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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宝玉从学里回来,便嚷着姊妹们开了诗社自己也要,贾母自来对宝玉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这边刚一应下,门前的丫鬟便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太太遣人来说,这会太太家的姨太太带着哥儿姐儿来了咱家,这会太太已经亲自出门迎接了。”
“老祖宗,这又要添姊妹了,你派人把湘云也接来住下,我们一同岂不热闹?”宝玉闻言便笑了。
探春便接口道:“宝哥哥这里才说要起诗社,薛姨妈这边的姐姐便来了,可不是好巧。如今便只差湘云了。”
黛玉在一旁不言语,看着满屋子的丫鬟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心中更是生出一些恼恨来。薛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就是早年有紫薇舍人,那也不过是是商之前加了一个皇字罢了。如今听丫鬟话里的意思,王夫人竟是亲自开了门去迎接,果然是同人不同命,这外祖母家里哪有母亲说的那般重视自己。当家的是二舅妈,连带着她那妹妹都是高人一等,可见,这府里面是真真的没规矩,毫无官职在身,那正门也是能开的?黛玉表示越看越觉得礼数欠佳。当然,她承认自己是有些迁怒,毕竟这一步步走来,她对于这府里真是寒心的紧。
“外祖母,玉儿这便回房了。”黛玉笑着站起来说道,“这身上孝期未满,恐冲撞了客人。”
“这里哪用玉儿回避,这薛姨妈不会来这里,你二舅母那边自是会照顾。”贾母笑着把黛玉抱在怀中道,“真是惹人疼的玉儿,这让外祖母真是心疼。”
安抚完黛玉,贾母便找来丫鬟笑道:“你去告诉二太太,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
贾母话一落,宝玉这里便开始高兴了,一会妹妹的叫,一会姐姐的叫,让黛玉不由得觉得这孩子脑子绝对今天没带着出门。
这边王夫人将薛姨妈接了进来,知道薛蟠官司一事亏贾雨村就中维持,这才放了心。这姊妹们一朝相见,悲喜交集,自不必说。叙了一番契阔,又引着拜见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得了贾母的话,王夫人便把自己妹妹一家安排在了东南角上的梨香院。
合家俱厮见过,又治席接风。姊妹们一块落座,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薛宝钗今日是新客,姊妹们自是都围着她说话。黛玉和迎春淡坐在一旁,时不时的说上一句不让气氛冷场,两人一个人是心内愤愤不平,有点小脾气不愿意搭理人,一个是向来都装傻充愣的二木头,这般行为,大家却也都觉得习以为常。毕竟黛玉平日里也很难得会对大家的什么话题感兴趣,至于迎春,那就更是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二木头可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薛宝钗第一次来,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贾府里两位姑娘不高兴。
“这一次来,不知姊妹们喜欢什么,便自己做主给姊妹们带了礼物,不知姊妹们可喜欢?”薛宝钗一向是伶俐,自是不会直接就问自己心中的疑问,这边拐着弯的了解贾府里姊妹们的情况。
迎春木木的说宝钗送的很是得她喜欢,而黛玉则更是直接的点了点头。
“姊妹们还真是乖巧可人。”薛宝钗倒是会说话,两人这么冷淡的表情,说句不礼貌也不为过,可是她却嘴甜的说是乖巧,“老太太就是会调*教姊妹,哪像是我,平日里说笑惯了,一刻都停不下来。”
黛玉如今心思很敏锐,观察人也很到位,一顿饭,几天相处的功夫,她便对这个薛姨妈家的姐姐有了自己的认识:嘴巴很甜,人比她现在见过最为聪明圆滑的王熙凤也不为过,平日里有点小心机的探春跟着薛姨妈家的姐姐根本就不能比。本来黛玉还有些反感怎么一个个的心眼这般多,但是这些印象,在林黛玉见过薛蟠后,便更加的理解为何这个薛姨妈家的姐姐会养成如今精明算计的性格。孤儿寡母,还守着一大摊子事业,要是哥哥省事还好,最倒霉的便是遇见薛蟠这样的哥哥,没担当就算了,简直生来就是坑妈坑妹的。
而因为薛蟠,黛玉竟然对薛宝钗还产生了一丝同情,不得不说,黛玉如今的喜怒是越发的无常了。
“林姐姐,你发什么呆呢?我们去梨香院找薛姐姐去。”探春笑着挽上黛玉的手道。“二姐姐和四妹妹已经去了。昨个我听宝玉说,那个香菱长得还真是俊,也难怪薛家哥哥为她闹出人命了...”
