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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郡的医官回禀,军中确有人患了疫症,幸好处置得当,没有漫散开去。
赵云问:“可是能治?”
医官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赵将军,我观此病同郁林太守之母所患相似,几乎把整个交州的大夫都找过去瞧过了,仍是毫无所获。”
“郁林太守?陆绩?”郭嘉在旁问道。
“确是陆绩。”医官又道,“听说陆绩为了不拖累周遭的人,自己一人同老母隔在府里,诸事皆由其自己来做,不准旁人伺候。”
吴巨却在这时插嘴:“陆绩那人,博学多识,星历算数俱是样样知晓,而且是出了名的孝子,就是……性子硬得很,犟扭。”
“当年陆绩随其父去见袁术,临走前,偷藏了一只橘子,被袁术发现后,陆绩说他母亲喜欢吃橘……”
吴巨接过郭嘉的话头:“是啊,陆太守孝顺,直可以引作典范。”
寥寥数语,郭嘉心下已有了计较。
苍梧城被吴巨治理得不错,虽无奢繁华景,但也是路不拾遗,生民安居。
赵云同郭嘉一路回府,经过一糕点铺子,赵云见门口人头攒动,郭嘉又停下了脚步。
“奉孝,等下。”
郭嘉等了老半天,赵云这才从人群挤了出来。
“鸳鸯酥。怪不得这么多人排队。”
郭嘉咬了一口,笑道:“听人说交州的小食味美,果然好吃。”
赵云捧着食盒,看着他吃得心满意足:“也算是在苍梧郡,高凉却不如此了。”
两人边走边道。
赵云:“高凉近海,城内海匪猖獗,数月前杀了太守,如今高凉已成了他们的匪窝。”
郭嘉:“我等远在中原不知,嘉以前曾听水镜先生提过,交州海匪,若能收降却是最好,若是不然,那就要狠狠地打。临海几郡,高凉太守想打又不敢打,想和又不敢和,海匪欺他,霸他城池,也是必然的了。”
回到府中,一盒鸳鸯酥被他吃得没剩下了几个。
郭嘉还笑嘻嘻地说:“子龙,明个儿再去买一些吧。”
赵云笑着,拉长了“好”字答应道。
诸葛亮终于还是把华佗给找来了,也万幸这老头儿没出荆州地界。让诸葛亮快马加鞭地把人给送到了苍梧。
顺带着,还有诸葛亮一封咆哮的书函。
奉孝,你为什么不把那个凤雏在一道解决在桂阳!让他来江陵挤兑我是要作甚!
郭嘉晃晃悠悠地躺在摇椅中,手指摸索上边上的柑橘,咕哝着:“嘉病了啊,当时自己都差点难保,那个凤雏还真是讨厌。”
赵云领了华佗进屋:“奉孝一人在嘀咕什么呢?”
郭嘉起身行礼:“华大夫。”
华佗乐呵呵地说:“先生,又是许久未见了啊。哈哈。”
“此行有劳华大夫了。”
华佗却道:“方才来时,赵将军同老朽说,先生身上也有伤,不如让老朽瞧下。”
“!”郭嘉瞪了眼赵云,赵云佯作左顾右盼。
“先生,嘉身上都是外伤,已是好得差不多了。”
赵云识趣地正要退出去,却被华佗留下说:“赵将军还需要避嫌么?”
赵云无言以对,郭嘉愈发地窘了。
华佗调配的外伤药,敷在鞭伤上,冰凉冰凉的。
华佗收拾着药箱,不紧不慢地说:“外敷每日一次,这疤痕便能淡去。”
赵云“哦”了声,然后认真敷药。
郭嘉索性闭上眼,装睡过去了。
苍梧城外,冬风不冷,竟然还带着些海水的咸湿。
赵云牵过马车,问郭嘉道:“此行我不在旁,你须得小心。”
郭嘉道:“嘉记着啦。你去高凉,也要上心,海匪狡猾,唯有打得狠了,方才能胜,切莫心存不忍。”
“好。”
“子龙且宽心,陆绩虽然高傲,但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这趟我陪奉孝过去,就算劝不动他,也保准将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吴巨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赵云:“劳烦吴兄了。”
吴巨朗朗一笑:“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郁林,依两江交汇,亦是交州一重城所在。
交州的江河,即便入了冬,却也从不结冰。而此次,吴巨并未选择水路,只走旱路。是因赵云事先告知他,郭嘉晕船。
不过,有吴巨引路,车马也是走得甚快。
马车上,华佗张张嘴,又合上。
“华大夫是想说什么吗?”郭嘉望着车外景致,也不知他是怎样瞧见华佗欲言又止的样子。
华佗叹了口气,斟酌两下,才道:“先生,曹公怕是不大好了。”
“……”郭嘉慢慢转过头来瞧他,“怎么个不大好?”
华佗见他脸色如常,放心道:“曹公本有头风症,赤壁大败之后,却是加重了许多。”
“华大夫去过邺城了么?”
“嗯。”见到郭嘉的脸色白了几分,华佗皱了皱眉,“曹公近来有日日发病的迹象,此人如何,当年同先生在许都时,我已知晓,是以,也不便多说什么,留了方子,至于日后怎样,也全数看他的造化了。”
郭嘉惶惶问:“可是能治好?”
