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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下,那辆囚车就这么被曝在城前。
士颂从一开始的叫嚣,到现在的偃旗息鼓。郭嘉经过他面前时,他才嚅动着嘴唇,沙哑地乞讨。
“水……我要喝水……”
赵云吩咐小兵去给他拿水,却被郭嘉阻拦:“暂时渴不死的。”
“奉孝……他……”赵云追上郭嘉离去的脚步,“他还只是小孩。”
郭嘉停下问他:“子龙是否觉得嘉过于残忍了呢?”
“不是。”赵云顷刻否认,然而却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搪塞,“奉孝,其实你……”
“子龙,嘉说过,交城须得尽快夺下,既然他士燮不愿战,那我唯有逼他出战。”郭嘉靠近他道,“嘉白天不给这小子水喝,不给他东西吃,是做给士燮看的,或者是做给步鹜看的。”
郭嘉嘴角勾起浅笑:“我入此世,许多杀伐已无可避免,但有些底线,我会尽力去守着,因为嘉还想留着这条命,多活一日,便能多在你身边一日。”
“奉孝。”赵云却是难掩激动,“那些杀伐,我替你挡,你只需在我身后,便好。”
郭嘉低头,笑而不语,心头满满的,俱是温柔。
士颂被锁在囚车中,一日憔悴过一日,奄奄一息的模样,瞧得城中的士燮时时煎熬。
步鹜冷着颜面:“不知威彦打算如何?你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实施我们商议好的计策,只要将赵云诱骗进城,倒时我们自然可以用他来换取小公子。”
“那然后呢?”士燮乍然发问,“然后赵云的兵仍然困城,而诈降一招却再不能用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步鹜已是心头燃火,“吴侯让我来是监军,督你作战的,而不是看你免战牌高悬,固城自守的!”
士燮双眼突然睁大,眉心的皱痕愈加深刻,像是瞬间苍老的许多,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因常年习武,亦是精神矍铄,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囚,被虐,心神早已失防。
加之步鹜又在身边天天催促他出战退敌,士燮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
“不如这样,我替威彦解此困局,也算省却你心头烦扰之事。”步鹜说着,双手拉弓放弦,一箭,利声射出。
“你要做什么!”
士燮戛然惊醒!再救亦是不急,只瞧见那枚箭镞一下射中了囚车里的人,那人立时僵住,跟着缓缓倒下。
一道鲜血从背后的那道伤口流下,再是从囚车底的木板下,一滴一滴,滴落。
“步子山,你在做什么!”
士燮眼中喷火,步鹜却一脸不以为然。
“威彦,他死了,你才能好好作战啊,切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步鹜扯开他抓在襟前的手,“杀了赵云,敌军自然能不战而退,也算是告慰小公子在天之灵。”
步鹜转身下了城楼,却不见士燮在其背后,双眸一片死寂,点点莹光,眨眼既碎。
士燮的降表搁在赵云的面前,来人说,太守早前不知,现下已知晓将军乃是刘皇叔的部下,欣然愿意归降。
还望将军勿要在意之前的莽撞,如今已在城中备下筵席,想与赵将军赔罪。
赵云打发了来使,郭嘉慢悠悠地从帐外挪了进来。
帐中无人,赵云也不再避忌什么,拉过人,直接在身边坐下。
“奉孝,如你所言,士燮果然来诈降了。”赵云推过那份降表,落笔处,是鲜红的交州刺史大印。
郭嘉看完后说:“子龙为何不认为他是真心欲降呢?”
“啊?”赵云一头雾水,“奉孝不是说他不会因士颂一人而降的么?”
“是不会,可谁让步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郭嘉取过墨锭,赵云伸手道:“我来。奉孝要写什么?”
“哦,回个信给孔明,让他快些滚去益州,若嘉回去之前,他进不了巴郡,那嘉就不回去了。”许是想起了诸葛亮抓狂的样子,郭嘉冲赵云笑道,“子龙,到时咱们去江东转转,反正江东大得很,孙权不会找到咱们的。”
赵云一边磨墨,一边摇头笑言:“若孔明他打下了巴郡,又当如何?”
郭嘉想了想:“嗯,那就写巴郡和德阳。”
“奉孝……”赵云苦笑。
郭嘉认真写信:“子龙记得赴宴时,把那个小子带上。”
“好。”
“陆绩和严纲的大军也快到了吧。”
赵云“嗯”了声。
郭嘉:“不如子龙猜测一下,这次东吴来将会是何人?”
赵云沉唔良久:“猜不到。”
郭嘉封好了书函,诡谲一笑:“嘉猜来人,多半会是黄盖,还有一人,不是程普,便是凌统。”
“为何?”
“赤壁一战,黄盖首当其功,声威正盛,而这交州之战,在其看来,更是能锦上添花,至于程普和凌统,周瑜定会选一个盛年将领掠阵,毕竟黄盖年岁不小了啊。”
赵云见他胸有定见,忽而起了捉弄心思:“奉孝假使猜错如何?”
“猜错?”郭嘉皱眉道,“应当不会啊。”
赵云:“猜错要罚。”
郭嘉一时呆住:“啊?”
