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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无可不可道:“也罢,你请他去。[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
不一时,小厮请了胡太医来。适有吴大舅来看,陪他到房中看了脉。
胡太医对吴大舅说:“老爹是个下部蕴毒,若久而不治,卒成溺血之疾。乃是忍便行房。”
封了五钱药金,讨将药来吃下去,如石沉大海一般,反溺不出来。
月娘慌了,打发亲随又请何老人儿子何春泉来看,说是癃闭便毒,一团膀胱邪火,赶到这下边来。四肢经络中,又有湿痰流聚,以致心肾不交。
又封了五钱药金,讨将药来,越发弄的虚阳举发,如倒浇蜡烛,昼夜不倒。
次一日,亲戚介绍了一位姓刘号桔斋的,年刚半百,极看的好疮毒。刘桔斋过来看了脉,并不便处,连忙上了药,又封一贴煎药来。西门庆答贺了一匹杭州绢,一两银子。吃了他头一盏药,还不见动静。
迎春嫁进西门庆家里第一遭就遇到了这等大事,也有小厮下人嚼舌说她是扫帚星的,只是暗自垂泪。
待到晚间,迎春天井内焚香,对天发愿,只要官人好了,宁愿折寿十年。倒是被孟玉楼看见,喊了月娘过来,宽慰一番。
月娘也焚香祷告,许了儿夫好了,要往泰安州顶上与娘娘进香挂袍三年的宏愿。孟玉楼也许下逢七拜斗,独金莲与李娇儿不许愿心。
迎春听说鸽子善补元气,就做了一盒鸽子雏儿并一盒果饼顶皮酥送了过来,月娘也在房中。
迎春泣道:“官人清减的恁样的,每日饮馔多少也用些。都是奴家的罪过。”
西门庆道:“这需怪不得你,都是平素太惯上头了,闹出此事。”
月娘道:“莫要自责。唉,用的倒好了,吃不多儿。今日早辰,只吃了些粥汤儿,刚才太医看了去了。”
迎春哽咽道:“大娘,你分付秋菊把鸽子雏儿顿烂一个儿来,等我劝官人进些粥儿。官人不吃,恁偌大身量,一家子金山也似靠着你,却怎么样儿的!”
本来心里幻想做了六娘出人头地了。现在这样,形容枯槁,万一有个闪失,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如何熬啊。
月娘道:“他只害心口内拦着,吃不下去。”
迎春扯着西门庆的袖口哭道:“官人,你依我说。把这饮撰儿就懒待吃,须也强吃些儿,怕怎的?人无根本,水食为命。终须用的些才是,不然,越发淘渌的身子空虚了。”
不一时,顿烂了鸽子雏儿。秋菊拿粥上来,十香甜酱瓜茄,粳粟米粥儿。
迎春跳上炕去,用盏儿托着,跪在西门庆身边,一口口喂他。强打着精神,只吃了上半盏儿。拣两箸儿鸽子雏儿在口内,就摇头儿不吃了。
迎春劝道:“一来也是药,二来还亏我喂着,多少吃些还好。”
秋菊道:“爹每常也吃,不似今日六娘来,劝着吃的多些。”
迎春离开时,一去三回头,哭道:“官人早晚好起来,奴家明日再过来。”
比及到晚夕,西门庆又吃了刘桔斋第二贴药,遍身疼痛,叫了一夜。到五更时分,那不便处肾囊胀破了,流了一滩鲜血,**上又生出疳疮来,流黄水不止。西门庆不觉昏迷过去。
月娘众人慌了,都守着看视,见吃药不效,一面请了刘婆子,在前边卷棚内与西门庆点人灯挑神,一面又使小厮往周守备家内访问吴神仙在那里,请他来看,因他原相西门庆今年有呕血流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
贲四说:“也不消问周老爹宅内去,如今吴神仙见在门外土地庙前,出着个卦肆儿,又行医,又卖卦。人请他,不争利物,就去看治。”
月娘连忙就使小厮把这吴神仙请将来。进房看了西门庆不似往时,形容消减,病体恹恹,勒着手帕,在于卧榻。
吴神仙先诊了脉息,说道:“官人乃是酒色过度,肾水竭虚,太极邪火聚于欲海,病在膏肓,难以治疗。”
月娘见他说治不的了,道:“药医不死病。既然下药不好,先生看他命运如何?”
吴神仙掐指寻纹,打算西门庆八字,说道:“属虎的,丙寅年,戊申月,壬午日,丙辰时。今年戊戌,流年三十三年,算命,见行癸亥运。虽然是火土伤官,今年戊土来克壬水。二戊冲辰,怎么当的?虽发财发福,难保寿源。有四句断语不好。”
月娘低首问道:“先生请讲。”
吴神仙沉吟道:“命犯灾星必主低,身轻煞重有灾危。时日若逢真太岁,就是神仙也皱眉。”
月娘慌道:“命不好,请问先生还有解么?”
吴神仙道:““白虎当头,丧门坐命,神仙也无解,太岁也难推。造物已定,神鬼莫移。”
月娘只得拿了一匹布,谢了神仙,打发出门。月娘见求神问卜皆有凶无吉,心中慌得四处庙里烧香拜佛,只是无用。
西门庆自觉身体沉重,要便发昏过去,眼前常看见花子虚、武大在他跟前站立,问他讨债,又不肯告人说,只教人厮守着他。
见月娘不在跟前,一手拉着迎春,满眼落泪,说道:“好迎春,我死后,你姐妹们好好守着我的灵,休要失散了。”
迎春悲不自胜,说道:“官人吉人自有天相,快莫说这样的话;只怕人不肯容我。”
西门庆道:“等月娘来,等我和她说。”
不一时,吴月娘进来,见她二人哭得眼红红的,便道:“我的哥哥,你有甚话,对奴说几句儿,也是我和你做夫妻一场。”
西门庆听了,不觉哽咽哭不出声来,说道:“我觉自家好生不济,有两句遗言和你说。我死后,你若生下一男半女,你姊妹好好待着,一处居住,休要失散了,惹人家笑话。金莲也放了罢。”
说毕,月娘不觉桃花脸上滚下珍珠来,放声大哭,悲恸不止。
西门庆嘱付了吴月娘,又说道:“我若有些山高水低,连个捧牌哭丧的男丁都没有。好歹一家一计,姊妹们帮扶着过日子,休要教人笑话。”
又分付:“我死后,贲四绒线铺,本银六千五百两,吴二舅绸绒铺是五千两,都卖尽了货物,收了来家。你只和傅伙计守着家门这两个铺子罢。印子铺占用银一万两,生药铺五千两,韩伙计、来保松江船上四千两。开了河,你早起身,往下边接船去。接了来家,卖了银子并进来,到日后,对门并狮子街两处房子都卖了罢,只怕你娘儿们顾揽不过来。”
说毕,哽哽咽咽的哭了。
月娘道:“老爷嘱咐,都知道了。”
不一时,傅伙计、甘伙计、吴二舅、贲四、崔本都进来看视问安。西门庆一一都分付了一遍。
众人都道:“你老人家宽心,不妨事。”
一日来问安看者,也有许多。见西门庆不好的沉重,皆嗟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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