华佗沉默。
郭嘉亦不做声,转而又望向帘外。南方秀景,邺城在北,此际,该是飘起了雪。
他们在郁林太守府外,足足等了两日,来人却报,陆绩仍是不愿见他们。气得吴巨当场跳脚,放言陆绩不识好歹,自己千里迢迢来看他,竟然闭门不见。
吴巨甩手走了,对郭嘉道:“这般蠢钝之人,不见也罢。”
郭嘉让华佗跟吴巨先回馆驿。
吴巨不解:“奉孝还要等他?”
“他总不能在府中待上一世,不是么。”
陆绩自然不可能在太守府里待上一世。而他却选了夜半时分出门,没想到依然看见郭嘉站在门口,还朝他微微颔首。
“陆太守。”
唇角含笑,可早已是疲倦满面。
陆绩冷声说:“你不必如此。我不会降刘的。”
哪知郭嘉连连摆手:“嘉非是来劝太守,是因听吴太守说令堂微恙,嘉这厢请了位大夫,倒也有些医术。”
“替家母看病?”陆绩不敢相信,“多少大夫都来瞧过,根本难治。”
郭嘉:“没有看尽天下的大夫,陆太守又何必先行自弃呢?”
陆绩心中一动,再望向郭嘉,见他直裰着身,笑容和煦,清逸俊秀。却因站得太久,脸上泛着些许的苍白。
陆绩提着灯,让开身子:“先生,请。”
天光亮时,华佗诊完了病,对陆绩说了个两个字:“能治。”
听得陆绩立刻就跪了下来,他寻医多时,所有人都告诉他,熬得也不过是这些时日了。
“华大夫……”陆绩语塞,只泪水滚落,却不知当说什么了。
回馆驿的路上,华佗问郭嘉,怎的不提降刘一事。
郭嘉答曰:“若陆绩因此事归降,便不是陆绩了。”
华佗疑惑:“那该如何,他母亲的病能治,可若到时他拒不投降,又该如何是好?”
“他自然会降的。”郭嘉胸有成竹道,“只是要烦劳华大夫在交州多留几日。”
“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年不是先生,老朽现在哪能这般逍遥。”华佗拍了拍药箱,“何况,交州我也是从未来过,此趟正巧也是个机缘。”
陆母的疫症一日日好了起来,陆绩天天在府上徘徊,想等郭嘉,可每每来的却只有华佗。
“华大夫,郭先生今日也没有来么?”
华佗斜睨了他一眼:“他来作甚?断症施针的人是老朽。再者,先生在太守这里站了几日,染了风寒,这会儿在馆驿里歇着呢。”
“公纪?”
陆绩闻声转头,竟然见到母亲自己走出了房间,气色已然好上了不少。
“母亲。”陆绩赶忙上前搀扶。
陆母道:“听华大夫说,有人请他来替我问诊,你还把人拦在大门外头数日,言其居心叵测,是么?”
“母亲,此事……”陆绩支吾,“此事并非如此,请容许孩儿解释。”
陆绩看向华佗,华佗却朝陆母拱拱手:“老夫人,老朽明日再来。”
“辛苦华大夫了。”
华佗道郭嘉染病,自然是唬骗陆绩的。
郭嘉正好好地倚在廊柱上,望着吴巨在院中兴奋得手舞足蹈。
早前,吴巨拿着军情来找郭嘉,赵云在高凉连战连胜,将那群海匪打得直接缩回了海里。赵云得胜,在郭嘉看来,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眼下最为紧要的是,赵云拿下高凉的军报,应当也已送到了陆绩的手上。
陆绩来了,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母亲。
陆母当着郭嘉的面,数落着陆绩,待人有失。
郭嘉笑着说:“公纪乃一郡太守,多防备些,亦是不错。”
碍着母亲在场,陆绩很是别扭地向郭嘉赔了不是,还以郁林太守之名,邀其同往太守府一聚。
郭嘉欣然前往。
府中,早早备下酒宴。
只不过,郭嘉一踏入大门,便已感到两侧倾涌而出的浓浓杀意。
陆绩劝酒:“奉孝怎不喝酒?是嫌弃我郁林无好酒么?”
郭嘉端了茶盏,抿唇笑言:“华大夫有言,不许嘉饮酒,却要白费了公纪这一桌好酒了。”
“哦,不得饮酒?”陆绩挑眉,“此酒是以果酿制……”
郭嘉摇头。
陆绩拿着酒樽,走至他面前:“昔年虞翻荐我入江东,一晃眼,绩来这郁林也已匆匆数载,想来虽无寸功,但亦不曾有过。奉孝可知,你如今要我所做之事,却是大过一件!”
他嗓音陡然拔高,怒然瞪着郭嘉。
郭嘉悄然推开那一樽递到眼前的酒:“敢问太守,嘉进郁林之后,何曾有来劝降过太守?”
“难道你不是为此意?!”陆绩指着他吼,“你让华佗替家母治病,又让赵云先取高凉,如今高凉、苍梧以西,除我郁林之外,还有几城敢与你作对!”
陆绩脸色一变,忽然道:“还有合浦!你又打算拿合浦怎办?”
郭嘉施施然说:“公纪,合浦太守的降表已在嘉的案上搁着了,你要知道,合浦本就郡小,兵力亦微,吴太守同其又是至交,故而,这份降表早在嘉刚入郁林时便已收到了。”
“什么!”
郭嘉跨前一步,双眸半敛:“公纪也说自己在郁林多年,这郁林太守也是做了多年,不如做个交州刺史如何?”
“乓!”
酒樽跌落,溅乱一地的酒渍。
酒杯如令。猛然从大殿两侧,纷涌杀出数十名刀斧手,将郭嘉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