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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瓶儿心里畅快,索性把冯妈妈和两个丫鬟都喊到一起吃饭。那冯妈妈是个有眼力的,明白蒋竹山是彻底降服住了自家小姐,纳罕蒋竹山不知道用了什么金刚钻揽下了李瓶儿的瓷器活。
李瓶儿让迎春绣春拿出甜酱瓜茄,一瓯炖烂乳鸽,一瓯韭黄乳饼,一大盘白斩斩的桂花盐水鸭;并醋烧白菜,一碟火熏肉一碟红糟鲥鱼,五碗白亮亮软香稻粳米饭。
迎春刚要倒酒,瞄了小姐一眼,却见小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都围住蒋竹山打转呢。心里透亮,先给姑爷斟满,又给小姐冯妈妈倒酒。
刚要坐下,李瓶儿却让迎春和绣春换个位置坐在蒋竹山下首,又叫迎春给自己也斟个半杯。
李瓶儿笑道:“也陪你姑爷喝上几口,妈妈随意就好,这个鸭子是江宁的特产,肥而不腻。绣春还小,喝酒容易上头。”
一边说一边李瓶儿把乳鸽推到蒋竹山面前,说这个是专门为他熬制的,大补。蒋竹山也是哭笑不得,尝了几块,味道确实鲜美,心里却在腹诽,这个李瓶儿,是怕日日欢好身子亏了吗?怎么有圈养的怪怪感觉。
又看了几眼和自己碰杯的迎春,白嫩小手不经意的蹭上一蹭,眉梢含情,看来这个小妮子是明白小姐的心意,暗自怀春了。
吃好午饭,蒋竹山略微歇息了一会,便揣了几两碎银去找花大舅说话,想了想,又去了几张银票带在身上。
迎春还是早早收拢了的好,毕竟屋子里就那么几个妇人。万一那西门庆想从内部使坏,迎春无疑是最好下手的。别千算万算,让个小丫鬟坏了事情。
有些话没有必要和李瓶儿说,去找花大舅和子光子华是因为他们曾经为了家财去告官,花子虚还因此下狱。
这样的人兄弟阋墙,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驱使。虽然上次一是因为西门庆使了手段,二是没有证据,但是如果有清单呢?
最坚固的城堡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西门庆的结义十兄弟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如果西门庆对自己兄弟的几箱物件都不放过,无疑会让会中十友离心离德,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分崩离析。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下一个会不会觊觎我的财物老婆就像种子一样扎根发芽,在合适的时候突然笑脸藏刀给予致命的一击。
蒋竹山漫无目的的想着,从街头李秀才手里拿过誊抄的几份清单,又摇头身边没有个可用的小厮长随。
天福和天喜都被打发到前院干些粗苯的杂活,这两个小子都是属算盘珠的,不拨不动,没有一丝鲜活劲。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不会躲懒奸猾。
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趁着花子虚病倒就拐了五两银子溜的远远的,花光了又回来又是磕头又是哭诉的求收留;恍若众生像。
迎面一个半大小子撞了过来,蒋竹山连忙躲闪,一把拽住了郓哥拎着的果篮,几个雪梨受了撞击滚落在地,眼看是不能再卖了。
蒋竹山站稳身形说道:“郓哥,这几个雪梨算我的,正好要买些新鲜果子用到。”
郓哥乖觉的问好道:“这两个雪梨算我送给蒋太医的,也不值几个钱。多照顾照顾郓哥的生意就好。”
蒋竹山突然想到一事,随口问道:“你家中还有老爹奉养,我怎么会贪那点便宜。我且问你,武松发配孟州,他那侄女迎儿是如何安置的?”
郓哥眼珠转了几转,问道:“蒋太医为何要打听这个?要说迎儿那丫头也是可怜,被后母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欺压惯了,也不敢吭声。”
蒋竹山道:“难道被潘金莲带到西门庆家里了,那不是进了狼窝?”
