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猩红睡莲

冬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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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赫木恩拉住了那异色瞳的西域男子,苏洛收了刀,手一扬便顺手丢回给了那个侍卫。她体内气息一阵翻涌,还好赫木恩眼疾手快的点了她背后两处大穴,阻止体内躁动难安的内息再一次失控。

    苏洛晃了一晃稳住身形,不得不说这异色瞳的西域男子颇有些能耐,在发觉她不是敌人之后那人就没再使用过内力,然而仅仅的单纯的刀势比拼也能迫的苏洛呼吸喘急,差点就要习惯性的运起红尘心法来,这身手虽不知在西域能排上几号,但若放在苏淮的话,定是能睥睨天下的英豪了。

    苏洛微微喘息,脑中还不断回想着方才与那西域男子交手的惊险瞬间,赫木恩已然走到了她的身边,看到苏洛脸颊上的血迹后顿时皱了皱眉。

    “怎么还伤着脸了?”王女捏着苏洛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仔细的看了看后又拿出丝巾轻轻擦了擦,见那血迹已经凝固后才放下了心来,顺手逗小猫般摸了摸少女光滑的下巴道,“一道小口而已,不碍事。回头我让下人给你送些玉絮膏,保准一点儿疤痕都不会留下。”

    那轻挑的动作让苏洛的脸微微一红,原本因那西域男子突袭而生起的气恼也消失了个干净,倒不好意思让堂堂一国王女为这些小事费神了。赫木恩身后一众侍卫侍女看得不禁默默叹气,要论这王宫之中最会寻花问柳之人,身为女儿身的第一王女尉迟朔敢称第二,便无人能居第一,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见苏洛有些窘迫的点了点头,赫木恩这才放开了她,招呼走到跟前的异色瞳男子跟苏洛认识,“这是我弟弟赫桑,渊文写作‘尉迟昭’,我大宛的嫡王子,你可以称他为昭,如你所见,是个无可救药的刀痴。”

    赫木恩说完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尉迟昭脸上却无过多反应,只淡淡的朝苏洛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而后侧头看着自己的王姐,蔚蓝与金黄的双眼中都泛着微微的不解。

    “不是我要阻止你跟人比刀。”赫木恩语重心长的解释道,“阿洛正处于走火入魔的危险状态,好不容易古力大夫答应试着救她了,要是让她跟你放开来打一架,怕是到中途就会内息冲断经脉而亡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怎能如此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你任性的比试上?”

    尉迟昭听得微微一愣,转头看向那个貌不惊人,与西域女子相比略显较小的绯衣少女;难怪与苏洛交手之时他明明感受到一股澎湃如海的内息,却不见她使用,倒像是故意配合他单纯比拼刀势一般,即便如此少女也能在他手中丝毫不落下风,这才深深引起了尉迟昭的兴趣,让他根本舍不得停下手中的两柄弯刀。

    他微微眯细了眼睛,蔚蓝与金黄的双瞳中泛起不一样的微光,嘴角也勾起一缕似有似无的笑,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一般,微微朝赫木恩倾首道,“朔,治好她。”

    赫木恩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果然一跟刀扯上关系尉迟昭就会变得毫无理智可言,“刚刚那番话都白说了?阿洛是走火入魔,你可记得何为走火入魔?那是我愿意救就能救回来的?”

    语毕,她似乎觉得这么说对苏洛有些不好,声音顿时亲了几分,“当然,我会尽全力救回阿洛的。大宛子民有恩必报,这一命之恩,我势必会还给她。”

    尉迟昭看了她一会儿,原本应该顺势批判一番尉迟朔抛下大局任性出走的行为,然而那样需要说上很长一段话,所以昭只是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收起了不离手的两柄弯刀,一言不发的朝用膳之处走了过去。

    其实他知道自己不用担心,尉迟朔能以王女之身年纪轻轻便独揽大局,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王宫局势的关键之处,他只是对王姐没能带上他一起走的事实感到沮丧而已。

