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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娴去长白山修行,每年腊月回家一次,如今还有一个月便是年关,许老太太这才问了这么一句。
许长宗不待见许梓娴她也是知道些的,这孩子命苦,自小没有亲娘。小小年纪,又太过特立独行,家中容不得她,便随人去了终年积雪不化的长白山。
毕竟是许家子嗣,她还是有几分挂念的。
“母亲放心,”许老太太是个心善的,王氏很是尊敬她,“月前曾收到她的书信,估计还有几天便回家了。”
许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那便好,那孩子在外面定吃了不少苦,她这次回来媳妇你可要好生照顾好她。”
“媳妇省得,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心疼谁心疼。媳妇这一年里挂念她的很。”又快一年没见了,也不知梓娴出落成什么样了。
许梓涯的怪病过了一天时间,喝了百草堂的药,也没有丝毫起色。
王太医是下午未时来到许府的,一听太医院中德高望重高的王太医亲自来访,饶是年迈的许老太太也出门相应。
因为病人不喜人多嘈杂环境,而且病气本身大家都很避讳,旁人也没有出来迎的。
只有许老太太、许长宗和林氏外加丫头翠屏恭恭敬敬迎着王太医进了许府。
当时许辞还在睡梦中,就被念白念孝从床上拖了起来。
许辞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乍一听王太医来了,“蹴溜”一下床上蹦起来,“哼哼,这么好的一出戏,怎能缺了我这个看戏的。”
急急匆匆穿戴好就出了门,凑进了他们这一堆人里。老远看见许辞,王太医才露出了来到许府的第一个微笑,“许少爷来了。”
白皙如雪的粉嫩脸颊透着粉嘟嘟的红色,许辞身材有些胖墩墩地,一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耀眼明亮,他行了礼,“晚辈见过王太医。”
王太医已有五十多岁,头发胡子灰白,算是太医院中资历颇深的老太医了。
许长宗等人一开始也没抱多大期望,便是能请动太医院的太医,也不过是些年纪轻、资历浅的。却没想到来的竟是太子殿下的御用太医王太医,林氏喜不胜收。
许长宗此次对许辞那是颇为满意,看来他也出了力,竟能说动太子请这位老太医前来。
王太医和许辞打了招呼后,也不和其他人多客套,没说两句话就直接去了许梓涯房中。
屋中是一股噎人的闷热腥臭味道,许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王太医素来为陛下和太子这些高贵的人诊治,性子就有些傲慢,见此情景,不禁青筋暴起,怒喝一声:“为何不打开窗门,通风去燥?!”
王太医的官位是从五品,位在许长宗之下。但许长宗今日为了许梓涯只能躬身解释道:“太医有所不知,愚子几日前曾掉到湖水中,受了风寒,昏迷数日。百草堂里的孙大夫看后说要用暖炉烘烤屋中,才能蒸掉他体内的湿寒之气。”
“愚昧!愚蠢!”王太医很有医德,屋内味道虽不好闻,他也没计较什么,骂了两声便提着药箱走到许梓涯床前。
许梓涯已是醒了,他浑身一片红红的浮肿,脸看不出之前英俊的样貌,明亮的眼睛也被极度浮肿的眼睑盖住不见踪影。他表情扭曲,很是惊惧,“神医救救我。”
王太医诊了一会儿脉,突然一甩袖子,也不理会周围这些人,将腿边的暖炉一脚踢倒,发出“彭”地一声巨响,“若是还想要这小子的性命,赶紧把这些玩意都撤了去!把窗户都打开!”
许长宗不敢不从,赶紧使个眼色让林氏命人把东西都给撤了出去。
门窗一开,屋外清爽微凉的风刮进来,将屋内湿黏燥热的臭气带出去不少,屋内瞬间通畅许多,王太医继续板着脸开启毒舌模式,“愚父!庸医!此子身体好好地,哪里有什么寒气入体了!倒是我瞧着,这几日还没少吃各种补药,身体已是火毒攻身,你们这些蠢蛋不给他吃些败火的药物,居然还端着暖炉在这里烘烤。”
许长宗脸色阴晴不定,却只能低着头挨训,一声不敢吭。
王太医骂舒爽了,才转头问向许梓涯:“你这病是何时开始的?”