郓哥恨声呸了几下说:“那个女人,迟早被西门大官人捣弄死。迎儿倒是没过去,武松请邻居姚二郎照顾,可是分文不付,姚二郎自家的儿女还看不过来,哪有多余的心思去关照她。最多不饿着罢了。”
蒋竹山对这个打虎英雄倒是无端生出了些许嫌恶,对嫡亲大哥的唯一骨血不闻不问,恍若路人,未免只是个冷血的自了汉。
郓哥包好水果,又说:“原先武大家的房子就是潘金莲买的,据说正要发卖。迎儿只怕连家都没有,明知是狼窝,也只好憋屈的活着。”
蒋竹山笑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有许多感叹。贫富限人,世态如此;你和她年纪相仿,为何不娶回家做了婆娘,也好过你一个人端茶送水?”
郓哥笑道:“太医莫要取笑我了。虽然迎儿不像她老爹三寸丁,细看倒也耐看;常言又道,买猪不买圈,可是有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在背后站着,谁敢娶她。”
蒋竹山道:“这却奇怪了,听你话音,迎儿也未必配不上你。潘金莲也不是生母,又改嫁了,丈夫性命都不管了,反要管迎儿的?”
郓哥接过蒋竹山给的碎银,说道:“这些几个铜板的事,太医给我一两碎银,怎么找的起?”
蒋竹山笑道:“看你也有几分灵动,想必也有些眼力,这点银子却是不用找了。我看你整天卖水果白白耽搁了,许你个有奔头的长久路子你愿不愿意?”
郓哥不信道:“我也知道只靠卖些新鲜果子最多混个嘴饱,但我大字不识几个,名字都是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能帮上官人什么?不要寻我的开心才好。”
蒋竹山说道:“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前走街串巷,和你经常照面,你对我还不知根知底的?”
郓哥犹豫道:“大官人现在也是个入赘的,家里面的母老虎万一发威咬上几口再撵出去。我跟了官人岂不是刚过了三天好日子就要打回原形?”
蒋竹山哈哈大笑:“一物降一物。虽然一山不容二虎,不过我现在是一公和一母,收拾的服服帖帖。索性这张银票你拿去,先帮我办点事,算是考验考验你。”
郓哥看到是二百两银票,险些愣住,傻问道:“你不怕我拿了银票走人?”
蒋竹山道:“我既然敢给你银子,就是用人不疑。你回去和你老爹先交代一声,找个由头把迎儿现在住的屋子潘金莲要卖你就偷偷自己不出面买下来。再一件,说动迎儿到我家里做事。两件都办好了,就做我的小厮吧。”
郓哥作揖道:“大官人放心,两件事保管都做的漂漂亮亮的,不然我还是卖果子也没脸去官人府上讨打。”
郓哥喜不自胜,又笑道:“之前说道迎儿,我怕潘金莲不安好心,故意卖屋子逼迎儿随她去,谁敢作对?那西门大官人家里,只怕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都是不干净的,只要是个洞,西门就敢弄。只怕迎儿早成潘金莲讨好西门大官人的禁脔了。”
蒋竹山轻轻拍了拍郓哥的肩膀,说道:“你倒是个鬼机灵的,人小鬼大,什么都懂。对了,办好事情去找张胜鲁华弄点酒菜聚一聚,就说我让你问道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郓哥打趣道:“某非那两个地头蛇大官人也压服了,张胜还好,鲁华一瞪眼睛像要吃人一般。”
蒋竹山捶了郓哥一下道:“滚你的吧,什么眼神?张胜才是蔫坏,他们现在都替我做点事情,你多亲近亲近。等迎儿到我家里,她那房子就给你们日常用。你干脆先去找他们吧,有些事他们出头反而更遮人耳目。”
花大舅家住的并不算远,三兄弟也只是一墙之隔。真要算起来,也是中等人家,小有资财。
无论花太监生前再怎么不给银子,毕竟广南镇守的位置摆在哪儿。除非是榆木脑袋,不然总能倒腾出些活套钱出来。拼爹可不仅仅是拼爹,那是能拼出花花银子的。
刚进的院子,花大嫂从屋里掀帘出来,一眼看见蒋竹山,满脸堆笑,冲上前来,顺手接过蒋竹山手里的几色礼品,忙迎着往屋里坐。
