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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白玉的雕花柱子在金黄的门灯下有几分严肃。
眼下已经是樱花茂盛的季节。粉色的花瓣只顾簌簌地像草丛里落去,像是死了心的,没有一星半点眷恋的意思。
蒋蒋在门前踱步。
风一阵大似一阵,花落得很有诗意,蒋蒋索性坐了下来。不去思考要不要敲门,只是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风尽管吹着。
两道明晃晃的光线兀地打乱了眼前的一切。蒋蒋闭了次眼睛,有点眩晕的味道。
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停在门口,蒋蒋拍拍裤子站了起来。
“原来没回家,早知道就敲门了。”蒋蒋想。
“你怎么在这。”语气冰冷,没有客套的寒暄,也没有多一句废话。
“罗素,发现你落了文件,据说很重要。她找不到你家便叫我……”
“谢谢。”羌楷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蒋蒋。
蒋蒋眼球霎时定住,透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瞧着接过文件后,头也不回的羌楷,蒋蒋心里暗骂,“任凭你帅飞整条南京路,老子看你就是一匹傲娇的草泥马。”
“装什么——b!”蒋蒋大喊。
瞧着羌楷顿住,蒋蒋眸子一暗,撒腿跑开了。
羌楷转身,瞧着仓管逃窜的蒋蒋,眉头一皱,叹息,随着难以名状的哀愁向着偌大的黑夜匍匐而去。
眼前这滑稽的一幕,不正是羌楷日思夜盼的,可现下为何又难过起来。
难道现实跟幻想,本来就是格格不入的?
黑夜安静得像是整个世界都死过去了,喧嚣的都闹到了喧嚣的世界里,安静的全都躲进了心里。
大概,这便是面无表情的全部原因吧。
第二日,天空飘着几抹淡淡的白色。
蒋蒋简简单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去了人才市场。瞧着汹涌的人群,蒋蒋懊悔了。
自己本应该三年前就来的,还是三年前自己想着会躲开这廉价的自我推销。的确,自己也是躲开过的,可谁知兜兜转转,来来往往,偏偏又来到了这里。
莫不是这么些年都是擦边走的,稍稍不留神,便来了。
索性来了也是好的,最起码赚个名正言顺。
可是,这里不是沪上,大概能说可是的吧。
可是,不喜欢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表现不好的,不想去挤也只能捡着惨淡的营生。
将简历投了几下,又面试了几家,总是不如意。
提不起兴致,硬着头皮死磕到底,哪里是有一丝意义的事情,还不如闲散地饿死。
没有工作的日子里,蒋蒋陷进了没钱的恐慌里。周冬奕虽然有钱,可蒋蒋是一分都不能去要的,别人的跟自己的完全是两码事,况且,自己还欠着周冬奕的巨额债务。
于是,周冬奕十次邀请蒋蒋,他有八次是拒绝的。
自打接了项目没多久,蒋蒋便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本来图得是方便的事,现下竟把自己困在了巨额的房租里。
每天的饭食蒋蒋也是盘算到极致,恨不得连菜叶都买得恰到好处,不多一根,不少一根。晚上大多也是不开灯的,把自己埋在漆黑里,竟也不觉得怕了,只剩下无休止的唉声叹气。
他不喜欢钱,却也不得不为钱财去劳心伤神。
数天过后,张静是带了礼品回公司的,为得是特意感谢蒋蒋的好意慰问,再者也是为自己为人不齿的行为道歉。
可瞧着蒋蒋的位置早已是人去楼空。难免错愕跟气愤。
“蒋蒋呢?”她问得理直气壮。
“炒掉了。”尤丽丽话语里有几分懒散和得意。
没有丝毫的犹豫,张静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尤丽丽喊住了转身离去的张静。
“我想,根本就是你的虚荣心作祟,然后美其名曰披上了正义的铠甲言之凿凿,耀武扬威。”
“你发什么疯!”