赵云却是一把将人搂进怀中,在其身边耳语了几句。两抹绯红蓦然从郭嘉的两颊晕散到耳根。
赵云问:“好么?”
郭嘉久久不动,直到赵云又问了一句,这才羞红着脸,点了点头。而后又坚决地拖了一句:“嘉不会猜错的。”
赵云悠悠开口:“奉孝,赏罚都一样呢。”
郭嘉:“……”
交城入夜,寂静无人的长街。黑暗的死巷里,现出一道人影。
“太守。”赵云从暗中走了出来,拱手说,“多谢太守设宴款待。”
士燮却与赵云相反,把自己没入了夜色的阴影之下:“赵将军不怕我就此将你擒住?”
“你若要擒我,何必等到现在,方才酒宴之上,便已能动手。”赵云往旁边让开一步,现出背后那人,“步子山朝太守使了多少眼色,太守只做充耳不闻。不知太守又当如何同他交代。”
“爹!”
“阿颂!”
士燮难以置信地望着眼见这人,他明明亲眼瞧见步鹜一箭射死了士颂,怎的又……又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了呢。
“爹!”士颂扑在士燮的肩头,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此时稀里哗啦地哭个没完。
赵云道:“我把你带来之前说过,见完一面,还是要跟我回去。”
“赵子龙你!”士燮愤然,“我儿既然回来了,又岂会再跟你走!”
赵云冷笑:“太守不是亲眼看见他已经死了么,满城上下都已经瞧见了,包括步子山。若小公子这时重新出现在交城,敢问太守,你是想让步子山直接怀疑你同我军有所勾结吗?所以,小公子还是同我回去的好。”
“不用!”士燮护住儿子,“我今日放你一马,权当你放还我儿,今夜之后,你我战场上见!莫要说我没有提醒你,黄盖和凌统已经亲率大军赶来了,我劝你,还是早早退兵为妙!哼!”
大道上,扬起滚滚尘烟。大军疾行而来,为首那一将,虽是白发须眉,却豪气不减,冲在最前面。
大军已过延平,再往前,便是坦途。黄盖下令,全军连夜行军,务必在天明赶至交城。
那一刻,夕阳半落,将一旁的海面都染成了金黄。
黄盖突然勒马,只因面前突然出现一方纵队,将前路隔成两段。黄盖定睛瞧去,对方怕是以逸待劳,早已等候多时了。
“临贺,严纲?”黄盖催马上前,认出那人。
“唰!”
严二话不说,舞开一杆金鞭,不容黄盖喘息之机。
“当!”
黄盖提鞭格挡,怒道:“严纲!你当真要叛我江东!”
严纲一招砸下:“从无归顺,何来叛字!”遂即,大吼一声,“战!”
兵士如蚁,叫喊着冲杀上前。
交城,城楼上,数十架云梯已经架好。
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城墙上攒动,巨大的攻城车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城门。
士燮守在城楼,望见战场之上,陈元与赵云战在一处。
赵云手中,一杆银枪,如雷光碾斩,将陈元困在枪影之中,半点脱逃不得。
一枪//刺过,一抹血落。
满场杀声隆隆,可这人却更似杀神入战,但凡其枪尖扫过,猎取的,是一条条人命。
血腥,竟然混浊了海风一同涌上城池。
入眼的,是那一个个攀上城头的敌军。
“步子山!”士燮高声斥吼,“江东军又在何处!”
“噗咚。”
一个被绑成麻花的人扔在士燮的跟前,步鹜阴鸷着脸色:“士威彦,你胆敢串通赵云!”
士颂浑身是伤,蜷缩成一团,还不时地抽搐。
步鹜指着他,怒道:“此人明明已被我一箭射杀,若不是你和他们勾结,这人又岂会安然无损!如今,赵云叫阵,你却龟缩城头,不敢出城应战,你还敢说,你没有通敌!”
“我没有!”
士燮一刀砍断士颂身上的绳索,士颂抽噎着:“爹,他把哥哥他们都抓走了……”
“士燮,我以吴侯之令,命你即刻出城,斩杀赵云!”
步鹜扬手一挥,却见一个个士家人被押上城楼,直接推到了城墙上的缺口。
“步子山!你不要逼我!”士燮指尖抠在掌心,已是一片湿濡。
“还不去!”步鹜说着,一掌推向士燮的四子,士干。
“住手!我去!”
偏在这时,有人慌忙来报:“将军,南城门被破!”
“什么!南城门不是临海吗!怎么会被人攻破?”步鹜一把将人拎了起来。
来人抖抖瑟瑟地说:“是……是太守……太守下令给开的城门。”
“混账!”步鹜气极,“来的是谁?”
“是郁林太守,陆绩。”
“士燮!你还说你未曾投敌!”步鹜猛然抬手。
“不要!”
士燮再要去抓,已是不及,士干已被其推下城楼,摔在了乱军之中。
士燮木然转头,仿佛在此一刻,眼中失去了全部生机,缓缓望向士颂,士颂却是愧然别过头。
“也罢。”士燮仰天长叹,“步子山,非我愿降,是汝等逼我的。”
一言毕,刀光赫然转过。
步鹜惊恐,一颗头颅已经滚落。
血淋淋的长刀被高高举起,士燮高呼。
“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