探春再说了什么,黛玉已经不想再听了。早在薛姨妈没来之前,这贾府上下都知道,当初进京的时候,这薛蟠为了一个丫头,生生打死了一条人命。黛玉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姑娘,虽也知道,在武林中,你死我亡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换成薛蟠这样破坏人家姻缘,强抢豪夺的,黛玉真的没什么好感。本来人家香菱姑娘不说是白首偕老,怎么也算能够举案齐眉当个正妻,这薛蟠在林黛玉眼里,那完全是死了都嫌弃浪费地方。
被探春挽着出了贾母的院子,两人一路绕过游廊,来到薛姨妈现在住的梨香院。一进门,便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进了屋子,而探春在对面走来一个小丫鬟时,笑着朝黛玉挤了挤眼睛。
黛玉便知,这眉间粒米大小胭脂红,笑起来有些江南味道的姑娘便是香菱了,因为大家都是江南而来,黛玉便对香菱生出了一丝怜惜。
“三姑娘和林姑娘也来了,我们姑娘和几位姑娘已经在里面坐着了,还叮嘱我出去看看呢,说你们再不到,她可就要去老太太那里讨人了。”香菱笑着上前替两人打起屋内的帘子,对着屋内的薛宝钗道:“两位姑娘来了。”
黛玉一进门便笑道:“薛姐姐这里的香菱,这可真是标致。”
“瞧瞧玉儿这张嘴,有你这朱玉在前,这阖府上下谁敢说标致这种话。”薛宝钗笑道,她是上京小选的,如今小选的日子还没定下来,她这里便也空闲,这来了贾府,又有姊妹们陪着,薛宝钗在这里过得是要比之前开心一些。
“薛姐姐,你这话要是让琏二嫂子听见了,她定是不依你。”林黛玉如今已经学会一分为二的看问题,她不会把一起玩闹的姊妹们想的太坏,但是同样的,如若这些姊妹们真的做了什么对她不起的事情,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你这张嘴啊,被你一说,我这是里外不是人了。”薛宝钗笑着作揖道,“妹妹饶了我便罢了。”
“那就姑且饶你一回。”林黛玉顽皮一笑,食指翘起指着桌上的空杯子道,“我们这大老远的来了,薛姐姐也不赏碗茶喝?”
“香菱,还不给林姑娘和三姑娘上茶。”薛宝钗笑道,“今个就让我们梨香院标致的人给你斟碗茶来,我倒是要看看,林妹妹可是能品出什么不同来。”
被薛宝钗调侃,黛玉也不反驳,笑着接过香菱的茶放在鼻尖道:“这茶真是不一样。”
宝钗知黛玉这是拿她刚刚的话打趣,抱着身边的惜春一笑道:“来了姑妈家,这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神仙一样的林妹妹,不光是长的标致,嘴巴也是厉害。真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林黛玉笑了笑道:“说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我这眼巴巴的就瞅着来了。薛姐姐可不得给我们见识见识?”
薛宝钗挥手让自己的大丫鬟莺儿去拿东西,嘴上道:“哪里是什么稀罕玩意,不过是前两天铺子里从海外新进了些新鲜玩意,这我看着还有趣,便留下来给姊妹们平日里戴着玩。”
莺儿笑着上前捧着一匣盒子放到桌上打开道:“这可都是上好的珠子,统共也没得多少。我家姑娘一个这珠子的成色,便说难得的好货,就留着给自家姊妹玩。”
“你这丫头就你多话。”宝钗笑着说道,“不过是些珍珠,姊妹们想做成首饰也罢,磨成粉留着平日用也罢,这都是不错的。”
“这成色还真是好。”探春笑着说道,“那我就要候着脸皮多跟薛姐姐讨一份了。”
看着大家笑嘻嘻的样子,探春又接口道,“这宝玉吵着闹着老祖宗明日里要把湘云接过来,这有好东西,我就替她讨一份。平日里在那个家里,她也是不容易。”
宝钗忙道应该的,便让莺儿拿了五个荷包来,把匣子里的珍珠分了五分。而黛玉此刻却对探春有一些改观。不管探春是否有故意标榜自己的嫌疑在里面,但是至少有好东西的时候,她还能想到史府里的史湘云,对于这个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姑娘,黛玉也有些了解,是嫡女,可是却父母双亡,平日里那家里那也是叔叔婶婶当家,虽是小姐身,却过得还不如这贾府里的大丫鬟。一说起史湘云来,林黛玉还有些唏嘘,原来,没有爹娘的孩子,身份再尊贵,那也是一根不值钱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