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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公子高抬贵手,愿意放了疯婆子一把,自然,看门的小厮便不阻拦,挽着袖子要上前帮忙的粗使婆子,也装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袖着手弯着腰,衣袂飘飘的“假仙女”们,更是一个个手捋胸口做被吓到了吓坏了的柔弱表演……
穿着嫩绿斜襟大褂的背影,脚下越来越沉重,前身冯阿花的经历,一点一点,浮现在此阿花的脑海里。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又胖又破相的裁缝家闺女与玉树临风的县令公子穆柯,是怎么开始的狗血纠葛呢?还玩出个“球儿”来?
那一天,冯家爹娘又带着哥哥去集市上相亲了,阿花的大哥冯大壮,年龄实在不算小,祁王朝的儿郎们通常十五六岁就定亲成亲,他已经耽误到了十九,冯老爹发愁的一脑门子皱纹,李氏娘更是鬓上染霜,其实他们夫妻满打满算也才是三十四五岁的年龄。
阿花坐在亲爹的裁缝铺子里,小心的触碰一下自己的脸蛋儿,长长的叹了口气。
每逢四九集市,集头上的第三根木头柱子下面,就成了冯家三口的固定相亲点儿,大壮对那儿都有心理阴影了,却不得不跟在父母后面,继续傻呵呵的站成第四根柱子。
这年头男女成亲没那么要求盲婚哑嫁了,虽然还不能大喇喇的见个面说几句话,利用集市的热闹,男女双方家人说定个时辰和地点,远远的瞄几眼,还是被允许的。
冯大壮几年来已经无数次站在第三根木柱子下面被人相看了,期间也有彼此能瞧对了眼儿的姑娘,喜欢这种五大三粗型的彪悍汉子,可惜,再往细处一打听,尤其是知道了冯家妹妹阿花的情况,就个个歇了菜。
裁缝爹跟屠户娘就生了冯大壮跟阿花这两个讨债鬼,本来过的是很舒服的日子,一间小门面,卖布,再接点加工成衣的活计,三不五时的屠户娘家再奉送些猪头肉排骨肋条啥的,吃喝真正不愁,还能攒下些散碎银两,以备儿子闺女成亲。
裁缝和屠户的结合,生育的孩子个个不容小觑,人高马大威风凛凛,这要是男孩子还算成功的结晶,要是女孩子呢?
很不幸,阿花是老二,身板个头直逼冯家老大,要不是脑袋上顶着的发髻做区别,走在街上都当这是俩兄弟,分不出男女。
裁缝爹跟屠户娘养孩子养的好啊,阿花不但个头大身板宽,一走路一颤悠的肉膘也很夺人眼球,如果这丫活在盛世大唐,或许还有可能算得上一名“靓女”,但是现在是祁王朝,人类的审美观点正常的不得了……
屠户出身的李氏娘其实很不简单,在娘家时就颇认了几个字,比较高瞻远瞩,对闺女打小教育的严格,阿花只是不能琴棋书画罢了,单论识字算账、杀猪宰羊兼传承了亲爹的裁衣制衣手艺,简直就成了全能。
根据李氏自己的经验,多陪上点儿嫁妆,这个头儿的闺女还是有可能嫁出去的,但是,但是……
但是阿花不单单是人高马大肥胖的问题,从这丫十二岁那年起,白胖胖的脸上,就增添了一些小小的点缀。
这也算不得啥,或者受风或者肚肠里吃坏了,十天半个月的总得褪下去吧?然而凡事儿就赶的这么寸,一晃五六年过去了,那些小小的点缀不但丝毫没有褪去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的在阿花这块沃土上繁衍生息起来,现在,甚至蔓延到了多半个脖子和后背。
没有人还记得阿花白胖的脸蛋干净时是不是能算得上标致,一波又一波的红疙瘩彻底把小姑娘给毁掉了,裁缝爹与屠户娘这些年可没少求医问药啊,但是没有用处,大多数时候还起到了助纣为虐的效果,满脸的血胡林拉,诉说着到底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倒是有一个老成的郎中叹着气摇着头留下一句:“别折腾了,等这孩子成了亲,消了火气,自然就好了。”
李氏娘脸红脖子粗的,怎么都不肯给闺女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消火气法儿,还是阿花抓了二十个大钱儿,塞给了最是喜欢拽着人说话的黄婆子,才得了个比较清晰的解释。
拜不拜堂成不成亲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女孰伦那道程序,才算消了火气……
可是这明明就是一个死局。
这身板这门脸儿,谁家的儿郎愿意娶?等着演“午夜惊魂”么?
没人娶怎么成亲怎么孰伦消火气?
没消火气谁敢娶进家门?
冯老大拍着胸脯说:“家里的财产都给妹妹做嫁妆好了,我等着妹妹嫁了我再成亲。”
可是旁人家的男孩子个个矫情的不行,不肯提前给阿花一个消火气的机会,搭上冯家所有的财产都不行。
当然,也主要是,做裁缝的,靠着间门脸房收活儿过日子,捣腾不出多少丰厚的家产,更何况疼闺女的冯氏爹娘,最近几年可是正儿八经的给阿花求医问药,花费的银子也够冯大壮娶八回媳妇的了。
很显然,这故事有些悲剧。
局面一直这么僵持着可不行,作为悲剧的苦主儿,人高马大的“痘包儿”阿花,很需要下决心自己行动起来了。
阿花缝上成衣的最后一颗盘扣,吸吸鼻子,错牙咬断了丝线。
这闺女也早被满脸的红痘痘给逼疯了,别说花季少女无人问津,还连带着耽误了哥哥的姻缘,这痘痘,必须消下去!
不就是满脸红痘痘遭大家伙儿嫌弃吗?寻常只要亲爹有空儿,绝不肯允许阿花到门面上来,丫一脸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来个客人都给吓跑了……
阿花攥拳头,豁出去,听老郎中的,那啥啥孰伦之后就可以把该天杀的痘痘消褪了,目前没人肯那啥啥消火气,咱自己找一个帮忙消消不就得了?
纵是这闺女人傻胆子大,琢磨起这种事情来,也忍不住满脸的娇羞,浑身酸软软的不得劲儿……
就在那个时刻,铺子里面骤然一暗,眼冒星星的阿花,竟然瞧见了一幅心想事成的画面。
一个白衣翩翩、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从天而降。
这厮简直就是给阿花姑娘量身定做的如意郎君,尽管一张脸背着光瞧不很清晰,那个头儿已经足够完美。
大哥冯大壮就够高大威猛的了,站在自家铺面门前,也仅仅是头皮擦着上门框,眼前这厮却是低了半拉儿脑袋才进的门。
就得要这般高度才相配,阿花很高兴今儿这白日梦做的很满意,尽管冯氏兄妹始终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但这不能阻止小子丫头的日常多做做白日春梦不是?
阿花不止一次纠结于自家未来男人的身高,她自知自家已经属于长得心急如焚的特例了,要是做白日梦都找个比自家矮小的男人,那还真得不要活好了。
阿花咂咂嘴巴,再叹一口气,宁可男人模样丑些,这个头儿也绝不将就,你想啊,一块儿出个门子赶个集儿,姑娘家想装个“小鸟依人”的娇俏劲儿,临了儿却直接上演一出“大鹏展翅”,一搂胳膊,男的在女的胳肢窝下面依着……
丑女的日子,就靠着这样不着三不着四的青天白日梦给撑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