许梓涯似抓到了救命草一般,“昨日午时过后,就开始突然这样了。”
“昨天一天你房中可添过什么你平时没碰过的东西?或是飞进来什么昆虫活物的?”王太医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像在搜寻什么东西,“你可莫要隐瞒老夫一分一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的隐瞒,或许就会要了你自己的小命。事无巨细,要讲清楚。”
许梓涯迟疑了片刻,终是咬咬牙,道,“昨日巳时左右,不知从哪儿跑进来一只野猫,一进来便扑到晚辈床上上蹿下跳,赶它不走。过了好一会儿,晚辈费了好大劲,才逮住把它扔了出去。”
许长宗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眼中晦暗不明,眼神阴寒冷酷。他若到现在还不懂其中门路深意,那他的文榜眼便白考了。
若是许梓涯一直在昏迷中,他又怎会感知到有猫进屋。若是虚脱无力,又怎有体力将矫健灵活的猫抓住。
刚才王太医也说了,许梓涯并未受什么湿寒之气,掉水是真,这冻伤昏迷却该是假了。又思及这几日林氏在自己枕边吹得耳旁风,登时气的内火直往脸上蹿。
林氏不断地自怨自艾,不断地为庶子鸣不平,又怂恿他责罚许辞,还出了让他连罚王氏闭关、摘了她主家之权的主意。
这两个混账东西!居然联合起来骗他,诬陷了许辞,还要借他之手打压王氏。
还有那百草堂的孙大夫,怕也被林氏给收买了去,帮着他们欺骗自己。
简直是将他这个家主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一对贱人!
王太医听许梓涯所言,又想起刚刚许长宗才说的许梓涯落水昏迷一事,心下顿时明镜一般,他嗤笑一声,“小人多作怪。”
林氏脸惨白惨白的,哆哆嗦嗦退到角落里。
“将这孩子抬到一间干净的屋子里,开窗通风,这是药方,”王太医开了一张方子,递给许长宗,“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一日两次,巳时和未时饮用。三日后,此病可祛。”
许长宗又是一阵谢过,赶紧将方子交给了林氏的贴身丫鬟翠屏,冷道,“还不快去抓药,记住,别去百草堂抓!”
翠屏一阵颤抖,应着匆匆退了出去。
他现在得知爱子许梓涯可以痊愈,却没有了几分欣喜之色,有的是对林氏和梓涯的埋怨和怒意。
王太医一来便是风风火火的看病,也未曾好好休息。他如今将王太医迎进客厅,备上了家中最好的信阳毛尖。
信阳毛尖细长圆润光滑,香气高雅,味道鲜浓甘爽。
品了几口,王太医的心情这才舒缓了下去,不似方才看病时那般激愤。
他素来心直口快,就对许长宗劝解了一句,“许大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陛下平日里对你可是极为倚重。可若是得知此事,焉能重用于你?”
“是,是,王太医提醒的极是,是许某平日里疏忽了。”许长宗顿时脸色煞白,忙低下身子,“还望太医多多担待,回宫之后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
“大人这一礼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只是个看病的。此次下官是受太子殿下的钧旨而来,今日之事不会告知任何人,许大人可要好自为之。”王太医灰白的胡子抖了抖,就将毛尖一口饮尽,一脸亢奋地冲着许辞笑。
许辞抹了两天的生肌肉骨粉,屁股已经好了很多,坐着都感觉不到疼痛。
察觉到王太医笑的眉弯胡翘地,他打了个寒颤,往后缩了缩身子,这屋内暖炉暖烘烘的,怎么感觉丝丝凉意。
王太医笑容可掬:“许二爷,我听闻太子殿下前日给了您一瓶专治外伤的奇药。”
许辞嗯嗯点头:“回王太医,是有这么回事儿。”
王太医笑得更甜:“我还听说许二爷前日走路都困难,连坐都不敢坐。今日看来,这药果然神奇。”他指的是许辞今日活蹦乱跳,都可以坐下了。
许辞心如明镜,忙捧道:“晚辈知此药神奇,可却又甚是稀少。若是王太医您能研究出此药配方,那何尝不是一件造福世人,功德无量的美事啊!”
“此话当真?!”王太医喜不自胜。
“那是自然。”说着许辞走到王太医面前,从袖口中取出了生肌肉骨粉的药瓶。
药瓶只有手心那么一小瓶,青花瓷的,易碎。
王太医见状眼中光芒大盛,他赶紧坐起身,从身边药箱里取出一个空瓷瓶,接过生肌肉骨粉的药瓶,小心翼翼用竹签拨弄了一小点,弄到了空瓷瓶中。
装好空瓷瓶,王太医将生肌肉骨粉依依不舍地还给许辞,“许二爷好福气,得太子殿下如此厚爱。”
“那是,也不知晚辈前世积了什么德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相视一笑,王太医得了生肌肉骨粉的药粉,也不再多做逗留,又叮嘱了几点许梓涯的注意事项,便匆匆告辞离去。
许长宗要到门口相送,王太医推却了,几人一直目送着下人将王太医引出视线之外,才重新回到大厅之中。
王太医一走,许长宗顿时释放了自己掩饰已久的怒火,他面如黑炭,眼中有一团熊熊烈火直冲脑海。
“啪”地一声,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林氏脸上,直接将她打翻在地,“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