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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如霜,外院最北侧的修炼室,寂静无声。
比起其余几间外院的简陋屋舍,这一间修炼室更破旧,它也是外院最古旧的一座屋舍,从秋处子建立外院前,它就如扎根在这里的杂草那样,不起眼,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鸡窝状的茅草顶,虫蛀过的板门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窟窿。
偶尔,有一只从草簇里蹦跶出来的蛐蛐儿,趴在了门洞上,往里一看,只会看到黑漆漆的一片,阳光和月光都照射不进这间屋子。
修炼室就像是一个宇宙深处的黑洞,吸收了所有试图闯入进去的光线。
没有窗,只有一扇门,可就是这座修炼室,在外院和内院分裂时,成了秋处子唯一要求划归外院所有的屋舍,学员们栖身的屋舍都是后来修造起来的。作为谈判的条件,奢香夫人则要去了玄技阁。
几百块珍贵的玄技石碑换一座连做柴房都嫌寒颤的破修炼室,这样的买卖,让无数的人对了外院讥讽不已。就连沙尔曼刚来外院时,也曾抱怨过,秋处子那般的老狐狸,怎么会做了这样的糊涂事。
秋处子对此从没有解释过,直到了某一天,某件事的发生,包括奢香夫人在内的内院高层才知道,这座修炼室并不简单。
十年前,内院和外院爆发了一场学员间的冲突,当时外院唯二的两名学员之一,来自龙战的傲北战以一人之力,单挑内院十大学员。
傲北战当时是地玄修为,可他有一部分的狂血战士的血统,在爆发了本命玄技后,他力克十大学员,可他体内的玄力也是燃烧殆尽,几乎全身瘫痪。
内院的十大学员,全都是商国贵族世家出身,他们的家人以及内院的师长在内的近百名高手寻上外院,要求秋处子交出了傲北战。
以秋处子护短的性子,自是不会交出傲北战。
这件事,也惊动了奢香院长,就在内外院的院长,即将大战一场时,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改变了傲北战以及外院以后的十年里的运数。
内院的人意欲攻击那间不起眼的修炼室,哪知,就在他们要闯入修炼室时,修炼室里卷出了一道黑风。
那是一种无比可怕的黑风,刀刃般的刮骨妖风肆虐,无数的野兽的狂吼嘶叫,反是接近了修炼室的人,全都遍体发黑,丹田爆裂而亡。
所有的人都以为,被送入了修炼室的傲北战也不能幸免于难。
可是,一个月后,修炼室的门打开了。
傲北战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他的伤势全好了,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皇家玄玑学院的噩梦也跟着开始了。
除去战争年份以外,皇家玄玑学院经历了创校史上,最惨重的一次人员伤亡。
也是从那以后,外院少了一名热血的少年学员,龙战帝国迎来了数百年才得一见的血狱战狮-傲北战。
傲北战走出了修炼室友的第一件事,就是闯进了那十名学员的府中,不顾满城的兵卫的阻拦,将他们一一击杀。十个商国的豪门世家,一夜之间,全部屠杀一空,当时,整个泊罗城都涌动着血的气味,城中的野狗,足足啃食了一个多月的死人骨。
傲北战杀人之后,逃亡了龙战国,来遇到了龙战帝国的丹境高手,龙鳌,被他降服后,投身龙战帝国,成为龙战帝国唯一的一名平民子爵。
那场因修炼室而起的腥风血雨,才骤然平息了下来。
当时的商国国君不敢得罪龙战帝国,只得将这件事忍气吞声,压了下去。
沙尔曼还记得,柳夕将修炼室的秘密告诉自己时,又是惊恐,又是兴奋的神情。
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在傲北战事件后,趁着院长忙碌,当时外院的另外一名学员,瞒着外院的两位院长,私自进入了修炼室,那名学员,再也没有出来,连尸体都不曾被发现过。
凡是玄者,都对力量,抱着超乎寻常的热情,柳夕也不例外,他是在内院的一本院史上,发现了这段秘闻的,在那以后,内院也曾数次派人,包括派内奸进入外院,陆续有人闯入了那间修炼室,可是除了傲北战外和闯入修炼室的另外一名学员外,所有进入修炼室的人,都安然而退。
他们进入修炼室后,除了墙壁上刻了些壁画外,再无其他。
沙尔曼在听说了这个传闻后,也曾无数次地站在了修炼室前,想进去一探。
她并不怪院长,相反,她很了解秋处子不肯送月惊华进修炼室的原因。
傲北战,是一名孤儿,是院长早年经过龙战帝国的边境时,带回来的一个战争遗孤,院长亲手将他抚养成人的。
看着自己亲手培养的学员,从一个血性男人,蜕变成了一个完全湮灭了人性的杀人活尸,秋处子的心情,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
修炼室,给人带来了强大的力量,可同时也吞没了人的良知。
