    徐朗召崔十三过来护着琳琅,他几步走到吴氏跟前,躬身道:“六妹妹受伤了,我现在带她回去敷药,这里的事就留给夫人了,我会让人协助。”——在场十一个壮汉,除了俩人趁早溜之大吉外,其他九个都被刺翻在地,有徐朗的人在,定然是跑不掉的。

    吴氏活到四十岁,从大家闺秀到高门贵妇,这还是第一次碰见持刀拦路抢劫的。纵使她平时再镇定,瞧着这些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山匪时也吓得有些发傻,不过终究是长辈,此时表面上也还镇定,关切道:“琳琅那里怎样?”

    “伤不算重,只是耽误不得。晚辈就此别过。”徐朗拱手告辞,吴氏忙道一声谢,随即吩咐家丁将那些山匪捆起来,又过去梅氏那里安慰,问她有没有事。

    这头徐朗吩咐段元杰和崔十三留守,将那些山匪和清瘦男子一并带回去,他撮唇一啸,这几天刚训出来的健马便飞奔过来。他抱起琳琅飞身上马,锦绣想要跟过去,徐朗吩咐她留在这里收尾。

    一地凌乱血迹,家丁们忙着捆人,徐朗策马疾驰离去。

    因为马跑快了风吹得凉,徐朗怕琳琅被吹得受寒,将自己宽大的披风一扯,彻底将琳琅裹在怀里。琳琅缩在他的怀里,后面是徐朗宽厚的胸膛,他常年习武,血气热,加之这会儿心里确实气怒交杂,紧贴着的时候仿佛一个热热的小火炉,是满目秋风里最坚实温暖的倚仗。

    琳琅勾唇,微微笑了笑。过于亲密的姿势姑且不论,这样的温暖却值得贪恋。

    一口气跑到僻静无人处,徐朗这才勒缰放缓马速,到底是怕琳琅受了惊吓,问道:“六妹妹无碍吧?”

    “我无妨的。”琳琅已然镇静下来,只是伸出了袖口嫌弃道:“徐二哥带我去换衣服吧。”

    “我们先回停云居,叫蔺通给你把脉瞧瞧,那里有我表妹的衣裳,我先叫人寻一套给你换上。”徐朗安慰完了,又问道:“冷么?”

    “不冷。”琳琅摇头。怎么会冷呢?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中间融融暖意传来,哪怕前面秋风猎猎,也不会叫人觉得寒冷。她陡然想起锦绣的劝解,疑惑道:“徐二哥,练武当真能让人不怕冷?”

    她这问得跳跃太大,徐朗一时没猜到她的意图,只点头道:“这也看你练的是什么,若是我们徐家的这套功夫,确实能强身健体、御寒体暖。”

    “那若是我想学了,你能不能教我?”这会儿他的下巴几乎抵在她的头顶,琳琅可不敢贸然转头,免得做出投怀送抱的姿势。潜意识里,她害怕姻缘,害怕感情,对这等过于亲密的姿势,也有隐秘的畏惧。

    “怎么突然想起习武了?”

    “蔺先生说习武对我的病有好处。”琳琅回答。而且今日遭山匪拦路,虽然有惊无险,细想起来到底有后患。若不是徐朗待人及时赶到,凭锦绣一人如何抵挡那些壮汉,到时候荒郊野外无人相助,后果她想都不敢想。若是习武,哪怕不能打败对方,逃跑时都能添几分胜算吧?她暗暗的谋算。

    徐朗却是朗声一笑,“你这细胳膊弱腿,还是别习武了。你体寒畏冷,有锦绣帮你按摩足够,若你当真想学,回头教你一套强身健体的就是。”

    在他看来,正经的习武当然是要跟徐湘那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吊沙袋打木桩样样不能缺。就琳琅这娇嫩的身段,半天都坚持不下来。

    其实畏寒怕什么呢?他从来都是个小火炉,将来把小娇妻娶进门时时抱着,过不了几年也能改改她的体质。这般坐享其成,岂不比辛苦习武的好?不过这些话徐朗现下还不敢说,只是心里默默谋划高兴着,伸臂将她重新裹在披风里,纵马回城。

    进城后人多眼杂,徐朗将琳琅的帽兜给她戴好,再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抄着人少的路奔回停云居,一路顺畅。

    琳琅缩在他怀里一语不发,心里其实有许多疑惑想问,譬如他为何这么巧赶来,譬如那些山匪是否与朱家有关,严审厉查能否揪出背后主谋。不过这些显然也只能等安顿下来再细说。

    停云居里宁静如常,这会儿仆从丫鬟都在场,徐朗倒不敢再造次,将琳琅放下马背,带她一路进院,一面吩咐人去找衣服,一面叫了蔺通过来给琳琅把脉。

    其实琳琅除了当时受惊之外并没受什么伤,就只胳膊被那山匪抓得有点泛青,这会儿琳琅没觉得痛,蔺通凭诊脉还判断不出来。

    没多会儿丫鬟过来,漆盘里捧着一套精致的衣裳。徐朗叫蔺通等人退出去,将那衣裳摆在琳琅跟前,“这是我表妹的衣服,应该没穿过几次,不过是去年裁制的,不介意的话换上这个?”

    “谢谢徐二哥!”琳琅这会儿巴不得离这染血的衣裳远远的,哪里会介意这些,笑着接过衣裳就往内室走。瞧见徐朗还站在那里像是在沉思,不由道:“徐二哥,你到外面去吧。”

    徐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话也没说半句,当即转身往外走,脸上竟有一丝可疑的红色。不过他这几年沙场历练,脸上成了麦色,不像其他王孙公子那般白皙,琳琅站得远,那点红色根本瞧不出来。

    只是这不发一语扭身就走的样子落在琳琅眼里,叫她觉得奇怪,难道是刚才语气太重,惹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