    赫木恩望着弟弟走远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朝苏洛耸了耸肩,“昭的性子就是这样,除了练刀之外任何事都懒得做,连说话也是。”

    苏洛笑了一笑,觉得这姐弟俩都十分有趣。她本身也是一流的武者,方才一番比试已然对尉迟昭产生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感,只愿那性子古怪的西域大夫真能治好她的内伤,她倒也想无所顾忌的与尉迟昭好好战上一场,彻底领略这异域刀法的魅力。

    因着苏洛脸上的刀伤,赫木恩叫人拿了那玉絮膏过来,亲自为她清理敷好伤口之后,才一道去了那用膳之处。一行人到地方的时候已然有些迟了,膳房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摆菜,都是些西域特色的美食,苏洛还闻到一股甜美醉人的酒香,不由得眼睛一亮。

    用膳之处是一座专门的行宫,纯白色的外壁大气简洁,内里一条铺着华贵地毯的通道直通行宫底处的高位,两旁依次摆放着雕刻精致白石案,先行一步的尉迟昭便坐在其中一方石岸之旁,正默默为自己的杯中斟酒,而大厅中央还摆着几坛未开封的美酒,与尉迟昭手中的如出一辙。

    “朔殿下。陛下知您平安归来,特令人送上几坛陈年美酒,让您且不可怠慢贵客。”有衣着华贵的侍女候在酒坛旁,朝走进来的赫木恩微微躬身,而后便带人退至一旁伺候。赫木恩闻言挑了挑眉,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招呼苏洛坐下。

    苏洛听完侍女的话后却是想到了在驼队中听到的关于大宛之王的传闻,说这位陛下患有一种奇特的昏睡症,年至不惑后一日须得睡上□□个时辰,是以王宫之中的事物都由王子与重臣把握,不知传闻是否属实。不过到底也是坊间流言罢了,苏洛自然不会去较真,她一介平民,能偶然救得大宛王女已属缘分,断然不会奢望大宛之王能屈尊与她共进晚膳了。

    晚膳是典型的西域美食,都是苏淮地区不常用的烹饪方式,用了很多苏洛不曾听闻过的奇特香料,味道十分令人印象深刻。其中一道烤全羊更是深得苏洛喜爱,那小羊肉烤的外酥内嫩,用刀直接从骨架上片下来,放入盘中在撒上一些辛香料,滋味美的无法形容。除了美食之外,大宛王特地送来的葡萄酒也是一绝,倒入王宫中特制的白玉月光杯之中,轻轻一摇便泛出摄人心魄的醇红色,入口时清香甘甜,回味却是葡萄浓郁醉人的口感,让苏洛不禁回想起南疆的百花蜜酿,都是颇具当地特色的绝品美酒。

    苏洛虽是爱酒之人,酒量却不怎么样,喝起来又是个不管不顾的,用完晚膳回房之时便有些摇摇晃晃的微醺,倒在床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天色将近破晓之时,苏洛忽然被一阵突兀的驴叫吵醒。她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在床上愣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确定自己真的没错,房间外那一声声高亢而凄厉的叫声的确是驴,让她不禁怀疑难道西域晨起打鸣的不是公鸡而是毛驴?

    愣了一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这王宫中唯一可能出现的驴叫声会来自何人,飞快的洗漱穿戴完毕便离开了房间,朝那驴叫的来源处走去。

    被这驴叫声吵醒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苏洛走到寝宫门口,看见赫木恩也睡眼惺忪的从里面走过来,脸上未施粉黛,倒少了几分昨日那种气势凌人,看到苏洛之后还不忘飞了个香吻过来。她身后跟着神色如常的尉迟昭,身后依然是两柄宽大的弯刀,倒像是已经早起晨练完毕,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

    胖成球的古力大夫背对着所有人坐在驴背上,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赫木恩知道他一早召集众人必然是对苏洛的内伤有了新发现,按耐不住的走上前去,“古力大夫,可是发现了什么法子能治好阿洛的伤?”