“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告诉总裁,让他把我们整个文案组全都炒掉。”
“你打得不就是法不责众的如意算盘么,现如今我们都成了你的棋子。”
说罢,张静便扬长而去。
尤丽丽脸上稍有愠色,闷头一想,慌张地追了出去,她可是整个文案组最不想离开沪上的。
“张静!”她喊住了颇有义愤填膺之势的她。
“不用开口,我也能料到你想说什么。最大无非去去和留的问题。”
“张姐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去和留。”她假笑,言辞莫不柔和,很是有刻意讨好的意味。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善人,缺德的事情我张静还是做不来的,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欠蒋蒋的。”
“那么,你想过你的女儿么,这次住院花了不少钱吧。瞧瞧奖金也都发下来了,这足以让你还清所欠的债务。蒋蒋可是有钱有势,而你,也只有自己和女儿相依为命,为了区区一件云淡风轻的旧事有必要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么?”
“你说得严重了。”
“张姐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总裁的脾气。到底是不是说严重了,你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着呢。换句话说,你怎么就觉得总裁一定会相信你说的话,就凭你请了几天假,可别忘了,除了你张静,文案组还有另外八张嘴呢。”
张静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眼角狠毒的女人,心生愤懑,可眼下尤丽丽讲的也正中自己要害。
无论说与不说,自己都将是受害者。
而张静也终究不是自己一人,她还有一个女儿,她还有一笔债务。
那么义正言辞,慷慨就义的事情就交给无所挂念的人吧。
周冬奕去到蒋蒋家时,他正点了根蜡烛,枕在一本打开的书上瞌睡。
周冬奕兀地开了灯,笑得几丝无奈,“这是什么情调?”
“哦,你来了。”蒋蒋直起身子,反复眯了几下眼睛,睡意朦胧。
日光灯打在他本就白皙的脸上,有些憔悴。
“最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还没有工作么。”
“或许还不到时机。”
“还真把自己当姜子牙了,你要真想找,随时都有时机。”
“没错,我在想,我更适合什么职业,这需要时间。”
“首先你得保障你的温饱,你打算把自己关在这间该死的房子里,坐吃山空?”
“你回去吧,我想看会儿书。”
“别岔开话题,何况,我并没觉得自己打扰到你了。”
“随你便。”
“那家杂志社……”
“那家杂志社我不会去的。”蒋蒋打断了他。
周冬奕无奈地坐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寂寞从窗外渗透进来,浸得人身体冰凉。
一截死气沉沉的蜡烛,没零星半点的火光,除了与眼下的装饰格格不入,那遍全都是不伦不类了。
蜡烛盯着蒋蒋,蒋蒋瞧着蜡烛,两人对视着,交合起各自的影子。
如果那半截蜡烛也会思考,如果那蒋蒋也能站成无休止的沉默和死气沉沉,那真的是两截苟延残喘的蜡烛了。
两人本该是甜腻的,可现下却莫名其妙的寂寥起来。
有时候离得近,瞧起来却是远的,瞧着近,走向对方的路却是远的。
程瑶瑶看了下时间,周冬奕已经上去近两个小时了。
她望着二楼那间突然亮起灯光的屋子,一看就是两个小时。本只是想过安稳的日子,本只是想相夫教子,安稳一生的。
真真正正的,越发的简单和随意,越是难得的。
看着在身旁沉沉睡去的女儿,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等了这些年,只等了和短暂的公平。
自己当真是为了家庭舍弃了一切,可要下这两个男人是要夺走自己的家庭么。
她想起了几个字,让自己心慌,那心慌里又夹杂了绝望,无休止的绝望蔓延在自己的皮肤头发之间,浑身都不自在。断袖之癖,那分明就是穿肠du药,在绝望中苟延残喘,在行将就木里苦苦挣扎着。
周冬奕离开之后,程瑶瑶便爬上了二楼,她想与门内的那个陌生男人好好的谈一谈,可几次抬起手后,又没有了扣门的勇气。
她木讷的望着那扇铁门,仿佛永远都不会开启一样。冰冷着,寒气逼人。