花大嫂让女儿倒茶,坐定,笑问:“今天是哪阵风把蒋太医给吹来了?我说怎么起床就听到喜鹊喳喳叫,果然有稀客到。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亲戚了不是。”
蒋竹山心里暗笑,抿了口茶水;花大嫂连声说,太简陋了,家里也没备好茶,想是也好奇蒋竹山为何要带着厚礼登门。
至于李瓶儿和花子虚花太监那点不上台面的狗屁倒灶的龌龊事,花大嫂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至于后来三兄弟跑去东京开封府递状子告家财,被西门庆寻人情拦了大坝,几乎就是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李瓶儿不过是依仗父母给的一副百媚千娇的白脸蛋,把个叔侄都迷的魂飞魄散还要道她的好,把银子珠宝都给她做体己。只是想不通西门庆放着那么一大份家当人财两得不要偏偏给蒋竹山钻了空当。
花大嫂也不问来意,只是说让女儿去隔壁把他爹唤回来,又道让他去割点肉,把两个兄弟都喊过来,趁便一起聚聚。
蒋竹山心说这个女人也是沉的住气,从怀里拿出几两碎银塞给女孩说算是酒钱。
女孩拿着银子不敢要,去看她娘亲的示意。毕竟不是几个铜板,她还是知道这些银子要是拿去买酒只怕要用车推一车来。
花大嫂夺过女儿的银子却不递给蒋竹山,只是放在桌上中缝的位置,朝蒋竹山的方向轻轻推了推,承让道:“姑爷第一次登门,怎好还让你出银子?”
蒋竹山又把银子塞给女孩,笑道:“快去吧,让花大舅拎两瓶南酒回来就是。既然喊了声姑爷,那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正好有些事要和花三花四一起说道,怎么好让花大嫂一人出钱,却帮我办事?”
花大嫂不再扯让,拉住女儿附耳吩咐了几句让她快去快回,然后帮蒋竹山续满热茶,不解道:“你现在又不是缺银子用的蒋太医,我们能帮上些什么忙?斗狠勒索全都不沾,本分人家过小日子紧巴巴的,都是亲戚,千万别让一家子往坑里跳。”
蒋竹山失笑,大口喝了几口热茶才平复道:“花大嫂端的好口才,也太看得起我蒋竹山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就是埋坑,坑里也会放好了银子给花大嫂垫脚。”
花大嫂眉开眼笑道:“我就说姑爷识大体以前看着就是不一般呢,像刘瞎子说的那句,一遇风云便化龙。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胡乱猜测,姑爷这是给我们送好处来了?”
蒋竹山顿了顿说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呢,就是撞见了金山银山,遍地珠宝,想揣到怀里至少也得先弯下腰,花大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花大嫂赔笑连声说着明白明白,倒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不过和一点就透的人说话好处就是不需要多费口舌。
正说话,花三花四大步迈了进来,喊了声大嫂就和蒋竹山亲热招呼,姑爷,太医胡乱叫的让人宾至如归。
以前都是在街坊厮混的,其实都熟悉。只是山不转水转,以前花家兄弟看到蒋竹山是最多点头示意,蒋游医会立刻凑到跟前热情套着近乎。
花太监和花子虚先后亡故,又输了官司,似乎身份地位也输的低了一个层次。虽然花大舅还总是话里话外以西门庆亲家自居,谁信?
花大嫂嗔道:“怎么就你们兄弟巴巴过来了?那个憨货不知道家里来了娇客。”
子华笑道:“这你就错怪大哥了,姑爷是贵客,谁敢怠慢?大哥去置办冷盘热菜,随后就到。弟妹小子们也就过来。等大哥回来先陪姑爷喝上,她们在厨房凑把柴火端端菜的还行。”
花大嫂连忙拦道:“这怎么行?来的都是客,带着吃饭的家伙就好;这样,在外间摆一桌,不能让孩子饿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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