    古力大夫骑在毛驴背上悠悠的转过头来,面上却是一片疲色,眼底全是积重的暗影,显然是熬了一个通宵的产物。他转过头来盯住了问话的赫木恩,神色却是不怎么耐烦,“我昨日便说过了,走火入魔之势不可逆转,除非她死,否则也只有经脉尽断这一个下场。”

    苏洛闻言心中一空,却也说不上失望,只是有些难受罢了。原本一脸平淡的尉迟昭也微微蹙起了眉头,异色的双瞳中流露出惋惜的情绪,只有赫木恩先是一怔,反复揣摩了古力大夫这一番话后,忽然明白了过来。

    “古力大夫的意思是,用猩红睡莲?”赫木恩恍然大悟道,“若让阿洛一死是唯一能逆转这走火入魔之势的方法,这到不失为一个可以考虑的方向……”

    锦衣罗缎的胖子看了她一眼,神色却是缓和了不少,捏了捏自己唇边的小胡子道,“还算是可造之材。这世间唯一能救回那丫头的办法,必然离不得猩红睡莲。”

    苏洛听得一头雾水,“你们所言的猩红睡莲是何物?”

    “能将你一举致死的稀世毒/药。”赫木恩狡黠的一笑,在苏洛还未来得及吃惊之前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毒/药稀世的原因不是因着毒性,而是它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特性。”

    苏洛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望着赫木恩,等待她继续讲解。

    “猩红睡莲,在西域文字中读作‘艾丝缤’,是一种只会开在死尸聚集之处,有着黑蕊红瓣的不详之花。”赫木恩缓缓解释到,一边用手比划出猩红睡莲的大致轮廓,“夏渊来的商队里曾有人曾经误食过猩红睡莲的花粉,不到一个时辰便气绝身亡,可见其毒性之绝烈;然而在同队护卫刀手源源不断的灌入三日内力之后却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古力大夫后来做过一些尝试,发现只要在误食花粉一个时辰之内护住心脉,无论是用内力还是灵药,待中毒者死去之后毒性四散于空中,那人便会活过来。”

    这般奇异的花朵苏洛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咽了咽喉头道,“古力大夫的意思是……让我吃下这种花的花粉,以死换得天地之息不再朝我体内渗透,方有一线生机么?”

    “正是如此。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如何解你内伤之法。”古力大夫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我可用药护得你心脉无碍,但此法是否能成功,还是得取决于你自身。在死后复活的阶段中,你须得突破如今束缚你的内功心法,否则即使醒来也只是重蹈覆辙。在此之前无人尝试过此法,因为没人能记得自己死后会是个怎样的状态,所以此法的存活率,约莫不到三成。”“还请劳烦古力大夫为我配药。”苏洛却是一丝犹豫也无,恭恭敬敬的朝那坐在驴背上的胖子鞠了一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这是唯一能逆转天地之息的方法,苏洛愿为一试。”

    赫木恩却是有些担忧,毕竟是彻彻底底的死去一次,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苏洛会顺利的死而复生,若是用些温和的法子也能延她数月性命,在此期间说不定能寻得更加稳妥的方式。

    “殿下,我们渊人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无道理。古力大夫说的不错,我体内充盈的天地之息非死不能逆转,若是真有能令我死而复生的毒/药,到是唯一值得一试的法子了。”苏洛说着,垂下目光看了看自己因常年持剑而不满细茧的手,“否则再拖上数月,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赫木恩看了她一会儿,却是回想起那个在酒肆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绯衣少女,还有她一边说着顺手而为,却眼睁睁在自己跟前倒下,吓了她一大跳的情景。仁慈的天神怎会舍得过早将这样的姑娘召回身边呢?置之死地而后生,苏洛说的不错,她一定能抓住这最后的一线生机,活蹦乱跳的回来。

    美艳的王女叹了一声,心中已然妥协,嘴里却是不肯落了下风,“刚刚叫我什么?”

    “赫木恩。”苏洛忍不住一笑,目光中满是坚定而坦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