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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缓缓地爬过了好几天。
小妹慕长忆也知道了自己嫁妆的丰厚程度,自是拒不肯受。可多次找大哥交涉后,终究拗不过他,最后只得在心中感念的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手中的产业经营好,将来找机会报答哥哥。
整个千苍城都对于城领府要迎娶慕家小姐的事议论纷纷,一些原本看好王凌飞,想将家中女子嫁与他的家族自是纷纷扼腕,但更多的家族却是打起了慕家大小姐的主意。且不说慕家大小姐这段时间来将家业管理的井井有条,能力出众,加之外貌出色性情温婉,光是能与那王家成为连襟,也足够有吸引力了。
一时间,慕家的门槛快被媒人踏破了,慕长云对此不胜其扰,一怒之下把人统统轰了出去。
众人这才想起此前慕长云对自家妹妹有多维护,暂时也都纷纷歇了心思。
慕长思倒是对哥哥的行为十分赞成,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嫁不出去。或者说,自从学习掌家后,她大部分的兴趣,已从嫁人生子,转而投向了经营管理,如今妹妹即将带走一半家业,自己更应该留在哥哥身边,常伴左右。
这想法若是让慕长云知道了,估计又要发愁了。妹妹嫁人他发愁,妹妹不想嫁人了,他也得发愁。
这天夜里,慕长云即将就寝,却总觉心中不安,焦躁难忍。
终于他还是从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出门探看。隔壁柳栖雁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头发披散的样子,显见也是正准备睡。
“长云这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总有些担心。”慕长云愁眉不展,打算往妹妹院子里去巡视一圈,“可否请栖雁兄往叔祖院中探看一番?”
“自无不可。”
说罢,两人分头而去。
夜色静谧,慕家姐妹屋中的灯尚昏黄,两姐妹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院中隐匿的几个暗哨见有人来,似有动静,但看见来人是慕长云,便又恢复了平静。
慕长云上前轻轻叩门,屋里响起慕长思的声音:“是哥哥么?”
“是我。”
随即一整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慕长思带笑的脸:“哥哥这么晚了,有事么?”
“心中有些担忧,便来看看,你们还不睡么?”
慕长思闻言,捂嘴轻笑:“哥哥不要疑神疑鬼啦,我与妹妹好得很呢,哥哥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自己这果然是在疑神疑鬼么?慕长云低应一声,待妹妹将门重新关上,摇头一叹,打算离开。
谁知刚转身,屋内就传来慕长思的一声惊呼。
慕长云心中一跳,夺门而入,却见一条颜色鲜艳斑斓的怪虫被妹妹甩落在襦裙上,正拼命扭动着往上爬。
两个妹妹脸上的神情惊骇欲绝,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慕长云急掠上前,拔出剑来将此虫轻轻一挑,这虫子扭动着摔落,“琤”的一声,剑尖便将虫子钉死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一声惨呼声。
院中的几名暗哨闻声而动,一人掠到姐妹身边护持,其余几人皆向着声音发出之处疾奔而去。
月光下,那惨呼之人也终于显出了身形,竟是一如侏儒般矮小的身影,浑身墨黑,目光却诡亮,怨恨之色直直地刺向慕长云。
他似是因怪虫之死而受了些冲击,眼见被几人包围住,唿哨一声,黑暗中竟又冒出数个同样矮小之人。这几人隐匿之术极其高明,先前竟无人察觉,此时与众人对上,功夫诡异,打斗起来几个暗哨一时间竟也难以占到上风。