这些事,沙尔曼都知道,可她还是义无返顾地,来到了修炼室外。
“惊华,我不能看着你死,”沙尔曼将月惊华从雷蛇的背上扶了下来,看着修炼室的门,她轻声说着,“你曾说过,奇迹,是靠人创造的。”
“沙尔曼,你果然还是偷偷地来了,”带着几分沉重,秋处子站在了她的身后,沙尔曼吃了一惊,她特意挑在了午夜前后偷偷带着月惊华到了这里,哪知道,秋处子对她早就有了提防。
“院长,今晚,我无论如何也要进入修炼室,进去,还有一半的机会,”沙尔曼很快就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她轻啸一声,雷蛇与她心神相通,蛇尾一卷,将月惊华卷了起来,就要往修炼室爬去。
秋处子原地腾地消失,再出现时,他手中的老烟斗倏地指向了雷蛇,雷蛇庞大的身躯,立时定住,棕色的蛇眼里,带过了丝恐惧,此刻在了他的眼前,如同蚂蚁一般渺小,“沙尔曼,凭这条小蛇,还奈何不了我,”
“院长,得罪了,”沙尔曼一跃而上,站在了雷蛇的头颅,只见她青葱的玉指间,亮起了一道光色。
“腾腾腾腾腾,”地面上,冒起了五股有色的烟雾,五只颜色各异的彩蛛从地上爬了出来。
每只蜘蛛都西瓜大小,闪着艳丽光泽的八爪。
为首的一只,红毛八爪,腆起了肚子,噗地突出了一团火焰,那焰火熊熊而起,在地上燃起了一团五丈多高的火墙。
“五行遁蛛,沙尔曼,你何时豢养了如此厉害的玄兽,”秋处子翻身回落,眉毛却以被那厉害的火墙烧掉了大半。
五行遁蛛,是分别具有了金木水火土单独属性的鬼面蜘蛛孵化出来的四阶玄兽,天生具有地遁玄技,来无影去无踪,五蛛一出,威力数倍。
“好,我外院总算继傲北战后出了个人才,只可惜,你这小妮子想用五只爬虫就困住了老夫,也太小看了老夫了,”秋处子猛吸了一口烟,忽的鼓起了腮帮,轰得一口烟风喷出。
那烟风立时穿透了火墙,破开了一条小径。
秋处子要破火而去时,火墙忽的熄灭,数道水箭喷射而出,秋处子低骂了一声,急急往了身后掠去。
脚下却是一空,没有踩到了实处,身子不停地往下坠,回头一看时,秋处子老脸苦不堪言,“奶奶的,这年头,学员是越来越不尊师重长了。”
原来秋处子的脚下,已然多了一道裂开的地缝,地缝中,那只长的丑陋无比的鬼面蜘蛛正挥着毛茸茸的细胳膊,冲着他打招呼嘞。
秋处子哼唧了一声,只见他左右脚蹬踏,止住了落势,手中的烟斗虚空一点,人已经漂浮在了半空中。
沙尔曼咬了咬牙,抬了抬手,五只五行蛛口中吐出了道蛛丝,空中多了数道蛛丝,如同一条条红外线,阻住了秋处子的步伐。
“垂死挣扎,”秋处子轻声一叹,手中的烟斗红了起来,一股玄力,传递了出来,蜘蛛丝尽数被斩断。
秋处子的身法比沙尔曼快了数倍不止,他一摆脱了五行蛛的纠缠,就要阻了沙尔曼再往修炼室闯,眼看逃脱无望,沙尔曼大喝了一声:“雷蛇。”
雷蛇蛇尾一甩,被缠绕在了蛇尾上的月惊华就如一块石子那样,飞向了修炼室的正门。
“胡闹,”秋处子哼了一声,破旧的衣衫鼓了起来,只见他徒手一抓,被甩了出去的月惊华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就是这时,那座一直没有了动静的修炼室的门,豁地打开了。
“卡兹卡兹,”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从黑胧胧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沙尔曼和秋处子都停下了手来,看向了修炼室。
秋处子的唇,变得惨白灰暗,眼中透出了股惶恐,他嗫嚅着说道:“十年了,十年了。”
不大的修炼室里,墙壁上,原本雕刻一般的图文,逐渐亮起,逐渐化成了个凶兽头颅的模样。
一股黑色的气体,从里面漏了出来。
“轰”,那股黑气越来越强,终于化成了一股飓风,冲开了石磨。
一股黑风从了修炼室里卷了出来。
黑风迅速袭向了昏迷的月惊华,秋处子心下一惊,手中的玄力再度收拢,哪知道那股黑风的气力也不弱,这一卷之下,将秋处子和沙尔曼以及雷蛇全都甩了出去。
那股黑风,又冷又利,即便是秋处子那样的修为,被黑风一波及,也觉得骨头发寒。
最是可怖的是,那股黑风所到之处,草木枯萎,体内的玄力也瞬间被吸收食。
沙尔曼那样的修为直接昏厥了过去,雷蛇的情况稍好些,可也是萎靡不振,意识不清了。
秋处子的修为了得,勉强还剩了两成玄气,再度赶来时,修炼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整个过程中,就像是有人在暗中窥探着,趁着秋处子不备时,贸然出了手。
怎么会这样,秋处子看着昏迷的沙尔曼,再看看恢复了平静的小屋,心中的不安,一波连着一波。
一模一样,亲历过十年前的那场剧变的秋处子呆愣在场,月惊华进入了修炼室的情形和当年北战进入修炼室的情形一模一样。
想起了傲北战从修炼室里出来的那一幕,秋处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