其中两个看似领头之人直直往院中冲来,慕长云只来得及嘱咐一声,让护卫之人照顾好他妹妹,便提剑而上,与那两人斗在一处。
长思长忆姐妹两心知此时不可让哥哥分心,也明白凭自己那些微末的功夫,上前帮忙只是添乱,只能紧紧盯着自家哥哥,深怕他受伤。
这两人仗着招式诡异,武器奇特,相互配合,倒也十分难缠。拼斗数招之后,慕长云渐渐看明白了两人的路数,心中大约有了应对之法。
此时那两人再度联合攻来,手中的银钩在月光下闪着幽诡的蓝光。慕长云猛一矮身,腰上用力,反手一剑扫去,避开二人攻势的同时,将其中一人手肘刺伤,那手中银钩顿时飞脱而出,落在地上。
正待慕长云欲反守为攻,趁势而上,隐隐听见有极微小的破空之声从不知名处传来。他猛地记起那日柳栖雁在雪洞中所说之话,急忙运转内力,以真气护住全身,正巧将一条黝黑色的怪虫弹开。
想起适才见到那虫子的可怖形状,慕长云惊出一身冷汗,持续运转内力,急攻而上,以求速战速决。
那两人见对手竟能真气外放,心知遇到了高手,若不拿出看家的本事搏命,怕是脱身都难。只听那受伤之人发出桀桀怪笑,一手摸至自己受伤处,竟以手指抠挖伤口,引得鲜血喷溅,他口中低呼,运上十成内力,那鲜血竟如暗器般飞速向慕长云面门而来。慕长云一边与另一人拼斗,一边避开这怪异的血滴,急速而退,那鲜血滴落在他衣摆上,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甚是骇人。
慕长云顿时更为谨慎,心道那人既然以血为武器,血中必有古怪。两人一见慕长云后退,立时露出了扭曲得意的笑容,欺身而上,意欲将其斩杀。
情势似乎急转而下,慕长云为躲避那诡异血滴,不得不再度以守为主。
局面渐渐陷入了僵持,两人攻势迅猛,而慕长云则防得滴水不漏。
另一边,云曦楼的几名暗哨却在拼斗中渐渐占了上风,那几名怪人下属毕竟不及领头之人招式精妙,敌不过云曦楼中的精英。颓态一出,顿被抓到弱处,先后重伤。
那两人被属下的怪叫声影响,心中渐渐不耐,欲与慕长云力拼,以求一击即中。
其中一人闪身飞跃,欲堵住慕长云的退路,而另一人则飞身上前,跃到半空,手中抠挖不停,一连激射出大串血滴。两人动作看似大开大合,却也因过于急躁而露出了一丝破绽。
慕长云等的便是这一刻!
足下运力,使出家传轻功半步云,慕长云整个人腾空而起,飞身侧闪的同时,手中递出长剑,“噗”的一声,直刺面前人太阳穴,那人来不及惨叫,便倒地不起。而后他毫不停留,闪过飞溅的鲜血,转身架住身后之人的银钩,左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击在对方腰侧,送出十成功力。
只听那人一声尖啸,直直被击飞,矮小的身躯撞在院墙之上,倒地后便再无声息。
而后不多时,这些人的身形渐渐拉长,竟是使了奇特的功夫将自己缩小,以便躲藏!
慕长云并不喜伤人,但这两人既然是冲着他千娇万宠的妹妹来的,心中盛怒之下,出手便完全不留情面。
此时他持剑立于院中,甚是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衣摆上黑蚀的血迹,将之一剑斩去。
院里院外一片狼藉,七八具尸体四散横卧。
慕长云刚舒口气,将剑归入剑鞘,抬眼却见不远处,柳栖雁披血而来,一时怔住了。
此时的柳栖雁面色紧绷,双目含煞,长发飘扬,一身鲜血,杀气冲天。慕长云仿佛见到了上一世,云曦楼被正道所围,柳栖雁一人力战江昊阳所领群雄时,也是这般,这般,气势逼人!他只觉心脏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时候,他只是在战场外远远地惊鸿一瞥,便见之难忘。
这人平日里总是装疯卖痴,笑语不羁,他竟忽略了,他还有这般模样……
柳栖雁刚杀了不少人,此时见这一院狼藉,而慕长云站立当中,顿时心中一紧,飞身而来。
“长云可无事?”
慕长云闻言,柔和了脸色,轻声道:“劳烦栖雁兄挂念,长云无碍。”
柳栖雁也是松了口气,即使心知慕长云站立此处,必然是获胜了,却依旧担心他会受伤。
“这些怪人招式诡异,手段毒辣,却不知是何来历,栖雁兄对此可有眉目?”
柳栖雁细细查看这些尸体的情状,一眼瞄见地上尚在扭动的蓝黑色怪虫,讶异挑眉。
“这虫——?”
慕长云一听,急忙道:“屋中还有一条,色彩斑斓,已被在下杀灭。”
柳栖雁掏出匕首,将地上的怪虫斩断,而后便与慕长云一道进到屋中。
两人边看边听慕长思惊魂未定地说道:“适才我往回走时,才见到这虫子趴在妹妹背上,一动一动地往上爬,可吓死了!”
慕长忆脸色一青,实在不想回忆之前发现自己身上有虫子的情形,简直浑身发毛,只想赶紧换身衣服洗个澡。
“幸好哥哥来敲门,否则我与妹妹相对而立,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背后的虫子。”慕长思也是心中庆幸,方才实在万分惊险。
柳栖雁一见那虫子,脸色略有古怪,沉吟片刻后说道:“此虫名为忘情,算是蛊虫的一种,曾被南海外岛上的部落用来约束族中不可嫁人的圣女,凡虫身入体的女子,若与爱人行*之事,”说到这,在场两个女孩皆是红了脸,“呃,若行那事,第二天,男子必定身死,而院中那条蓝虫,则是以万毒养成,通身剧毒,沾之腐身。”
慕长云一听,简直暴怒!
这是多歹毒的用心,要让他妹妹刚出嫁就当寡妇!若真让对方得逞,慕王两家必然反目成仇,妹妹也定然伤心一生!
“这些人什么来历?”
“没想到对方竟有这般手段,此次当真险之又险。看这些人并不似我云霄两国的武林人士,若非是羽国那里的人,那恐怕就是外海来客了。这次是我楼中人护卫不力,在下先在此向几位道歉。”说完,柳栖雁躬身一礼,向两位姐妹赔罪。
“柳大哥何出此言,对方手段阴险,岂是你我能想到的。”慕长忆被柳栖雁这大礼一惊,赶紧跳开。
慕长云也明白,此非云曦楼中人之过,心中没有半分怪罪。
柳栖雁却是神色肃然地摇摇头,道:“我楼既接下任务,却没有防备周全,便是错处。此事了后,这院中几人必须领罚,方能以正楼规。”
柳栖雁要统御一楼,必然规矩森严,慕长云对此不再多话,只是让人将院中打扫干净,整理妥当。
“你二人可要去我院中过夜?”慕长云担心妹妹们惊吓过度,心中害怕,便出言询问。
“哥哥费心了,我们留在这里便好,柳大哥安排的人都很尽心,哥哥不必担忧。”姐妹俩倒是没有慕长云所担忧的害怕之情,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只觉疲惫万分,几乎倒头便可睡去,也懒得再挪地方了,慕长忆更是急着重新洗浴,自是不愿再搬去哥哥的院子。
“那你二人自己多小心,若有什么事,遣人来寻我。”
“知道啦!哥哥快回去休息吧!再不睡明个早上练剑要起不来咯!”慕长忆笑嘻嘻地把自家哥哥推出门,门外,柳栖雁正站在那里等着他。
被妹妹一闹,慕长云心中的凝重也去了七八分,便与柳栖雁并肩而行,往主院走去。
“叔祖院中情况如何?”
“来了十几个好手,都是专门做人命买卖的,没什么大问题。”
“此次多谢栖雁兄了。”
柳栖雁听到此言,却是突然站住。
慕长云见身边人不再走,便也停下,疑惑看去,却见对方定定地看着自己,神情难辨。不知为何,慕长云竟觉手足无措起来,心中有些压抑。
这么过了一小会儿,柳栖雁才垂目,轻轻叹了一声。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重重砸在慕长云心头。
“长云何必与我这般客气,”只听他似是呢喃着说道,“唯你无事,我方可放心。”
唯你无事,我方可放心。
月色如华,树影朦胧,这一刻,慕长云只觉呼吸似是停止了,时间在两人周身无限延长。
“……在下能有何事,栖雁兄不必如此。”
柳栖雁并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如瀑月光,神情似有些忧郁,又有些迷惘,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转过身道:“慕长云,我心慕于你,只愿与君长相守,共白头,你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